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站在冰封骨獸巨大的骨架上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
多虧元方數日來不斷向北方輸送骨三合的藥草,讓她的原材儲備極爲充足。先以冰封骨獸練手,這些天來她的祭骨能力有了長足的提高,一想起這繁雜而精妙的祭骨之法還要用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心中就升起一絲興奮與不安。
這祭骨之技一定是一項極爲強大的上古遺技,那梅山隱修們曾說,近千年來梅山一脈已經鮮少有煉骨之人,就連他們也最多隻煉出一指或者一臂的金骨,卻已經具有極強大的威力。
足可見如果全身金骨,會讓人蛻變成多麼強大的近戰武者。
是的,沒錯,經過多日的琢磨,妖嬈篤定此技並不是幻師技能,雖然說梅山隱修們都聲稱他們煉骨又修幻技,但是在妖嬈眼裡,這金骨祭煉之術,應該是輔助武者的一種恐怖體術!
身體堅硬堪比幻器!在近戰中可以迅速癒合傷口,這不是武者渴望而不可求的神技又是什麼?
不過就算對金骨祭煉之術已經熟練掌握,但是妖嬈並不打算把自己的骨骼悉數煉化成完美的金骨。
一是因爲腳下的冰封巨獸骨架過爲龐大,她手裡的龍三合藥草還是不夠用。
二是因爲成爲真正的金骨之後,只怕就算她是馭獸環的主人,她也將要失去自由進出馭獸環世界的能力。
雖然對完美的武者有一種渴望,但是她亦不想被馭獸環所排斥,再加上一次祭煉耗費的時間與體力太過驚人。
所以退而求其次,現在妖嬈只求用薄薄一層金骨先改變自己的氣息,以後的事等收集到足夠的骨三合再做打算。
看着腳下的冰封巨獸,原本白森森的傲骨上此時泛起一層淺淺的金色,妖嬈心裡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歡喜。
並沒有想象中那種戳瞎人眼惡俗的赤金,而是在陽光下泛起淺金,在月光中猶如秘銀的一種特殊光澤,頓時把冰封巨獸之骨襯托得高貴又神秘,更令矗立於骨獸背脊上那魔氣繚繞的枯骨王座帶着一種近乎於妖冶的威嚴!
聖骨上的黑暗王座,怎麼看怎麼覺得霸氣四溢!
“好了,好了,繼續吧,我的時間可不多……”
舒了一口氣之後,妖嬈又繼續開始向着冰封巨骨敲敲打打起來。
與此同時,誰也不知道,人族上四宗的動亂亦引得魔族高層的注目。
初元魔域深淵……
那是一個從來沒有人族駐足過的地點!
無邊無盡的熔岩與黑石,紅與黑……鑄造了這個世界邪惡與奇異的時空!
大地猶如煉獄,所有孱弱的生靈必不可能在這極惡劣的環境下生活下去,
一隻不知名的骸骨修羅王不知道從那個扭曲的時空不小心跌落於此間地獄,頓時發出了一絲與這個空間不和諧的聲音。
它的身體剛剛接觸大地,地面就驀然升起一股青煙,而後這倒黴的修羅王那不斷抽搐的身體瞬間於烈火與熔岩中化爲一團與石色一樣的黑灰!
死滅!
所有不小心踏足這片大地的生靈都逃不出化爲石灰的下場。
死滅是此地永恆的主題。
只有一些威壓特別強大的魔王纔有足夠的實力在這熔岩上空不斷御空飛行,不過若是他們的身上沒有烙印特殊的標記,那麼擅自闖入禁地,等待着他們的,同樣是死亡的結局。
地火不斷噴吐而出,火舌高有百米,如同不斷綻放的花火。
天空也是黑色的,這裡沒有白晝與黑夜的區別,時間凍結。無論何時何處,天空都呈現出詭異的黑色,好像是墨汁塗滿蒼穹。
只是偶然升起的妖火與綠毒,在黑色的天幕下劃出一些光怪陸離的畫痕。
這裡是魔族的聖地,卻鮮少有真正的魔族踏足此處,沒有人知道駐足於此的魔王們都是哪些大能,而聚合於此的他們……又會談論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於死地正中央,矗立着一座恢弘的建築。
當然……以魔族的審美觀,自然是純黑色的磚石最能代表力與美的結合,只不過這百丈巨塔,還有環繞主塔而建的層層宮殿,着實讓人難以想象這麼浩大的工程是於什麼年代,通過什麼手段在環境如此惡劣的“地獄”中建造起來的。
尖尖的高塔,銳利得有些過分,遠遠看去,更像是怪獸的利爪,猙獰恐怖地向着蒼天伸出,扭曲的骨指,無聲地發出淒厲的咆哮!
透過層層大殿,一直延伸到地底,纔會驚愕地發現,這貌似爲死亡禁區的熔岩高塔下居然已經匯聚了數量衆多的魔王!
幾十個威壓驚人的魔影矗立在空曠而寬大的地下主殿中,他們身上張息的黑暗靈氣,人人都不在天人四衰以下!
這些混合在一起的魔息,恐怖到好似要把空氣都浸染得妖冶邪獰!
重力百倍……若是尋常召喚師不小心闖入此境,只怕連掙扎一瞬的力量都沒有,直接會被瀰漫於空氣中的殺意轟成肉渣!
魔族最強的魔王悉數匯聚於此!
這乃是鮮少在世人面前透面的魔族究級力量!
只怕人族天宗與世家聯盟的最強至尊們全部來到此地,也不過與這些威壓濃烈的魔影打個平手而已!
魔族……在幹什麼?
這些原本分佈於世界各域,極難見面,甚至見面就要相互廝打的魔族至強者們爲什麼這麼和平地簇擁在這黑暗的地下寶殿中?
這裡又存在着什麼秘密讓好戰又鼓譟的他們通通恭敬地垂着雙手,一語不發地站在原地?
無數隱秘與細小的心思都沉澱在黑暗的空氣中,於死意和寂靜內默默發酵。空氣扼着衆魔的呼吸,讓肺葉內都有一種刺痛的感覺。
這些矗立在大殿中的魔王,雖然各自佔據空間一域,但他們灼熱的目光,卻悉數聚焦於一點。
此間地下黑暗寶殿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扇巨大的門!
是的……巨門!
此門沒有門裡門外的特徵,因爲它並不連接任何高牆,就只有一座巨大的門框,雄偉無比地屹立於黑暗寶殿的正中央!
高而看不到盡頭!以白骨堆砌的門楣一直延伸到黑暗大殿天頂的黑暗裡,但是肉眼可見的門框,依舊給在場所有魔王們深深的心理壓力!
單看那森然的骸骨門框,就讓人頓時覺得邪惡無比,因爲雖然同是骨物,妖嬈的枯骨輪迴王座下骸骨,多半都帶着神聖的氣息。而眼前巨門,左右二框上扭曲的骸骨,則混雜着人與魔,獸與禽,無一不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被禁錮於這巨門之上!
雖然只剩下骨骼,但它們死亡那一刻定格在臉頰上的絕望、憤怒、悽楚、劇痛、不甘……依舊生動地描繪在他們的臉頰上。
好似數萬年的死滅並沒有消弭縈繞在它們心頭的恨意,它們充滿詛咒與怨念的靈魂,依舊蟄伏在這巨大的骨門中,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越釀越深濃!
就算是實力踏入天人五衰的魔族巨擘,在看到此門之森然邪獰之後都忍不住狠狠顫抖,因爲這巨門好似帶着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在靠近它的第一步、看到它的第一眼……任何生靈心中的勇氣與生機都會被它生生抽離。
矗立於它四周,每位魔族巨擘心中都充滿了自己一生中最恐怖的回憶與最冰冷的嘆息!
這就是魔族極道幻器……修羅骸骨巨門的真身!
如果妖嬈在此,必要驚愕地連連瞪眼。
因爲她見過此門的分身……那個不斷穿插於她與魔族恩怨中,不時會出現的……
魔門!
她所見的魔門,門後藏匿着一股極端邪惡的力量!好像是世間所有惡風,所有狂邪的源頭,都來自於門後的世界!
她能肯定那不是地獄陰間,因爲就算是無間地獄都不可能存在那麼瘋狂的邪物!
一股狂風拔地而起,帶着讓人靈魂結冰的氣息。
把視眼投入魔族宮殿之外,就能看到無比驚人的一幕!
那些沉寂了千年的熔岩火山,不知道被什麼力量而觸發,於平靜中突然掀起排山倒海的火浪!
這凶煞之地原本就不宜生存,萬物死滅,但是現在火海奔騰,毒煙四起,突然從地下竄起的碎石龍捲風幾乎都要高高蓋過黑暗宮殿的高塔。
整個魔域於須臾間陷入了一幅末日毀滅之景中!
魔城在搖曳,好似早已經不堪重負,那些發狂的火與石,就像是吞人的妖物,欲把所有膽敢進入它腹地的生靈悉數抹殺!
好恐怖!
所有矗立於地下的魔王們通通都感覺到了大地飄搖的悸動,他們的神識足以讓他們看到宮殿之外的毀滅之景!
但是此時沒有一個魔王的臉頰上露出吃驚的表情……不……他們甚至在激動與興奮地揚着嘴角,眼中迸發出狂熱的情緒!
沒有錯!他們來到此地,就是在等待着這一刻的到來!
地動山搖,萬物滅絕,天空被魔息濃濃包裹,紅月與黑日共同出現在猙獰的天空中……
這一刻,魔息達到千年來的最巔峰!
這座古塔完全與初元的空間和天道割裂……所以這一刻,他們的古祖終於能脫離那該死的束縛……從禁制中傳出他尊貴而威武的王者之息!
噗噗噗!
修羅骸骨巨門兩側不斷傳出清脆的爆響,一排以靈魂爲燃料,以怨念爲燈芯的碧綠鬼火一個接着一個的點亮。
那妖冶的青光,頓時照得衆魔的臉頰綠油油一片,更邪惡的氣息在天空中不斷加強!
而所有人魔王的耳邊都響起了一聲腐朽而乾涸的開門聲……
吱呀……吱呀……
好似有人舉着鈍鈍的刀子,在生了鏽的鐵片上狠狠劃過……頓時讓衆魔的心臟都皺巴巴地縮在了一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敬畏與……恐懼,頓時縈繞心頭!
那巨門……打開了一指寬度!
從門後露出無盡的黑暗!
呼!
一股帶着淒厲咆哮聲的陰風驀然從門後瘋狂涌出,穿過衆魔的身體,頓時帶走了他們心臟內最後一丁點血液的溫度!
噗通!噗通!噗通!
重物落地的聲音頓時連成一片!
“恭迎我祖降世!”從魔的高呼震耳欲聾!
所有剛纔還筆直戰立在原地的魔王們紛紛顫抖地匍匐於地。他們的身體抖如篩糠。完全失去了魔族至強的高傲與尊嚴,此時在那門後黑影的面前,都孱弱得猶如不值一提的渺小螻蟻!
若是人族強者們知曉。在這秘密的黑暗大殿內,這些叱吒風雲的魔王至尊們都懷着一顆熱忱的心,無比虔誠地呼喊那千萬年前把戰爭與黑暗投向初元大地的遠古第一魔祖,不知道會不會紛紛驚得掉下下巴!
在這熔岩包裹的高塔下,這裡的時空在須臾一瞬,完全不受初元大地的桎梏,所以他們的魔祖,終於能透過魔族至高無上的黑暗幻器,真正地蒞臨於他們的面前!
他……真的還存在於世……並且在這個瞬間,不需要通過天魔子或者魔神的祈願,就這樣恐怖而真實地直面他這些忠誠的僕人!
“該死的封印!”
一聲怒吼從門後傳出,那修羅骸骨巨門立即開始瘋狂地顫抖!兩扇骨門拼命地震動,好似在那百丈骨門之後,正關押着一頭比魔門更巨大的狂暴生靈正在以鐵蹄踐踏那桎梏了他千萬年的封印!
那生靈不甘被某些禁制束縛,所以激盪出渾身的力量想要把身下的門扉完全碾滅!
一道又一道狂邪的罡風隨着那巨門的震動而迸射出來,打在一些倒黴的魔族強者們身上,頓時把他們堅硬的身體擊出道道血痕!
可是在場的魔王沒有一個膽敢在此威壓中移動一下,他們大氣都不敢出地把頭深深埋下,因爲沐浴魔祖的神威而發自內心地歡喜!
什麼天魔子?什麼天魔祈願之術?
通通都沒有眼前真正的魔祖威力驚人!
古祖的一絲魂力,就能培養出一位驚天動地的天魔子,古祖的一道神念,就成就魔族大能們最敬畏的天魔祈願之術。
第一魔祖大人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所有魔族窮盡一生所追求的天道。
那麼當真正的魔祖力量降臨魔界,還有什麼東西能替代此時跪了一地的魔族至強們心中對魔祖的忠心與篤信?
“可惡啊!”
所有魔王低垂的臉頰上都露出了嗜血的表情!若不是魔祖被遠古大能們聯手封印,以他老人家逆天的實力,這繁華的大地,早已經佈滿魔族的足跡!所以在聽到魔祖大人那威嚴的咆哮時,衆魔對遠古人族設下的古祖封印頓時升起更加憤怒的心情!
相見是欣喜,可是古祖卻只能站在“門”後,這樣的禁制,讓魔王們對人族的必殺之心驟然高漲百倍!
“魔祖大人息怒啊……時間……不是很多!”
一道蠱魅的女聲於魔祖的咆哮聲中弱弱地響起。
魔玲……那在魔族戰神中比姬天白地位還高許多的女魔頭赫然跪在距離魔門最近的地方,擡起頭一臉肅穆地乞求。
她身上泛着淡淡的灰芒,頓時令那些從魔門後飛出的殺戮之息避走她的身體,能與魔祖的咆哮對抗並跪在離門最近的地方……看來她的實力,至少能排到魔族最強前五!
被魔玲提醒,門後的咆哮依舊,但是迸射出來的狂暴之風卻是緩緩減弱下來。
身體陡然一輕,所有跪在地面上的魔王們通通都狠狠地舒了一口氣。
他們的時間的確不多,數千年才只能找到這麼一個天地混沌,日月浸血,魔息最強的片刻來消弱魔祖身上的人族封印之力。
每一千年,這個難得的謁見時機,他們都要從魔祖的手裡獲取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嗖!嗖!嗖……
一陣暴雨般的聲音響起,從門縫只開合了兩指寬的門扉內頓時飛出了無數枚小小的魔牌。
由第一魔主親手而制,能脫離封魔禁制穿越魔門的唯一物品。
每一枚魔牌上都烙印着魔祖的氣息,是烙印魔星,吞食天魔子精神力的種子。
召喚“魔門”虛影,把天魔星打入帝嵐與姬天白身上都需要這種東西。
這些魔牌自行飛到每一個跪地的魔主身前,他們中的每一人,都有不斷用魔牌尋找新的天魔子,培養魔祖之魂寄生容器的使命。
“該死的莫里斯!”
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那厚重的魔門內才傳出一聲咬牙切齒的聲音。
“又是一個千年,本尊還沒有找到走出封印的方法,你們這些飯桶,給我找到容器也沒有幾個好好的活着吧!”
第二聲就開始呵斥那些乖得像小雞一樣跪在地上發抖的屬下們,聽到魔祖這樣的質疑,所有魔王們臉頰上頓時升起尷尬的表情。
能容納魔祖一絲魂力的容器實在是太難找了,有許多都是在魔星的成長中經承不起力量的疾速擴張而爆體身亡。
就算一百個裡面有一兩個晉升到天人境還不死滅的絕佳容器,他們又有可能因爲各種爭戰和殺戮而提前隕落。
千年來可以留存的天魔子,實在是太少了。
“回魔祖大人的話,那名爲姬天白的容器此時力量還在爆漲,看上去是近萬年來最有希望成功的天魔子。”
魔玲匍匐於地,畢恭畢敬地回答。
“那就好,你給本尊好好地看着他!”
被鎮壓於某個超強人族封印中的遠古第一魔祖,可以感受到的初元氣息十分有限,只有在這千年一遇的時期內,封印力大減,透過修羅骸骨魔門的力量,他才能短暫地把自己恐怖的神識投放入初元的天地。
不過這短暫的一瞬,還不足以讓他立即看透姬天白身上的秘密。這也讓悄悄自行封印魔祖神唸的姬天白,有了一絲求生的機會。
“是,屬下一定好好看守姬天白。”
魔玲興奮地在地上戰慄,能與至高無上的魔祖大人說上話,已經是讓所有魔王們嫉妒到瞎眼的榮耀!
“時間太久了……本尊需要一些改變。”
門後的聲音不斷傳出,帶着震懾人心的力量。佈施完魔牌,接下來便是魔祖對下一個千年魔族上層的最高指示。
每一秒都是珍貴的。
每千年一見,魔族上層們都嚴格遵循魔祖的號令,忠誠完成他爲數不多的要求。
“你們在天魔殿內的日日乞求,也給本尊帶來了很多關於初元人族螻蟻們的動向。”
雖然千年只有一次與自己的屬下們隔着巨門二指寬的風洞對話,但這並不意味着魔祖沒有別的方式感覺與干預世界的格局。
“你們總是問本尊,爲何魔族一直要隱忍,明明人族那些所謂強者也的力量不過爾耳罷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門後的魔祖突然縱聲狂笑。對於好戰的魔族來說,這數千年的隱忍,鮮少出沒於初元人族大地,的確不符合常理。
衆魔王們心裡都憋了一口氣,這個問題,他們早希望尊貴的魔祖大人能爲他們揭曉。
“現在本尊就告訴你們……爲什麼本尊不支持你們大舉殺戮!”
聽着魔祖猶如魔神般的聲音,所有跪在地上的魔王都呆呆地凝視前方,把自己此時聽到的一字一句,都當成是無上的天道箴言!
“因爲人族是一種犯賤的生靈,你越是打壓,他們那如野草一般的生命力就越是頑強!”
“想當年末日一戰,卑微的初元人族,明明不過只有五個天尊,一些能力還算不錯的召喚師,可是這些螻蟻在末日一戰中死亡後,區區千年混戰,這渺小的種族中卻突然像是爆發般新生出數十個涅槃大能!”
一提到此事,魔門之後被束縛的魔族身上就突兀地升起憤怒的業火!
“這卑賤,變態,噁心,孱弱的種族,在和平年代爾虞我詐,結構鬆散,可是一到戰時,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就把這些渺小的螻蟻們通通連在一起,讓他們聯合起來爆發出不可預計的實力!”
“那可惡的莫里斯……就是末日之戰後於戰火中異生出的人族巨擘!實力甚至直逼巔峰時期的本尊!”
“莫里斯”這三個字,在第一魔祖的嘴裡帶着一股難聞的味道,但是隻怕也只有這個人族中的天才,才能在第一魔祖的記憶裡被惦記這麼多年而不曾忘記!
莫里斯……纔是第一魔族身上永遠的傷痕!
這道延續了千萬年的傷,活生生剜去了第一魔族對人族的輕視之心!讓他在漫長而無盡的時光中孕育出了思考與智慧……甚至還帶着那麼一點點的忌憚!
就像他自己所說,末日之戰繼續的時間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長久,戰火延綿千年,於死亡與赤血中瘋狂地催生出一代又一代超出預計的人族強者!
那種野火燒不盡的勢頭,就算現在想起來,魔祖的心中都殘留着一分陰影。
“所以對待這些卑微的對手,我們要抱着比殺戮更謹慎的態度。讓他們如同溫水中的青蛙,一點都感覺不到世界在毀滅沸騰的溫度,等到他們的腳下都升起滾滾吞人的業火,死亡成爲定局,他們手纔不具有反抗的力量!”
沐浴在第一魔祖大人的訓斥下,所有魔王都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振奮!
只有這威壓隆隆的聲音,這聰明睿智的頭腦,才能轟破他們眼前的層層迷霧,帶領着他們看到魔族繁華與興旺的未來!
“那……那不知道魔祖大人所說的吞人的溫水……到底如何才能……才能潑灑到那些該死的人族螻蟻們身上?”
一個靠近魔門的老魔王,激動得結結巴巴地問道。魔祖大人說得還是太深奧,很多東西他都聽不明白。
“你們來到初元人界這麼多年了,不知道對人族的那些小玩意兒有什麼看法。”
魔祖那威壓濃濃的聲音漸漸緩和下來。
“本尊最喜歡的是一種他們稱之爲‘棋’的小玩意兒,那小玩意兒沒有鋒利的刀刃,沒有威力強大的幻技,卻能在一張小小的木板上,殺出萬馬千軍的氣勢。”
魔祖的聲音渾厚而低沉,但每一句都深深地烙印在所有魔王的心底。
“讓對手的力量消亡的方式有很多,有的時候並不需要硬碰硬,刀遇刀,本尊現在更喜歡以不動制動,讓敵人的棋子們在一片迷局中……相互殘殺!”
“那粗陋的種族,一旦失去外敵,就會陷入一種瘋狂的迷失中,假想所有與自己有利益衝突的同類們都是該死的敵人,那麼與其發動戰爭讓消耗我魔族自己的子民,不如讓他們相互殺戮,把這世界拱手相讓於我魔族!”
“這世界,於本尊看來……就是一張棋盤!”
“就算本尊被封印於深淵,但本尊手握無數棋子,控制着整個棋局的走勢!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魔祖突然爆發出歡愉的大笑聲,彷彿在這個瞬間想起了讓自己心情愉悅的事情。
“近百年來,人族發生了許多有意思的變化,那些正生龍活虎的,正滿心疑惑的,正胸懷天下的渺小人類……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成爲了本尊此局中最關鍵的棋子。”
“讓本尊想想……也許你們這些飯桶們,很快就能看到結局了吧!”
對待自己的屬下們,遠古第一魔祖的語氣依舊毫不客氣。彷彿世間萬物在他的眼中都如同塵埃一般,但是他越是這樣睥睨衆生,那些跪在地上的魔王們便越是興奮到瘋狂!
沒有魔王在此時敢問他們最敬畏的魔祖大人,他的手裡到底都藏着什麼樣的底牌。
因爲他們深深地意識到,自己不過也是魔祖大人隨手可棄的玩物。即使如此,他們虔誠地匍匐於魔祖的神威之下,哪怕成爲那位大人前進路上的磚石,戰火中的炮灰……他們也心甘情願!
“這麼說……魔祖大人找到了解除封印的辦法?”
跪在最前端的魔玲激動地挺直了腰桿,從魔祖囂張的大笑裡嗅到了一絲讓她振奮的暗示!
“哈哈哈哈……也許吧!”
而門後被封印的魔祖卻彷彿並不想多提自己的安排,而是立即話鋒一轉,直接對另一個激動得在地上發抖的身影問道:
“魔錫,本尊交給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
就在魔神之威於衆魔王的心中不斷擴大之際,魔祖轉移了話題。
被魔祖叫到名字的魔王頓時渾身一抖,好像突然之間得到了無上的榮耀!
魔玲與衆魔王都知道“魔錫”這個名字,他本不是魔神殿的最高長老,但是他卻有一種奇異的先天賦,正是這奇異的能力讓他躋身於魔族最高權力的長老會中,並佔據了極爲重要的一席!
“魔祖大人居然交給了那傢伙一項任務!”
所有魔王雙眸猛地一縮,心中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
那些幽暗的,晦澀的目光通通聚焦在魔錫的身上。
那名字爲“魔錫”的魔王激動地站起身來,因爲心情過於激動,直接導致他的天賦技能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
他的身體……在不斷化形!
看上於十分詭異,除了化形俊美以外,這種一息變幻一個形態的能力看上去甚至有些像妖嬈最厭惡的溼婆。
只見他時而是蒼老的老頭,時而是英俊的男子,時而是嬌美的女子,時而是邪惡的魔王……彷彿年齡,種族,男女……這些桎梏在此魔王的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我我我我我……我已經查查查查清楚……就差可以替換的的的的東西……還還還還……還有魔玲大人的天天天天天……天魔鈴。”
魔錫此時已經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來他是早已經得到過魔祖的啓示,連魔玲手裡的魔族極道幻器“天魔鈴”都要使用。
“這小子太上不得場面了,緊張成這樣!”
“不知道魔祖大人究竟有什麼事交給這傢伙去辦理了,怎麼不讓我去辦啊?論實力,十個魔錫都頂不上我一人!”
小部分魔王聽着魔錫那結結巴巴的聲音,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唾罵。眼紅這空有怪異天賦但沒有什麼戰力的小丑居然得到了魔祖大人的青睞。
“嗯,可以替換的東西本尊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所以今日才召你前來。”
第一魔祖彷彿完全不在意魔錫的磕巴,甚至立即要把他需的什麼“替換”之物交到他的手裡。
只聽門後一陣狂暴的劇響,而後一道青光拔地而起,瞬間凝結成一團刺目的光團!
光中彷彿孕育着什麼有實形的物體,可是無奈它太小太小,小到跪在地上的衆魔們沒有一人可以看清光中之物。
“難道這就是那魔錫所說的‘替換’的那件東西?”
光芒四射,一點魔氣都沒有沾染,門後凝結的光團,彷彿帶着天地間最精純的力量,無聲的元素氣息在天空中徐徐盪漾開來,威力強大到讓衆魔王都忍不住連連嘆息!
“異寶啊!堪比神階以上的幻器吧?”
“魔祖大人就是魔祖大人,就算被陣法封印,隨意一出手都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那光芒四溢的物件並沒有立即從魔門後飛出。而是緊緊地握在了門後黑影的手裡。
第一魔祖以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暗自呢喃。
“本尊的五感被封印,直到最近才感覺到那該死的莫里斯的幻器在蠢蠢欲動!可惡啊!他本人早已經死了,那件幻器爲什麼還能使用?”
“這東西……世上也只有本尊可以仿製吧?還好本尊對它的瞭解僅次於莫里斯本人!不會有人看出它的漏洞……這纔是本尊佈下的最後一步棋譜,哈哈哈哈哈哈!”
“本尊種下的種子,我期待它們一個接着一個在初元繁華的大地上生根發芽,然後深入大地不爲人所見的根鬚,最後助我撕裂這禁錮着本尊的一切!”
“我要這天,成爲魔族的天!”
心中魔血翻沸!
魔祖狠狠地把手一揚!把那枚青色光團直接打出魔門,轟入魔錫的懷裡!
異寶一出,頓時於黑暗大殿中掀起陣陣狂風!這風絲毫不遜色於魔門開啓時喚醒的千年罡風,其中蓄積的恐怖風能只讓衆魔王倒吸冷氣!
“時間……快到了啊!”
只見光團飛出魔門後,那原本張開二指寬的門縫突然開始開始閉合,千年一次的謁見,即將這麼倉促地結束,此時匍匐於地的魔王們通通紅了眼睛,內心的酸澀無以言表。
如果可以,他們寧可自己衝入封魔大陣中,把他們最尊貴的第一魔祖大人給換出來!
“魔玲,跟着魔錫,你的天魔鈴魅音,可以促成他的使命。”
於一片低低的抽噎聲中,魔祖卻平靜而威嚴地交代着自己的最後一件事。也許這一個千年……一切都會重寫!
轟!
沉重的大門關上,而那些沸騰暴發於黑暗魔殿之外的岩漿與狂風也漸漸停止,初元的天道和氣息,重新影響着此地的規則。
再也沒有剛纔那足以混淆與遮蔽一切的黑暗可以掩藏此時那些不爲人知的小秘密!
“是!魔玲領命!”
只有那妖美的女魔王蠱魅的聲音在地下輕輕傳來。
不可名狀的陰謀之氣在天地間迅速蔓延開來,但是那陽光普照的人族大地卻依舊寧靜祥和。
那裝載着應大頭牌與藍破魔的小馬車咯噔咯噔地走向冰封城的大門,上交了宗令與名牌之後,輕鬆地駛入了城內那寬闊的冰雪大道上!
第一次來到建材如此特別的人族主城,就算是見過識廣的應天情也忍不住擡頭眺望。
別人不知道內情,可是他還是略微知曉那第二主峰的封山尊者爲什麼臨時換人,而神宗蕭氏的弟子一夕無影無蹤,所有遍佈於初元各地蕭家產業悉數換人接手的真正理由!
泥綰子對外宣稱是蕭家被赫連聖王派出完成一件秘密的大事,但那一日……蕭家老祖在主峰間號哭的聲音他卻聽到了一些。
實力介於誅神與天人之間,應天情有足夠的底蘊聽見天人強者的對話!
“喲……我還以爲那狠到直接把蕭家老祖從神宗除名,讓泥綰子鎩羽而歸的冰封老祖,一定是一個野蠻而囂張的惡魔。”
“但看這美麗的城市,卻讓人好像走入了夢境中的琉璃天地,哪裡都潔白剔透一片,看着都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更深入地體會這城的呼吸,同時也感覺到這裡城主心中的美好。”
摸着下巴,應天情對自己暗暗說道。
心裡對白川之主,冰封城守護者的好奇之心也加深了許多。
不知道應天情心中所想,藍破魔亦很快恢復了活力,皺着眉頭看着應天情那身行頭,厭棄地說道:
“我看你這個不修邊幅的衰樣,還是不要去謁見冰封城主了,先回神宗的據點,好好梳理一下吧,不要讓人說,神宗先頭走了一個不負責任被凍跑了的蕭山子,後腳又來了一個連禮節都不懂的邋遢鬼。”
藍破魔一邊說一邊叮囑着車伕把馬頭掉轉,向神宗在冰封城內的據點走去。
那被妖嬈轟塌的高樓,自蕭家在冰封城死光光之後,半日內又被工匠們重新修建了起來。畢竟妖嬈不想真正與神宗爲敵,所以送走泥綰子與無道子後立即重修了高樓。
身爲“冰封老祖”,這點小小的讓步還是可以辦到的。
應天情並不反對藍破魔的提議。
自己這麼匆匆出來,穿戴的確也不合時宜。所以隨着那車轍咕嚕咕嚕響的聲音,應天情也便把自己的目光投向窗外,繼續欣賞這很有可能自己要長住的冰城每一條街道的景色。
“能把荒原中的冰城,建城這麼繁榮的模樣,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應天情愜意地對着藍破魔感嘆。
“的確如此,明明只是些冰雪,卻因爲城主的奇思妙想,居然變成了一座城……哈哈哈哈!好神奇啊!”
藍破魔一邊接着應天情的感慨往下講,一邊回頭看他的表情。
可是他的目光剛剛落在應天情的臉頰上,就突然被應天情一聲尖銳的咆哮給嚇得從椅子上滾了下來!
“停車!”
剛纔還好好的應天情“咚”地一聲從坐席上站起,突然開始狂暴!
只見他五官瞬間扭曲!正在抽搐的眼,死死地盯在車外街道上一個胸口有着詭異詛咒花紋的赤條條男人身上!
完全沒有想到……在這種地方會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