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血雨腥風漸漸平息,七年來,金嚴國治國還算嚴明,昔日的血流成河彷彿從未發生過,皇宮內院也重新修繕了。
伏妖古窟內,聶幔成功接過聖女的寶印,領一族事物,族內長老和護法也都對這位新聖女很是忠心。
“聖女大人,近年來七星國內盤踞的許多種類的妖,我等多次派弟子下山絞殺仍有漏網之魚,這要如何是好?”
大長老沉聲道。
聶幔髮髻上只單單別了一枚銀釵,長髮披散下來,甚是優雅。
大長老所說之事她也是知道的,這些年她一直都在七星境內伏妖,也正因爲伏妖無數纔會在族內建立威望,最終順利加冠爲聖女。
“大長老所言,本聖女也是知道的,也曾多次親自前去絞殺,可怎奈妖類繁雜多怪,近年來又多了許多花妖出世,當真頭疼。”
族內其他的長老護法們也都連連點頭。
“頭疼嗎?那不如讓弟子下山探查一番如何?”門外步入一七尺少年,面上略顯青澀,但栗色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種憂鬱的成熟。
衆人聞言皆側目望向少年。
一身青色長衫,一柄紫黑色羽傷劍在手,樣子倒也有幾分仙風道骨。
少年長身立於堂下,對着上座的幾位長老一一作揖行禮後,最終躬身對聶幔道:
“弟子千帆晦伐拜見聖女。”
聶幔面上一喜,但看少年的目光也柔和了幾分。
“千帆晦伐。”
未等聶幔再說什麼,一旁的大長老沉聲道:“不可!”
隨即轉身朝着聶幔道:“聖女,千帆雖是聖女高徒,可尚未有下山歷練的經驗,況且如今妖魔多變,更是兇險萬分,還請聖女三思。”
聞言衆人也都紛紛附和大長老,但那少年依舊一副憂鬱的表情,只是目光楚楚的望向聶幔。
千帆晦伐,自幼在山中長大,只可惜無人教授伏妖功法,一直是靜心山的門童,也是七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被聶幔挖掘並收爲自己門下弟子,原本按照族內規矩,聶幔未正式成爲聖女前是不允許收徒的,不過聶幔已有了多次下山的經驗,於是族內各長老最終商定,勉強破例讓聶幔收了千帆晦伐爲徒。
“當初你們都覺得千帆不適合做本聖女的徒弟,定下規矩,若三年內他無法修煉三成功力就將他一身武藝廢去,依舊做個門童,可如今七年過去了,千帆已然突破了殺皇和灌頂兩境,在族內也算是出色的弟子,爲何不能下山?”
聶幔一席話後,衆人都沉默了下來。
不過大長老還是有些擔憂的道:
“可他畢竟是瑤族,非人非妖,聖女應當將他留在身邊看管,怎能放任他到人間去?若真的出了事……”
“大長老!”聶幔這次是真的不悅了,語氣強硬的打斷了大長老的話。
千帆晦伐此刻也微微擡起了下顎,眼神中摻雜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是啊!他之所以始終是個門童就是因爲他雖資質聰慧,卻並非人類,他的血液裡流淌着星河,骨頭是三山五嶽的彙總,祖先是遠古時期的瑤族。
在伏妖古窟內,除了師父,沒人真正在乎過他的感受,沒人正眼瞧過他,大家都把他當做異類,甚至是怪物。
“千帆的人品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你們都將他看做瑤族異類,可是,千帆又何時做過傷害大家的事情呢?”
聶幔的語氣不重,可說出的話語就是讓人難以反駁。
當初她便力排衆議的硬是將千帆晦伐收做自己的徒弟,如今,她仍要力排衆議的讓他下山歷練,不爲別的,只因她在意他、憐惜他。
“爲了讓大家免於擔憂,此次下山,本聖女將會與千帆晦伐一同下山,就當作督促他了,如何?”
大長老最終選擇緘默。
其實,大家可能對瑤族不是很瞭解,所以纔會如此做決定。
大長老怎麼說在族內都年長些,曾親眼見過瑤族人嗜血發狂的樣子,十幾個伏妖師將其團團圍住都難以將其伏誅。
看着堂下依舊一副憂鬱神情的少年,大長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既然聖女都這樣講了,他亦無話可說。
衆人見大長老都不再反駁了,也都一一默認了。
從總堂議事結束後,千帆晦伐便跟隨着聶幔回到了靜心山上,二人一前一後,師徒身份分明。
靜心山是專門留給歷代繼承人和伏妖族領導者居住的,如今聶幔身爲伏妖族的聖女自然也可以居住在靜心山了,而千帆晦伐身爲她的徒弟也可以跟隨師父修行住在山上,二人的房間僅隔着一道木牆。
“收拾一下,晚膳前咱們便下山。”
千帆晦伐點了點頭,隨即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
聶幔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一陣的落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起,只要看到這個憂鬱的小傢伙,她就會很開心,哪怕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一聲輕聲的“師父”,她都無比滿足。
她知道,這種感覺是不可以氾濫的,因爲她是伏妖族的聖女,所以不能動情,爲了伏妖一族,她註定孤獨終老,可偏偏心不由己,竟對身邊這個不起眼的門童另眼相看,原以爲只是覺得他可憐,她纔會如此,可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種感覺慢慢的變了滋味。
明知道沒有結果,明知道他們這一生都註定只能是師徒,可她還還是在內心裡容許自己有這一絲異樣的情緒。
尤其是族內反對他的存在,反對他一切的時候,她內心便強烈的翻騰起了一種慾望,那就是帶他離開族裡,去到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
可是,她的這種感覺他知道嗎?
他還不過是個未及加冠的少年,還總是在懵懂的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就連最基本的男女有別都還不知,時常纏着她,要和她同牀而眠,原因竟是因爲害怕孤獨,害怕一個人。
她雖寵他,可唯有此事不能答應,於是最終她只好答應看着他睡着了以後再離開了。
如今就要下山了,是得好好收拾一下了,將所需的物品一應裝進了自己的墟鼎中,帶上了幾件法器,幾乎族內數一數二的伏妖法器全部都帶上了。
就連蠣鷸山上的赤眼金雕也被她帶上了,這下準備可是夠充分呢!
師徒二人趁着天色尚早,剛用過午膳便朝着山下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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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帝都內,文淵的隨身羅盤忽然大爲震動。
彼時他正在閉關練功,差一點被功力反噬,不得不停下來查看。
那個人出現了嗎?
他苦苦尋覓了七年的人,就要出現了?
七年前他便期盼着奇蹟的出現,黎兒被囚禁在宮中,他不是沒有想過憑藉一己之力將其救出,而於他而言也並非難事,只是,若想保全展家一家人的性命只能先委屈黎兒了。
當初他渾身是傷的回到了展府,聽聞了黎兒被帶進宮中囚禁的事後有那麼一瞬間的不理智,他想不顧一切的救出黎兒,可是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不過是她的謀士,是因爲他的存在才使得金嚴國對黎兒的懷疑,若是在這個時候他將黎兒救走,金嚴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展家的。
他曾翻閱古籍,無意中想到了破解之法。
只要尋覓到傳說中的瑤族後人,或許有希望藉助瑤族後人之力,幫助黎兒脫困。
倘若能降服瑤族後人,不但能將黎兒救出,亦或許可以一舉將七星江山都盡數收入囊中。
他本以爲,瑤族不過是傳言罷了,沒想到竟會真的被他找到。
書中有所記載,瑤族,非人非仙非妖非魔非獸,乃是世間萬物所化,其血液爲星辰河流所組,筋骨爲三山五嶽所鑄,然瑤族嗜血好殺,百年前曾被天神與仙子合力覆滅,其餘脈藏於一座不知名的山中,其後百年便再無人見過瑤族後人。
書中記載亦不是很詳盡,甚至未曾提及瑤族被絞殺之地,只是大致知道曾有過此種族的人存在過。
既然羅盤給出了指引,那麼他就要嘗試着去找尋一下,身爲黎兒的謀士,不能救黎兒於危難之中,他還算什麼謀士?
一想到此,文淵便不再耽擱,簡單收拾了行裝便辭別了展氏夫婦,離開了展府。
大路迢迢,跟隨着羅盤那虛浮的指示,文淵一路奔波。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他雙眼都有些疲累了,回想了下,該有好幾個晝夜了吧!
索性坐在路旁的石凳上歇息了片刻。
“客官,要住店嗎?”一個小二哥熱情的朝着文淵招手道。
文淵剛想搖頭拒絕,小二又開口了。
“客官!還是進來歇息一下吧!往前五百里內都不會再有客棧了,看您這風塵僕僕的樣子是着急着趕路吧!”
看着面前的小二哥也還算熱切,文淵於是便邁動了有些痠痛的雙腿朝着小二身後的客棧走去了。
“走吧!給我開一間房,不需要太好,僻靜點的就行!”
“得嘞!客官裡面請!”
趕了幾天幾夜的路程,文淵確實太累了,於是剛進了客房便倒頭躺在牀上睡着了。
而與此同時,客棧內迎來了二位打尖的客人。
“咱們先在這裡歇息一下,吃點東西再趕路吧!”
“嗯!師父先坐。”
二人不是旁人,正是下山捉妖的二位伏妖師徒——聶幔和千帆晦伐。
然而房中人的羅盤始終在顫動,可榻上的人早已進入了深度睡眠,毫無知覺。
二人在客棧中沒有做過多的停留,只是吃了些點心後便又開始上路了。
一路上確實有碰到妖,但大都是些修爲尚淺的小妖,聶幔都不必出手,只千帆一人便將所有的妖全部不動聲色的解決掉了。
“不錯嘛!不愧是我的徒弟!”
聶幔拍着千帆晦伐的肩膀傲嬌道。
千帆只是微微低了低頭,淡淡道:“是師父教得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