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指尖升起的雷光。妖嬈雙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二衰雷劫將至!
心裡驀然與小八岐有了一種深厚的心靈聯繫,吐血的妖嬈這才發現自己的第一分身早與小八簽訂了平等契約,所以分身歸位,八岐的力量也加諸於她身。
數日大戰,力量乾涸但對天道的體會愈加深厚,再加上八岐本帶着半步獸神的尊貴血脈,直接轟開了她與二衰雷霆之間的那道門!
妖嬈苦着臉看着自己滿身的傷痕,心跳隆隆,覺得自己這次死定了!
她摸摸自己乾癟的小腹,感覺自己氣海現在乾涸得跟沙漠一樣,別說靈氣了,半滴水都擠不出來……怎麼扛雷?以這個狀態經歷雷劫,只怕小雷一落自己就立即會變成香噴噴的雷烤雞。
坑爹啊!
心思轉得飛快!
也許馭獸環能隔絕她在天地間的氣息!
行動比想法都快,妖嬈立即丟出四靈珠,一頭鑽入馭獸環世界裡,但還沒有走幾步,絲絲雷光便狗血地破環而來!
站在馭獸環世界裡眼眸被雷光照亮,妖嬈陡然大駭!
看來無論自己怎麼躲,這場雷劫都逃不過!
“不能波及馭獸環世界!”這纔是她最擔心的事!這裡面還有帝嵐那個吃貨。
妖嬈又跳出馭獸環,拾起被自己捨棄的四枚暗淡靈珠。
她有氣無力地筆劃着讓魔雲長老揹着暈厥的泠先躲入馭獸環裡。只要自己不走進馭獸環世界內,至少他們不會被雷威波及性命。
擡頭看。
天空後有雷光隱隱推來,潔白的雲朵後泛起不尋常的幽藍光澤,有些像深淵被月光照耀,在黑暗中一閃而過的那種璀璨,只不過此時雲後哪裡都閃着這種暗光。
只需看一眼,就能分辨出這次的雷劫與第一衰時的雷劫品質完全不一樣!
在自己實力沒有恢復時就迎來第二步的雷霆。對於她來說,只怕比遭遇天人第三衰的對手更危險。這裡是魔域……沒有人給她護法!
發現躲不過,妖嬈只能想着如何面對眼前的問題。
“那麼大範圍的晉升之威一定引來無數好奇的魔族大能觀看。在雷劫後我若無法迅速掩蓋自己身爲人族的特徵,只怕不死於雷霆,也會被蜂擁而至的魔戰神們立即扁成肉泥。”
妖嬈先這樣想道,而後身體一抖,目光立即再次暗淡下來。
“呵呵……”嘴角瞬間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還想什麼被不被魔戰神發現?就我現在這模樣,御空之力都沒有,又怎麼好意思去想自己有能力平安渡過雷劫的事呢?”
完全是死路一條!連馭獸環都護不了她,雷出則身滅,沒命留到雷劫之後與魔族大能糾纏,妖嬈此時已經想不出任何辦法破解,只能埋怨自己想多了。
那天空中已經被妖嬈身上氣息吸引的雷火又不可能聽到一聲:“兄弟,你媽叫你回家吃飯。”的謊言就會匆匆回家吃飽飯下次再來。
考驗之雷不劈到她身上是不會走的!
“我不喜歡這裡,沒花沒草風水不好。”
妖嬈目光環顧四周,自嘲地覺得滿地焦土十分不祥,她拖着疲憊的身體,咬着牙迅速向遠方奔跑而去。不能御空而行,她也要爲自己找一片看得順眼的渡劫之地!
隱隱地,她覺得自己迎接雷霆的地方,可能將是自己這一生的埋骨之地。
沒有任何辦法抗拒雷霆欲來的天道之力。
死亡的黑影籠罩在她的頭頂上,令她的整個世界都陡然黑暗起來。
沒有手足無措,也沒有自信十足,妖嬈顯得異常平靜,她找了一條幹淨的小溪洗盡一身污血塵土,解下身上所有與世俗有關的東西,換上乾淨衣衫,站起來繼續行走。
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完,心裡反而沒有什麼牽掛。
天空中的雷威好像也明白她準備受死的心情,倒並沒有與她爲難,只是以極爲緩慢的速度向大地碾壓,給她了卻一切的時間。
妖嬈甚至沒有給麒麟王與爹爹傳話,甚至沒有給龍覺留什麼紙信,因爲如果這樣做,她就真的好像再也回不來了一樣。
她不想在死亡前先準備告別。
如果換了其它天人境的召喚師,如果在渡劫前不幸受傷,只怕看到雷光就會決絕地自我了斷,與其被無情的審判之雷劈得皮開肉綻,神形俱滅,不得輪迴……還不如直接給自己一個痛快也好趁早投胎。
不可活!
這也是爲什麼天人境強者在渡劫前要避世的原因,本來於雷霆中存活下來的機會就極爲低微,要想以她現在這殘破的身體渡劫。更是了無生機!
但妖嬈沒有選擇自我了斷,她在一陣焦灼之後選擇了平靜地面對一切。
已經沒有力量再祭出四靈珠。又沒有半點靈氣抵禦雷威,她想不出這世上除了“奇蹟”二字……還有什麼東西能救自己。
當然,就算是這種窮途末路,她也沒完全放棄希望,只是她的希望,又沒有自負到認爲只要自己不接受,不同意,天道之雷就絕收不了她的命。
人自信是好的,不過人也有自知之明,很顯然妖嬈就屬於這種人。
她不會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誇誇其談“我要撼動整個大地”。但也不會因爲無路可走而選擇直接放棄。縱使她敢喊:“本姑娘上天天入地,從無畏懼!”天道也不會因此手軟一分一毫力氣!
強就是強!弱就是弱!
妖嬈明白自己此時的無力,縱使她自我麻痹,事實亦不由她心變幻。
只有選擇走自己的路,不希冀,不放棄,把自己手上的事耐心做完。
“至於結果……交給天掌握罷。”
妖嬈擡頭看了一眼天,決絕地向自己的宿命之程邁步而去。
有人認爲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着“我必勝天!”的雄心壯志纔是堅強,其實有時平靜的接受一切,纔是一種莫大的勇氣!
不靠各種不切實際的想象來給自己壯膽,即使眼睛看不到光明,心中亦不墜黑暗。保持這份冷靜,也許認清強弱,反而有機會臨機應變。過分自我麻痹,最後大概也只能抱着雄心與膽魄死在雷鳴中。
妖嬈一步一步走着。
在步出與第三步魔族大能對戰的戰場之後,她一擡頭就看見了幾個身着統一魔甲的魔族戰神!
“是一些魔族小兵。”
只是一眼,妖嬈便從這些魔戰神腰間繫着的人頭,坐下幻獸尖爪上長年浸血而形成的妖冶赤芒上分辨出了他們的身份。
沒有想到自己與之前兩個魔王的戰鬥威壓已經引來這麼多好奇又謹慎的魔族嘍囉。
妖嬈冷冷一笑,繼續向前走去。
“是個……人族!”
“看樣子受了重傷!怎麼會有人族?”
啪嗒陷入沉睡,妖嬈身上人族的特徵一覽無遺,自然立即被這些魔族小兵們認了出來。
其中夾雜着魔語,也有一些生澀的通用語,不過妖嬈也沒有功夫細細辨析。
這些傢伙沒有把天空中滾滾而來的雷雲放在心上,一是很少見到真正的天人魔王渡劫,二是魔族大地內的環境原本就惡劣非凡。今兒打雷明兒下雨可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滅哈哈哈哈!還是個小美人!”
“不知道爲什麼敢出出在魔域裡?”
“會不會是化形魔王啊?”
“得了……看她那要死不活的樣子,要是化形魔王,早就露出魔角魔鱗了好不好?那可是個貨真價實的人族小美人啊!”
“殺了她!”
一些膽大的魔族戰神立即舉着手裡的幻器,催促着坐下幻獸向妖嬈氣勢洶洶地壓來!
要是以人族幻界流傳以久的經驗而言,此時妖嬈爲了避免俗事,萬萬不能再惹殺氣上身,可是此時行於魔族戰神包圍圈中的她,卻利落地從馭獸環內拔出了朔月黑刀。
白衣素紗,長髮隨意落於身後,無光的黑色長刀,刀尖落在地面上,於身後劃出一道直直的痕跡。
她是有可能快死了,但死之前也不想受煩人的魔族的氣!
“管你丫有沒有惹上塵事,本姑娘都這樣了,天道也不放過我……那我赴死之約前,多祭幾個墊背的也沒有關係,殺一個不賠,殺兩個……賺到了!”
銀鈴般的嘯聲在塵土間揚起!妖嬈揮刀了!
只見那白衣女子彷彿信手在身前一揮,一個七階魔戰神連同他坐下的赤沙蠑螈立即身首分家!血濺三丈!
好恐怖!
這是地獄索命來的女魔!
“媽媽呀!”
只是這一刀,就立即嚇得簇擁在妖嬈身邊的魔戰神們連連倒退!頭皮都開始發麻!看着那被一刀斬成兩瓣,還一左一右飛得老遠的同伴們的屍體,魔族戰神有的已經開始嚇得直吐白沫。
真他丫的強!
眼前那不可琢磨的白衣女魔,明明靈氣乾涸如沙地,但身手卻出人意料地敏捷凌厲,殺魔猶如切瓜!
她那波瀾不興的眸子,蒼白沒有表情的臉頰……都給人一四周的魔族一種“此女不是人間生物”的恐懼感!
縱使妖嬈靈氣全失,赤手空拳,她的武技也不會遜色於眼前的這些魔族小兵。
滿心的殺氣,又被鮮血激發出來。
天知道這些倒黴的魔族小兵的出現,完全激怒了一個正想發泄的女魔頭!
要是之後死在妖嬈刀下的魔族冤魂們知道事情的源頭,非要活過來先把這些倒黴的傢伙棺材燒了再扁一次不可!
“也許我要死了,時間剩下的不多,要是真的辜負大家的期待,至少也得多殺幾個魔族,避免他們之中將來出現危害人族疆域的強者。”
妖嬈自嘲地笑着。
不覺得自己真會死,但又事事在爲自己萬一逃不過這一劫而做準備。
一個都沒有放過,轉眼之間將眼前的所有移動活物都斬於朔月之下。
魔血順着朔月而下,妖嬈輕輕震了震刀,卻發現自己的靈氣,連震刀都做不到。要是武技也沒有了,她就真的什麼也不是了。
無奈搖頭,捨棄這片血腥的戰場,妖嬈繼續向前。
一路見魔就殺,弱的立即死在妖嬈的刀下。強一點的她沒有靈氣打不過,但對方也有那個眼色一看到妖嬈頭頂天雷,根本就不與她糾纏火燒屁股地瞬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此時妖嬈的神識也陷入一片空明中。
她想得最多的不是自己渡劫時如何面對雷威的事,而是在這機械般的揮刀中不停回憶一些記憶的片段。
“我此生,以一枚倒黴的黑珠子開始,延續了我的生命,卻也給我帶來無窮殺劫。”
“因爲黑暗召喚師的身份,我看到了很多別人沒有看到的光明,也體會了很多別人沒有經歷的黑暗。”
“最開始我厭惡着魔雲宗的存在,因爲他們冷血,無情……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說,與魔族的邪惡沒有區別,以活人獻祭,恣意屠殺平民,無惡不做,勾心鬥角。但是我認識了九闕,認識了鳳狂……認識了很多因爲世俗無奈纔將自己隱入黑暗,艱難在夾縫中求生的黑暗召喚師。”
“她們的無奈與我所經歷的黑暗,讓我明白,這一切不過只是由那句所謂的‘暗既是惡’的世俗引發的人族內部矛盾,只要打破世俗,給還給黑暗召喚師們一片可以自由生存的天地,這種矛盾,並非不可調和。”
“那人族與魔族呢?”
妖嬈觸摸着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因爲孔方的死,而產生了道心的裂痕。如果不在渡劫前彌補自己道心的裂痕,那麼經受天雷考驗之時,沒有靈氣保護的自己的心魂崩潰得更快。
她得問自己。
而後給自己一個答案!
如果沒有在納多多的記憶裡見到老亞姆,不認識帝嵐與泠。那麼她的答案一定是:“臭魔族什麼的,通通去死吧!可惡的入侵者!死不足以償還這千萬年的血債!”
但是她又偏偏見到了……比遠古更遠古的魔族世界,因爲人族先輩們不負責任的聚靈取物而變得荒蕪一片。
初元與那不知在何方已然湮滅的古魔世界,早已經成爲一雙不可分割的因果。
你害我大地崩毀,我讓你戰火延綿,你殺我兄,我屠你父!
這一場又一場的殺戮與仇恨,早已經沒有人能理清,也斷然不可能放下。
“我想……末日之戰與魔族世界的毀滅之所以讓我看到,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妖嬈的眸子閃了閃。
“我如果懷着孔方師兄離開時的那種仇恨對自己的本心回答:把這世上的魔族都殺絕吧!那我的本心一定會因爲時時刻刻閃過老亞姆的身影而得不到平靜。但是不滅絕魔族……這曠日的戰火,根本不可能停止!”
妖嬈搖着頭,揶揄自己雷都快劈到自己臉上時,還在糾結這種問題!
“搞得我都跟爹爹一樣成了一心爲這個世界着想的大人物了,哈哈哈……”妖嬈摸着鼻子,有些臉紅地想道。
她本來並不是一個十分關心別人怎麼樣的人,不像阿斯蘭特身上帶着那種與生俱來的王息,蒼茫的眸子裡裝的滿是衆生與和平,責任與道義。將一些痛苦與困難自覺地揹負在自己肩頭上。
但是人生就是這麼奇怪的一個東西。
她只在乎自己所愛的人好不好,只希望她目光所及的人能平安喜樂。
但是這些細小的情緒與微妙的境遇,還是在她的自主選擇與宿命不由她做主的推搡裡,將她放在了一個世界割裂的鴻溝前,讓她人生因此有了比別人的遼闊的視線,更神秘的指引。
妖嬈的耳邊想突然響起先天大帝的一句話。
“你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嗎?”
那是先天的帝路。
而妖嬈卻在此時,因爲這句話而心中驀然升起一股渴望……那不是受人逼迫的,那也不是被命運牽引的,那是發自內心的……屬於她本心的一種強烈追求。
“我想止戰!”
“不是以魔族的滅絕而止戰,而是將這千萬年的殺戮停止,不讓仇恨延續的止戰。”
妖嬈默默地對自己說道。
這心意,與先天想要打破莫里斯海溝,阿斯蘭特想要驅逐所有魔族的想法一樣強烈!人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而妖嬈走上了屬於自己的那一條!
其實心裡早已經有了這朦朧的道路,所以妖嬈纔會被孔方死去後自己滿心的殺戮之氣所阻。
她心中的殺意越濃,這個心結與死局她自己就越無可破。
“何以止?”
自己相對於衆生千萬年來積蓄的復仇根本微不足道的憤怒都止不住,自不解脫,何以止天下?
滾滾天雷在天空中沸騰咆哮!
已經穿越無盡虛空壓在了天庭之上!那些粗大的閃電不在遮遮掩掩,而是氣勢驚人地在天空中扭曲遊走。
妖嬈耳邊電聲滾滾!
而眼前又有魔影閃動,焦躁中的妖嬈立即毫不猶豫地再揮手裡彎刀。
“哇!”
眼前的魔影反應得極爲迅速,根本沒等妖嬈的刀起,就哇哇地退到了一旁,可是這傢伙動作雖快,卻並沒有躲得太遠,只是咕嚕一滾,避過了她的手旁。
這奇怪的舉動引起了妖嬈的注意。
她擡頭一看,看到了一個魔瘸子。
原來這瘸子並不是身手敏捷地躲過了她的刀,只是又瘸又瞎,直到走到正想事想得出神的妖嬈身旁,突然被她的氣勢嚇得一滾,直接倒在了嶙峋的山路上。
不是躲得快,而是摔得有水平。
吸吸……
魔柺子抽着鼻子嗅嗅空氣裡妖嬈的氣息,又用他那雙霧白的雙眸費力地朝妖嬈翻了兩個白眼,而後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
看來這又瞎又瘸的傢伙鼻子不錯,嗅到了妖嬈的滿身血腥。
“你要死了,知道嗎?”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妖嬈淡淡地對這倒在地上的瘸子一字一句說道。既然下定了死之前不放過一個魔族的心意,那麼她就連瘸子也不放過。
沒想到這不知道打哪裡來的瘸子竟也聽得懂通用語,在聽清妖嬈的聲音之後身體頓時抖得更加厲害,其實如果這瘸子只是個魔族平民,她未必會下手,只是看瘸子手裡的繭與衣飾,應該也是經常入侵人族疆域後來被打成重傷的殘兵。
妖嬈對手裡欠着人命的魔族,向來不手軟。
也許這瘸子是真的沒有力氣逃跑,或者他本身腦袋就有點傻。所以在妖嬈赤果果的威脅之下,並沒有屁滾尿流哇哇亂叫地掙扎求饒,而出人意料地伸出他手中的柺子,顫巍巍在自己與妖嬈之前畫了一條線。
木柺子只有半個手腕粗細,在碎石沙地上畫出一條歪歪扭扭醜得可以的線條。
妖嬈歪着頭看這魔族奇怪的舉動。
地上畫的實在不像什麼反抗用的符紋,也不是什麼可以用來換命的好東西。
這抖得像是在抽羊角瘋的瘸子魔族傷兵在地上縮成一團,孱弱得簡直能被風吹死。只見他以斷斷續續的聲音向妖嬈乞求道:
“大……大大大大人……,您就當這線是一道牆,您看不……看不見小人……您從來沒有看見過小人……所以……所以您不會殺小人……”
這腦袋跟身體一樣殘疾的魔族瘸子神經質般地碎碎唸叨。
結結巴巴地咬字,其實已經抖到把自己的舌頭咬得鮮血直飆。
“哼!神棍子。”
妖嬈一陣冷笑,心中完全沒有憐憫之心,狗屁線條,又怎麼可能阻止得了她?
還以爲是符皇在生,一道沙線就能隔絕一切?
去死吧!
妖嬈的手沒受任何阻礙地穿過沙線,直接扼着那碎碎唸的魔族殘兵脖子。只要一個用力,就能捏碎他細細的骨。因爲說實話,那地上畫的沙線,真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咳咳……咳咳……”
魔族殘兵在妖嬈手心裡大聲咳嗽,臉頰瞬間脹得通紅,那雙半瞎的嚇人白眼球在妖嬈的視線中一點一點鼓了出來。
而就在此時,妖嬈的記憶裡,突然閃過了一雙眼。
霧白無光的盲眼。
與納多多記憶裡的瞎子老亞姆一模一樣!
妖嬈一驚!
頓時手裡一鬆,將那瘸子魔族的脖子放了下來。
“咳咳……咳咳……就是嘛……大大大人……您就當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就可以不對小人生起殺戮之心了……”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的魔族瘸子兵一得救,立即又碎碎念起來!
線……
妖嬈迷茫的雙眼頓時認真地聚焦於那魔族與自己之前的沙線上!
因爲被自己踐踏,畫在地上的線條早已經模糊不清,但這一次,她凝神而視的已經並不單純是地上這個意義的一條沙線,而是另一種線……
“如果看不到,就不會殺戮。”
妖嬈細細地咀嚼着這句話。
“如果天地之間,真的存在着這麼一條線,讓人族與魔族相互看不見,是不是戰爭也會停止?”
妖嬈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之前自己一直想着,只有先停止仇恨,才能停止殺戮。其實殊不知自己已經想得太繁雜了,這世上還有另一種更簡單的止戰之法!
直接躍過仇恨,先停止殺戮,縱然仇恨還在,也無處可殺!
用一條線停止殺戮本身,纔是止戰的最快手段!
所有拐彎沒角,所有糾結憤怒,都被一條世界上最簡單的線終結。本來就是一場已經沒有意義的戰鬥,乾脆讓兩方都見不到彼此,分別關個千年萬年的,自己都忘記爲什麼打架了,還打個毛啊?
妖嬈猛地俯身,揪着那還趴在地上發抖的瘸子直接提到自己面前。
她的鼻尖都快戳到那嚇得直翻白眼兒的傢伙臉頰上,但是除了那雙瞎眼睛……她在這醜兮兮的魔瘸子臉上找不到半點與老亞姆相似的模樣。
“不是老亞姆。”
有些失望,妖嬈笑自己有些一驚一乍了,但是這地上一條線。看似有些被門夾了腦袋的玩笑,卻讓她看到了千萬年死局的一道生門!
就像一盤千古殘棋,憋死了無數棋王棋癲棋聖,結果最後卻被偶然從天空飛過的鳥的一泡屎,落在棋盤上給解了局!
怎麼不讓妖嬈覺得眼前的瘸子是老亞姆借屍還魂?
其實要說巧合,也得先提到她自己,如果她未見過她記憶中的種種,這沙線不過還是沙線,這瘸子還是瘸子,這世上也只有她……能把此時的一切看成是……解局!
不管是對是錯是偏執,妖嬈終於解了自己的局!
“你走。”
輕嘆一口,妖嬈像卸除肩頭的千斤重擔,雖然在人族與魔族之間畫一條“線”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但迷茫中的她總算是有了一個目標與答案。
所以她輕輕推了一下在自己面前抖得要散架的魔瘸子,揮揮手讓他離開。
如蒙大赦!
莫名其妙撿回一條命的魔瘸子立即撞撞跌跌向山下滾去,再也沒在妖嬈面前出現過。
妖嬈這才擡頭看,原來自己迷迷糊糊地奔走萬米,居然最終毫無預計地選擇了一座青翠的山峰爲最後的落腳之處。
妖嬈緩緩向山上走去。
山不高,幾步就能眺望山頂。但綠草豐美,不大像靈氣極度不平衡的魔族大陸,倒有些像人族的居處。
“我喜歡這個地方。”
妖嬈輕輕笑道。
氣海中細若遊絲的靈氣根本形不成氣旋,沒有一日一夜入定,她的力量回不來。現在她依舊沒有辦法對抗雷威,但道心彌補,她心中卻有着一股詭異的寧靜。
從來不信宿命。
但宿命卻讓她因爲地上沙線有此明悟……天道,是捨不得殺她的!
“我要活着去劃線,所以你不能滅我身魂!”
妖嬈站在山頂上,指天長嘯,而後席地而坐。
“線。”
不管雷霆怒吼向她奔涌而來。此時妖嬈腦海裡還滿滿都是這個問題。
“把魔族送到一個與初元完全不搭邊的世界,可謂是一種‘線’,就像極域天尊的小世界,自成一脈,不與初元接壤。不過要尋魔族的新世界,這難度不亞於消除仇恨。不過直接在初元世界內畫線倒還有希望,因爲人族與魔族相爭了千萬年,明顯證明初元世界可以供得起兩族消耗,只要完全把兩族隔絕就好。”
妖嬈彈着手指,而後心跳驟然一滯。周身突然瘋狂地燥熱起來!
“莫里斯海溝!”
仰天咆哮!
妖嬈驀然站起,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那猙獰的模樣簡直快把滿天落雷給嚇得縮回去!
“我圈圈你個叉叉!莫里斯!你是不是把線給畫歪了?!”
腦海中這個念頭一閃,妖嬈頓時一陣瘋狂的眩暈!
世上所有字典內尚存的形容詞全部堆砌起來,也無法形容她此時心情糾結繁雜的萬萬分之一!
其實莫里斯海溝的用途,與她的想法只差一星半點,也許在創立之初,與她的想象一脈而成,只是當時不知道經歷了什麼變故,導致沒有封印魔族,而狗血地從初元劃分出了人族四大奴部世界!
這麼想……其實先天大帝要打破莫里斯海溝,還是極有正面意義的!
至少對妖嬈來說,歪線毀了,才能重鑄!
“莫里斯……”妖嬈的第二句咆哮還沒有叫出聲,就瞬間被從天空降下的恐怖雷雲給轟地打倒在地!
不管當年莫里斯到底有什麼想法,要是妖嬈渡不了這劫……她的小命與宏偉的“小線”使命,就徹底報廢了!
二衰雷霆,被妖嬈的大叫刺激得極爲興奮!
它們像是嗑了藥的雷靈,興奮地在天地之間扭動着細小的腰肢,擺出各種高難度的舞蹈動作。
轟轟轟!
雷鳴連響,已經分不出哪是第一響,哪是第二響,遠遠聽來,只覺得天地在震動,彷彿蒼穹都垮了下來。
方圓萬米內魔族絕跡,走獸逃遁!
這驚人的雷霆是他們永恆的噩夢,每每回想,無不從酣睡中驚起,大汗淋漓。
雷擊於地,久久不散,惡興趣地盤踞于山頂之上,不斷穿過妖嬈的身體,從外面看,誰也不知道那隱於雷海中的女修是生是死還有沒呼吸,反正她就是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這場面繼續了多久,山頂上已經發出一股皮開肉綻的焦糊之氣。
一道紫色的光影突然從妖嬈的馭獸環內騰了出來。
一尊紫色的佛像。
是妖嬈從雲真處所得,一直供奉在馭獸環裡,因爲她曾在迷茫時偶然進入佛像內部,看到了一株巨大的菩提樹,還有一個香菸瀰漫的小寺廟。因那次亦真亦幻的奇遇,妖嬈明悟了一場天道。所以縱然紫佛再也沒有表現出奇特的能力,妖嬈還是很珍重地將它收藏了起來。
沒有想到這一次因爲雷劫的威力,又觸動了紫玉佛像的靈性。
“哎呀!好凶殘的雷霆啊。大凶之雷,只滅大惡渡劫之人……這丫頭煞太重了!”
在雷光中,紫佛突然化成一個渾身透紫的光頭和尚,五官不明,只覺得他時喜,時怒,時嗔,時癲……風雲五相之臉,只讓人記住各種表情而窺不見本尊真容。
他指着被雷光吞噬已經陷入暈厥的妖嬈,避着雷光,踏着祥雲避開雷威,走到雷海之外!
嘶!
真沒有想到那尊跟了妖嬈很長時間的紫玉佛像,居然是一個人的分身!
其實這不是他第二次現身,在妖嬈進入流雲殿屠宗時,遭遇流雲第九峰看守奇異羽毛的老者時,這紫佛與護羽之人還有過一段對話,不然那個時候,妖嬈萬不可能全身而退,窺視羽毛而不被護羽老者抹殺。
“我助你這丫頭三次。是本尊自己的命盤裡欠你三次……”
紫光頭指着被雷劈得要生不死的妖嬈,緩緩說道。
看來他化分身爲佛,被雲真偶得,又落入妖嬈手裡,這一切都在他所謂的“命”中有所定論。
一次是悟道,一次是流雲之羽,那麼第三次,應該說的就是這個時刻!
關於他爲什麼命中欠妖嬈三次,他其實從來沒有對那護羽的老夥計說過,他本無心世事,從不出關沾染俗事,只因某年某次的一個禪夢,才突然有了與妖嬈的羈絆。
“你是煞星,本尊助你三次,再不相欠,他日在見,形同陌路。”
紫光頭彷彿一點也不怕在自己悠悠嘮叨無人去聽的胡話的當口妖嬈被雷劈死,摸着手裡的佛珠唧唧歪歪了好久,這才伸手向妖嬈指去。
“咦?”
紫光頭的力量深入妖嬈的身體後,他原本閉緊的眼,突然驀地大張,從雙眸間迸發出兩道極爲駭人的炬火!
“早就知道這丫頭天賦不凡!上次求羽,也是一半源於本尊惜材之心,但是這次,本尊才知道這丫頭到底有多逆天!”
紫光頭臉上難得地升起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他繞着妖嬈轉圈。
緩緩呢喃:“本尊化身爲佛,在她那奇怪的圈圈世界內入定,不知道這丫頭是如何修煉,身體筋骨居然像是被雷火像煉器一樣精細地錘鍊過一般!”語調中帶着驚愕。
紫光頭說得沒有錯。
妖嬈曾經一時興起,凝了不知道多少分身渡劫又與自己融合,所以別人最多隻能經歷的一次天人一衰之雷,在她身上流過數十次,不斷精煉,不斷強化,導致她的骨血直接被雷火祭煉成強大的抗雷之寶!
雖然現在的二衰之雷力量遠高於一衰雷霆,但是多次被一衰雷火強化的身體,還是對雷霆有着極高的耐受性。
而且妖嬈原本就沒有放棄希望,所以在雷起之時就開始瘋狂吸取雷光,以雷養氣,妄圖將最開始還不是那麼蠻橫的雷力先轉化爲自身的靈氣,以雷光對抗雷光的轟擊。
有過第一次的經驗,這並不是不可行的辦法,只是痛苦極大,難度極高,所以在一開始她的意識就陷入了暈厥,但是身體機能卻忠誠地不斷對雷光進行着轉換。
“居然不靠本尊,也死不了!”
紫光頭的分身力量在妖嬈身上游走一圈,最後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這下他可有些鬱悶了。
他說好要解妖嬈三次難,可是現在只解了兩次,其中還有一次是他自己也有興趣讓她看看流雲之羽,算不得大忙。現在這個“大忙”終於來了吧,人家倒好,暈着也不需要他插手!
再化成紫玉之佛,等真正的第三次生死危難?
紫光頭推了推手心裡的佛珠,轉身背對妖嬈眺望遠方……
只有他的本體,纔有能力將分身再次化形成物品,他一時大意,解開化形,就再也回不去了。
“好吧。”
難得紫光頭的修爲極高,修養也極好。是一個很守信的人。
所以他又指着妖嬈說道:“小丫頭,本尊說三次就是三次,不然不還你三次,本尊這輩子不得超生,這樣把,這第三次先欠下,因爲我有預感,以後我們還會相見。”
“你珍重。”
紫光頭做出這個決定之後立即化爲一團光影,將妖嬈留在原地,而自己化爲紫芒,迴歸本體去了。
天空中的雷簌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緩緩停歇下來。
不時何時,雷海之外……已經聚合了數量衆多的魔族大能。
他們有的面帶狐疑,因爲沒有聽聞最近誰要進階。有的一臉敬畏,天人二衰巔峰魔王,着實得來不易……不過更多的魔王臉上帶着戰意!雖然他們自己沒有達到那個高度,不過一看到強者現世,他們心中沸騰的戰火就驀然爆發!
“走!去會上一會!”
大量被妖嬈氣息吸引而來的魔王咆哮着向山頂奔騰而去。
妖嬈沒有動。
尚有氣息,但也離死不遠……陷入沉沉入定與自我恢復的階段,一時半會,絕對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