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纖碧猛然回身,尖叫一聲道:“亂墳崗子?這怎麼可以?輕憐也就算了,她沒什麼親人,可是鄭黎,他可是養着許多老人和孤兒的,那些孩子一旦知道他被扔到亂墳崗子裡,哪會不去尋找?萬一遇上野狼野狗……”
“那就是他們運氣不好。”沈千山冷酷的道,然後又冷笑一聲:“有什麼?不過是些賤命罷了,難道你還指望着鄭黎這樣的姦夫能教出什麼好孩子?讓野狗野狼吃了,或許還能爲將來除幾個淫賊禍害呢。”
他們夫妻兩個在這一唱一和,薛夫人和白採芝都明白這是故意嚇唬輕憐逼迫她說實話。然而輕憐卻哪裡知道?她雖然也是聰慧,奈何現在心神大亂,哪還能聽出這話中機鋒,何況沈千山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個除了對親人外,對別人都是冷酷無情的男人,因不知不覺便信了這話,只急得大叫道:“奶奶,爺,這都是婢妾的錯,你們把婢妾颳了吧,把我千刀萬剮了吧,真的和鄭大哥沒關係啊,是真的啊……求你們開恩啊……”一面叫着,便咚咚咚磕下頭去,瞬間就把頭磕的青紫了一片,可見用力之重。
寧纖碧和沈千山彼此看了一眼,都是無奈了。寧纖碧氣得咬牙道:“你怎麼不開竅呢?這事兒不是要我們開恩,是要您開恩呢我的輕憐姑娘,要你自己去救鄭黎,你什麼話也不分辯,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你明不明白?”
“奶奶,爺……”輕憐滿臉是淚,額頭上也有血絲滲出來。和着眼淚一起蜿蜒而下,看上去觸目驚心,然而除了求沈千山和寧纖碧放過鄭黎之外,她竟是還不肯分辯。只求速死。
白採芝一直冷笑看着,時不時偷偷看兩眼薛夫人,見這婆婆的面色越來越黑越來越冷,她不由得鬆了口氣。知道寧纖碧終於把對方的耐心給耗盡了,這一次就是有沈千山幫着,只怕也沒有轉圜餘地。
心裡這塊石頭剛剛落下來,那邊薛夫人也啜了一口茶,準備開口。卻在此時,便見寧纖碧轉過身,對沈千山正色道:“這事兒處處透着蹊蹺,只是輕憐也不肯說,看來不用指望她了。從別處下手吧。”
“隨你。也讓爲夫看看阿碧斷案的本事。”對於妻子的請求。沈千山還有什麼說的?自然是一百一千個答應。
薛夫人氣得臉色都發青了,正要說話,就見寧纖碧已經轉過身去。對對面站着的海棠道:“小雪呢?把那個丫頭給我叫過來。”
小雪是輕憐的貼身丫頭,也是她的心腹。此時寧纖碧話一出口。白採芝心裡就“咯噔”一聲,那小丫頭她之前讓人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原本是想着和輕憐一起處置掉,給主子通姦望風的丫頭自然不必留着。
卻不料寧纖碧這麼快就回來,到底讓她拖到這會兒。如今白採芝只盼着那些婆子不要手下留情,最好將那小丫頭給打死,就是不打死,打昏了不能說話也可以。不然她實在不敢保證這事兒會不會功虧一簣。
想到小雪,不由得就想到了另一樣重要的東西,寧纖碧最善製藥,這東西一旦落入她手中,那就真的要被翻盤了。一念及此,白採芝的目光飛快往外室瞥了一眼,正想着要吩咐人不動聲色將那樣東西撤走,便聽寧纖碧又對山茶道:“你和蓉兒纖纖晴兒四個人,兩個去外室,兩個去院子裡,這屋中和院中的東西,不許任何人動。”
好歹也是現代穿越女,怎麼也知道破案時最講究的就是不能破壞現場,事實上這會兒想起已經有些晚了。好在因爲這件醜事,除了薛夫人白採芝以及衆人的心腹外,倒也沒人進來。現下這些人都在院中和這內室,此時讓山茶等人保護現場,應該還不會太晚。寧纖碧是衷心這樣希望着的,畢竟她也不是偵探,現在能及時有這個意識以及值得稱讚了。
雖然措施佈置了下去,但寧纖碧還真沒想過這會起作用。然而白採芝的心卻是沉了下去,袖中的手也不自禁握成了拳頭,心中恨得都快滴出血來:又是這樣又是這樣,爲什麼每一次這個女人都要和自己作對?輕憐怎麼說名義上也是沈千山的女人不是嗎?除掉她寧纖碧不也應該高興嗎?你坐收漁翁之利就好,又跳出來扮什麼慈祥公正的當家奶奶?老天爺爲什麼不睜開眼睛?收了這個禍害?
她在心裡吶喊着,恨寧纖碧,恨不得對方趕緊死掉。這個念頭白採芝一直都有,然而從未像此刻這樣強烈過。如果不是這麼多人在身邊,如果不是沈千山一根指頭就可以弄死她,她想她真的會忍不住撲上去掐死寧纖碧。
小雪很快就被帶了過來,萬幸的是二十板子雖然打得小丫頭血肉淋漓,卻並沒打死她,只是神智有些模糊,一個勁兒的呻吟喊疼。
而一直抱着必死之心的輕憐,在看到小雪這個樣子後,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的跪着爬過去,她現在雙臂被綁在身後,只能用這樣的姿勢到小雪身邊。
聽見主子的痛哭聲,小雪終於睜開眼睛,眼淚瞬間流了出來,下一刻,模糊的神智在看到輕憐額頭上的鮮血和腫脹面孔之後,一下子就恢復了清醒,小雪伸出手一把就抓住輕憐的衣襟,尖叫着哭道:“姑娘是冤枉的,您和奴婢是被陷害的嗚嗚嗚……姑娘……”
有門。
寧纖碧長出了一口氣,看了沈千山一眼,見到丈夫眼中鼓勵的目光,於是她又深吸一口氣,來到小雪面前,沉聲道:“小雪,你說你們姑娘是冤枉的,有什麼證據?”
“奶奶……奶奶,我們姑娘真是冤枉的,您相信奴婢,奶奶您是知道姑娘的,她不是這樣的人,奶奶……”小雪看到寧纖碧,更激動了,雙手抓住寧纖碧的衣袖,哭叫着開口。
“別急別急,你慢慢說,現在你只說你們姑娘是冤枉的沒用,因爲之前人人都看見她和鄭黎在一起。”寧纖碧安撫着小丫頭,一面沉聲道:“所以你要拿出證據,小雪,你有沒有能證明你家姑娘清白的證據?”
“證據?”小雪茫然了,半晌後頹然的垂下頭去,喃喃哭道:“奴婢怎麼會有證據?人家就是要陷害姑娘的,哪裡會輕易讓奴婢拿了證據?可是……可是我們姑娘不是這樣人,奶奶你該知道的啊?”說到最後小丫頭又擡起頭來,滿臉希望和哀求的看着寧纖碧。
寧纖碧沒想到小雪的思路還算清晰,竟然知道人家既是陷害,不會輕易留證據的事兒。因此她連忙微笑鼓勵道:“嗯,沒有證據也沒關係,小雪你把你們的冤枉說一說,然後把這事情發生之前和之後的經過都說出來,一點兒也不要漏掉,明白嗎?”
“嗯,明白明白。奴婢一定好好想,好好說。”總算看到了一線生機,小雪立刻精神起來:她們沒有證據不假,但是奶奶那麼聰明,只要把事情都說出來,誰敢保奶奶就找不到證據?更何況爺也在這裡,爺是那麼厲害的男人,就算奶奶不行,爺也肯定能夠明察秋毫的。
這就是小丫頭樸素的心理活動。當下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正要說話,忽聽輕憐又在旁邊叫起來,無非是婢妾認罪,殺了婢妾之類的話。這一次只弄得寧纖碧也是無名火起,轉頭瞪着輕憐怒吼道:“你給我閉嘴。你自己想死我不管,但是你別帶累別人,小雪和鄭黎何其無辜?憑什麼要讓她們因爲你那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抱定了的死志陪葬?”
一句話喝斥的輕憐無言以對,只能慚愧的垂下頭去。
“好了小雪,你說吧。”寧纖碧見小雪偷偷看着輕憐,似是還有一絲猶豫,連忙沉聲說了一句,果然把小丫頭的思緒拉回來,她終究是敬畏寧纖碧的,見奶奶的面色不好看,也顧不上去想主子剛剛的所作所爲了,便連忙開口道:“奶奶,她們打奴婢,說奴婢給我們姑娘望風,可奴婢並沒有啊,奴婢也沒看見鄭黎什麼時候進屋,奴婢一直都在院子裡,鄭黎要進屋,奴婢不可能看不見的,奶奶,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奶奶你要明察秋毫啊。”
“嗯嗯嗯,你說說事情發生前後的經過。”小雪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寧纖碧也不期望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能真的察覺到什麼線索,因此也只有從她的講述裡尋求蛛絲馬跡了。
小雪一面努力回想,一面緩緩道:“今日原本也沒什麼事,廚房如今也安生,不用姑娘天天去好幾遍盯着。今日下午姑娘就在屋裡做針線,說是入冬了,看見奶奶還沒有抹額,問過奶奶說是嫌棄不好看,等有時間做個毛皮的纔好。恰好前日我乾媽送來了一隻狐狸,那個狐狸的皮子很好,姑娘讓我乾媽幫她把皮子硝制一下,今兒下午就做那抹額的裡子,一隻做到傍晚時分,如意姑娘來了……”
剛說到這裡,便聽一直站在白採芝身後沒說過一句話的如意尖聲叫道:“你這混賬蹄子,你攀扯我做什麼?難道你們死了還要拉我墊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