“哦?讓她進來。”寧纖碧吩咐了一句,不一會兒,只見一個大眼睛顴骨高高鼻樑挺直的女人走了進來,許是剛剛在如意那邊動過手,這身上還帶着一股煞氣,見了寧纖碧,忙不迭的行禮問安,臉上堆了笑意,這纔將那煞氣沖淡了些許。
“問出什麼結果來了嗎?”寧纖碧從山茶手中接過茶水啜了一口,開門見山問這媳婦。
只見這張興家的眉飛色舞道:“回奶奶的話,那如意姑娘身嬌肉貴的,還沒捱幾下打就招供了。卻原來真是個包藏禍心的,她只因爲輕憐姑娘攆了廚房兩個人,而那兩個人素日裡是和她交好,她去輕憐姑娘面前說情又沒說下來,自覺着傷了臉面,心中不忿,因此看着奶奶不在家,便設計籌謀了這麼一件事兒,原以爲輕憐姑娘死定了,卻沒料到奶奶半途迴轉,到底是將這事兒查了個水落石出,如今她什麼話都沒的說,只說等着奶奶發落呢。”
寧纖碧看着那張興家的,悠悠道:“你也是做老了事的,如意這番話,你覺着有幾分可信的呢?”
張興家的面上便露出了一些爲難的神色,好半晌才嘆口氣,垂頭道:“奴婢不敢瞞奶奶,叫奴婢看,這分明是託詞。”
“哦?”這一回寧纖碧的眼中倒是露出了幾分饒有興趣的目光,看了這張興家的幾眼,忽然開口道:“你平日裡是在哪兒伺候的?怎麼我沒見過?”
張興家的忙道:“回奶奶的話,奴婢原本就是府裡的家生子,從太太嫁進門便在她身邊服侍了。後來配了這府中的人,如今管着二房裡丫頭們的規矩,這不守規矩的要責罰,一般都是由奴婢來實施的。平常無事。倒也常往太太院裡去服侍說話,奶奶來府裡時間不長,又在邊關一住就是兩年多,奴婢身份卑微。素日就是奶奶看到,也不過是一眼而過罷了,哪裡能記住奴婢?”
寧纖碧笑道:“你倒是會說話。既如此,你繼續說吧。”她心中此時也明白了,這張興家的看來是薛夫人的嫡系人馬,未必就會忠於白採芝,所以剛剛自己一問,她略略權衡了一下,就將真實想法給說了出來。
張興家的嘆了口氣。搖頭道:“奴婢心裡雖明白。奈何那如意姑娘咬死了不肯說。指甲都拔去了兩隻。殺豬一樣的叫,昏過去了兩回,還是這一套。奴婢想着。她就是有別的心思,也定然是要命的。所以才這般抵死不說,這樣一來,只怕是很難問出實話了。除非送去官府,有那專門的行刑人員,不用別的,單是那些刑具,看着就把實話給嚇出來了。”
寧纖碧也明白張興家的說的有道理,只是這樣的家醜,遮掩着都來不及,哪裡還會往官府中送?只是若不送,她又實在是不甘心,暗道明知這一次定然有白採芝的手腳,難道還是隻能這樣眼睜睜的放過不成?
可是不放怎麼辦?如意這邊聽了春紅轉述的白採芝的話,已經是下定決心要拼死頑抗了。不頑抗又能如何?自己和段明月通姦的證據書還在對方手裡握着呢。王府世子的妾侍和人通姦,這是用什麼殘忍手法處死都只會換來一句“活該”的罪行啊,比起咬死了“因爲對輕憐不忿而下手陷害”這個藉口或許還能尋到一線生機,魚死網破供出白採芝讓自己和戲子姦情暴露的做法不但是有死無生,而且這種罪行很顯然就是連想要痛痛快快的死也不可能的。
在這種情況下,如意怎麼可能吐口?即使沈千山和寧纖碧答應她,只要供出一切,必定保她不死。但她又怎麼可能相信?爺固然是一諾千金,然而那是因爲他還不知道自己和戲子的姦情。若是知道了,就算礙於諾言不會直接出手要她的命,但之後隨便打發個殺手將她一刀宰了那也是肯定的。比起白採芝答應她“只要咬死了,就想辦法救她性命”的承諾,她很顯然更相信後者,畢竟後者這個幕後主使的身份對她來說也算是個把柄。
“事情就是這樣一個結果,剩下的就是對如意的處置,兒媳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來請太太的示下。”
坐在薛夫人身旁,寧纖碧一臉謙虛恭敬的對薛夫人說道,不管這份謙虛恭敬是否出自真心,但就是這麼一種態度,便讓薛夫人心氣略微順了些。
“嗯,這是你們房中的事情,你這個主母做主就是,還來問我做什麼?”薛夫人淡淡答了一句,一直以來看見寧纖碧就滿布冰霜的面孔也略略放開了些。
“雖是我們房裡的,這二房終究還是要太太做主,小事也就罷了,不敢煩擾您,都是交給白妹妹打理的。這樣大事,我們小輩哪裡好自己就處置了?”寧纖碧仍是十分恭敬。
薛夫人這才點了點頭,面上又放開了一些,目光也終於轉向了寧纖碧,淡然道:“這件事兒裡蹊蹺古怪的地方不少,你有什麼看法?若說沒有幕後主使,我倒是不太相信,想來你也不會輕易就信了,如何?你心裡有沒有什麼懷疑的?就直說出來,不過是咱們婆媳兩個閒話,不便追究的地方可以不去追究,但是作爲你我,是這二房裡的當家人,心裡卻得有個數兒,決不能輕易讓人這般哄騙了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寧纖碧心裡嘆了口氣,這番話看似是十分的推心置腹了,只可惜她太明白自己和薛夫人的關係尚且不至於在這麼兩天功夫就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所以,這大概還是試探,甚至還有可能是白採芝故意引導出來的試探,自己若很傻很天真的和這婆婆推心置腹,不但討不了好,反而有可能墜入那“好妹妹”的算計中。
想到此處,便點了點頭,薛夫人眉頭幾不可察的微微皺了一下,語氣卻添了幾分親熱,咳了一聲道:“你也這麼覺着的嗎?那說說看,這事兒的幕後指使會是誰?”
寧纖碧笑道:“兒媳原本也是像太太這般想的,也別說太太疑慮,那如意和輕憐是十幾年的姐妹,又一起進了府,這也算是患難富貴與共的兩個人,就沒有什麼彼此犧牲奉獻的精神,總也不至於爲這麼點小事便到了設計陷害,要置於死地的地步。因此兒媳最開始也是和太太有一樣的懷疑,想着這背後定是有人指使,說不定就是如意有什麼把柄落到了別人手中,纔會迫不得已,受別人要挾行出這樣的事。”
薛夫人微微點了點頭,眼中卻已流露出幾分失望之色,卻聽寧纖碧話鋒一轉,微笑道:“只是命人審了那如意兩天,也用了些刑罰,她仍是隻咬着這一件事。兒媳倒是真有些信了。太太且請想一想,如今我們房裡這幾個人,因爲爺偏愛兒媳,白妹妹和如意輕憐的屋裡他是不去的,就算宿在院子裡,也不肯碰,太太心裡必定疑心是兒媳唆使的,只這真是天大的冤枉,爺那個人什麼性子,太太還不清楚?誰還能指使得了他?就是兒媳,得爺眷顧寵愛,可也不是言聽計從的……”
“行了行了。”寧纖碧不等說完,薛夫人就擡起手打斷她道:“這會兒又不是我冤枉你,要和我分辯分辯,這些雜事日後再說,你先說如意的事情。”
寧纖碧笑道:“是,倒是兒媳一時失態了。總之就是因爲這個,那三位妹妹彼此間着實不存在什麼偏寵之事,既沒有偏寵,哪裡來的嫉妒陷害?倒是同病相憐多一些吧?如此分析到頭,倒讓兒媳嚇了一大跳,這不矛頭都指着我來了嗎?看來看去,這幕後主使倒也只有我似得。可是太太想一想,兒媳難道瘋了?連幾個有名無實的妾侍也容不下?爺的身邊若沒了人,那兒媳豈不成了妒婦?難道兒媳願意頂着這樣的名頭讓人恥笑?如此一來,兒媳也是沒有理由去拿捏陷害她們啊。”
薛夫人眼中剛纔的失望早已不見,再次正色看向寧纖碧,她嘴角邊甚至還微微掛了一絲笑意,輕聲道:“哦?這麼說,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這事兒就是到此爲止了?並沒有什麼幕後主使的人嗎?”
寧纖碧點頭道:“雖然是匪夷所思,但兒媳想來想去,這件事還真可能就是如意一時不忿,所以衝動之下做出來的。太太想一想這其中的漏洞,若是仔細周密籌劃,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如意素日裡就是個張揚輕浮的性子,輕憐也說過,這十多年來兩人在一起,她對如意也是言聽計從。越是這樣的情況下,這如意猛然被駁了面子,越有可能心中惱怒。只爲賭輸了幾文錢就當街殺人的咱們也不是沒聽說過,殺了人之後又有幾個不後悔的?只是那會兒心裡全都是怒火,竟顧不得後果了,這便是人常說的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太太想想,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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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大家不用因爲白採芝逃過這一劫而着急。很快要寫到抄家了,白姨娘的好日子快到頭了。求粉紅票推薦票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