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會有下一次。”洛安保證道,眸底掠過一抹歉意。
她剛纔就不該來這裡,直覺,剛纔那個奇怪的夢境不是湊巧。
似乎,自她剛纔看到那塊刻着“鳳歸兮”的石碑,她心底裡就不對勁,意識裡總有一個聲音在指引着她,讓她來到這裡,緊接着,她就做了那個夢。
洛安越想越冒冷汗,怎懸乎的事情都讓她給碰上了?
“洛洛,你現在感覺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因爲剛纔被玉色咬了,你纔會突然昏迷?”葉逸辰平復下情緒,鬆開洛安,就這邊看看,那邊摸摸,嘴上東問西問的,一雙眸子早已哭得紅腫,裡面,滿滿是擔憂。
洛安哭笑不得,伸手抓住男子在她身上作亂的手,握在手裡,看着他,笑意淺淺,微微搖了搖頭,“我沒事,真的沒事,剛纔只是因爲太累,纔會突然昏厥。睡了會,感覺好多了。”
葉逸辰聽得洛安的話,微微放下心,同時心裡愈加自責和後悔。
他就知道,自己不該提出無理的要求,結果讓洛安又是爬山,又是被蛇咬,現在還昏厥。
他真該死,怎麼總是這麼不懂事?!
“對了,辰,我剛剛睡了多長時間?”洛安看了看周圍,發現自己就躺在剛剛突然昏迷的地方。
“半個時辰左右。”葉逸辰眸中乾澀得厲害,只因剛纔他流了太多淚。
這一天,幾乎把他一輩子的淚都流了個乾淨。
而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但,他心甘情願,甚至甘之如飴。
“完了!”洛安跳了起來,拿起身下的衣服,將上面的灰塵抖去,才爲葉逸辰披上,一邊道:“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說不定乾孃晚膳都已備好,見我們遲遲不回,一定會着急。”
葉逸辰不再多想,趕緊穿好衣服,抹了把臉上的淚,然後攙扶着洛安,隨她往外走去。
才走了幾步,他突然頓住腳步,轉身望向身後的石門。
洛安側頭看向葉逸辰,問:“怎麼了?”
“洛洛,你剛纔不是說這個石門後面一定有寶藏,要找到石門的機關,把石門打開,然後將寶藏全部據爲己有,可現在……難道你想放棄?”
葉逸辰清楚地記得某女剛纔興致盎然時晶亮的眸子,幾乎閃瞎他的眼。可現在,她竟然不再提,看都沒看石門一眼就想離開。這巨大的反差着實令他驚訝,所以他想問個明白。
洛安蹙眉看了眼方纔她千方百計想要打開的石門,此時心裡,不知爲何?竟生出了退縮之意。
想起剛纔那個夢境,她心裡更瘮得慌,咬咬牙,一字一字艱難地蹦出:“算了,就算裡面有金山銀山,我也不要了,現在只想快點回去吃到乾孃爲我們備的晚膳。”
那個夢境令她不安,總覺得有些事在偏離她的軌道,她無法掌控。
而她無法掌控的事,她不想多牽扯,就像身後這堵石門。
她不知道,這山洞,這石門,與她剛纔那個夢境究竟有何關聯,以及打開這堵石門後,裡面究竟會出現什麼。
所以,她選擇逃避,選擇放棄,這雖不是規避風險的最好方式,但絕對是最省力的。
一想到,裡面也許真的有金山銀山,她的心就止不住滴血,就像遞到飢餓之人嘴邊的肥肉就這麼白白地掉進了臭水溝裡,只能看,不能撿。
葉逸辰婦唱夫隨地點點頭,不再多糾結。
兩人沿原路返回,回到曲醉嵐宅院的時候,時間已至酉初。
一進宅院,曲醉嵐就迎了上來,平和的眉眼間隱着一絲焦急,“你們剛纔去哪了?怎現在纔回來?”
“後山的風景太美,我都捨不得離開了。”洛安回道。
剛纔的事,她只想當從未發生過,所以,不想再提。
曲醉嵐在葉逸辰臉上察覺到不對勁,關切地問:“孩子,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
葉逸辰看了眼洛安,才笑看向曲醉嵐,回道:“乾孃,我沒事,剛纔,有風沙吹進了眼睛,所以纔會變成這樣。”
回來的路上,洛安讓他幫她隱瞞剛纔的事,他問爲何,她說不想讓乾孃擔心,他便應了。
曲醉嵐蹙了蹙眉,總覺得這兩孩子似乎有什麼事瞞着她,但兩人都不說,她也不想勉強。所以,不再追問,點點頭,表示明瞭,就招呼兩人往自己的竹屋走去。
桌上,已備好晚膳,雖都是素菜,但很豐盛,色香味俱全。
曲醉嵐爲洛安和葉逸辰盛好飯,就招呼兩人用膳。
經歷剛纔那番,兩人的確是餓了,吃得狼吞虎嚥的,再加上曲醉嵐的手藝不錯,兩人更吃得嗷嗷的,將桌上佳餚盡數捲入自己的腹中,一點不客氣。
陪兩人一起用膳的曲醉嵐看着兩人的吃相,笑得既是欣慰,又是滿足,偶爾會給兩人佈菜,一邊勸道:“吃慢點,沒人跟你們搶。”
片刻功夫,桌上的膳食像經歷過狂風過境般,所剩無幾。
曲醉嵐站起身收拾碗筷,見兩人撫着肚子直打飽嗝,無奈地搖了搖頭,笑罵:“餓死鬼投胎似的,現在又撐到了,坐會吧。”
說罷,她端着髒碗筷欲往外走去,葉逸辰連忙站起身,想幫忙洗碗,“乾孃,我來幫你。”
“行了,坐着吧,這點碗筷我收拾得過來。”曲醉嵐笑着搖了搖頭,拒絕了葉逸辰的好意。
“哦。”葉逸辰不勉強,坐回了位子。
見曲醉嵐離開,他纔看向洛安,伸手搖了搖她,“洛洛,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呀?”
洛安不緩不慢地端起手邊的杯盞,喝了一口,漱了漱,吐在一旁的小盅裡,用帕子擦擦嘴,才瞥向葉逸辰,“累了?”
葉逸辰點點腦袋,眉眼間難掩倦意,“我想早點回去睡覺。”
今日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已身心俱疲。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還想跟乾孃談點事情。”看向男子的眸中,泛出心疼,洛安提議道。
“還有何事?”葉逸辰被勾起了好奇心。
“這件事,我以後會告訴你。”洛安有點爲難,伸手執過葉逸辰的手,握了握,給予他安心,“你既然很累,就先回去休息吧。”
葉逸辰垂眸,掩盡其中的失落,再次擡眸,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好,我先回去。”
他什麼時候,才能讓眼前的女子對他完全敞開心扉?
不過,她既然說以後會告訴他,那他便等。
他相信,她不會食言。
站起身,往外走去,至門口,他忽然頓住腳步,轉身,難爲情地看向洛安,脣嚅動幾下,卻一個字未吐出,難以啓齒。
洛安站起身,走至葉逸辰身邊,不解地問:“怎麼了?”
“是不是不舒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正常,她更不解了,看着葉逸辰,等待他的回答。
“我,我忘記路了。”葉逸辰不情不願道,感覺很丟人。
明明才幾步路……
洛安忍俊不禁,對暗處的一個暗哨打了個手勢。
那個暗哨連忙現身,單膝跪至洛安面前,“主子,何事吩咐?”
“將葉公子送回我宅院。”洛安吩咐道,心裡暗自慶幸剛纔去後山的時候,她沒讓身邊的暗哨跟上。
那個地方,就當從未去過。
“是,主子。”暗哨應了一聲,就站起身,走至葉逸辰身側,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道:“葉公子,請。”
“你待會早點過來。”葉逸辰對洛安叮囑了一句,就對那個暗哨點頭致意,徑自往前走去。
暗哨連忙跟上,爲葉逸辰引路。
洛安見男子走至院外,還回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輕笑出聲,那笑意,柔和至極。
轉身,坐回桌邊,從袖內拿出一張疊成一小塊的紙,展開,看着上面的記錄,她眸中閃過一絲好笑。
習慣,果然可怕,這麼多年了,已經改不了。
曲醉嵐一回來,就默契地拿過洛安手中的紙張看了看,平淡地訴出一句,“這兩年,你這丫頭終於安分多了。”
洛安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不以爲然,“因爲該殺的,都殺得差不多了。”
那張紙上,記錄着這兩年她親手殺死的人的身份和數目,就爲了讓乾孃能爲這些亡靈超度。
因爲這兩年,她與乾孃失去了聯繫,不知乾孃的蹤跡,所以,她只能將這些先記着。
這紙也隨身攜帶,就想着哪天碰到乾孃的時候,能將其交予她。
總覺得這樣做,她才能完全卸下心裡無形的枷鎖。
說來真可笑,她明明不在乎的,卻還是不自覺地掛在了心上,絕對是因爲習慣驅使。
曲醉嵐將那張紙重新疊起,收回懷裡,心想待會再幫紙上這些已成墨跡的亡靈超度。
看了看周圍,不見葉逸辰的身影,當即問道:“那個孩子呢?”
“這一天怪累的,我讓他先回去休息了。”洛安漫不經心道。
“丫頭,你留下,不會只是爲了將剛纔那張名單給我吧?”曲醉嵐這才發覺洛安獨自留下來,別有用意。
“乾孃,我想你幫我一個忙。”洛安開門見山,語氣鄭重了起來。
“說吧。”曲醉嵐說出這句,表示她已答應。
洛安詫異地望着曲醉嵐,“乾孃今日怎答應得這般乾脆?我記得,之前找你幫忙的時候,你都會三四而後行。”
曲醉嵐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想找個理由下山,兩年未下,有點悶。”
“下山還需一個理由?”洛安古怪地看着曲醉嵐,隨即總結道:“乾孃,我看你不是淡泊於紅塵,而是——”
洛安意味深長地一笑,“懼怕於紅塵。”
“隨你怎麼想。”曲醉嵐垂下了眼簾,有些心虛。
“好吧,那我說了。”洛安對曲醉嵐冷淡的反應不滿地撇撇嘴,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就講起她想讓曲醉嵐幫忙的事情。
至戌時,洛安才向曲醉嵐告別,回自己的院子。
遠遠地,她就看見一抹纖細的身影立在院門口。
他手上拿着一隻燈籠,散發的光芒,如他的人一般,柔和,溫暖。
“瑞兒,在等我?”洛安在男子反應前,先一步走上前,一蹦一跳來到他跟前,笑眯眯地望進他來不及閃躲的眼。
婁瑞兒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主子,你怎現在纔回來?”
剛纔聽葉公子說,白天爲他們看籤的人就是洛安的乾孃,這讓他驚訝了好一會,接着,葉公子跟他說,主子正在她乾孃那裡。
他消化着葉公子口中的每一句話,才察覺葉公子也隨主子喚她的乾孃爲“乾孃”,這讓他忍不住苦笑。
原來,主子已帶葉公子去見了長輩,這是主子對葉公子成爲她枕邊人另一種形式的認可。
主子果然,很愛葉公子。
可後來,他又察覺到不對勁,只因,葉公子對他的態度竟然十分親切和善。
白天發生的一切,仍歷歷在目。
他和葉公子,幾乎針鋒相對,他以爲,經過今日之事,葉公子以後對他定不會再有什麼好態度,甚至會處處爲難於他。
可如今這番,究竟是怎麼回事?
爲何與他想象的完全相反?
他就愣愣地聽完了葉公子自顧自說的話,待其離開後,他都沒能反應過來。
見天色暗去,不見主子回來的身影,他心裡始終有點擔心,就守在院子門口,等她回來。
洛安笑了笑,對婁瑞兒剛纔的問題不予迴應。
往院內走去,一邊隨口問身邊用燈籠爲她引着路的男子,“剛纔下午怎麼過的?”
“我跟七月去了後山,學習養息吐納。”婁瑞兒如實答曰。
他很喜歡此時這種氛圍,心愛的女子就在身邊,聊家常般與他說着話。
時間要是能在這一刻停滯,該多好……
洛安一愣,脫口而出,“後山?我剛纔也去了後山,怎未見你們倆的身影?”
一問出,她就後悔了。
她還能問出再白癡點的問題嗎?
整座鳳翎山那麼大,她剛纔沒碰着瑞兒和七月實屬正常。
“也許在兩個方位,所以纔沒碰着。”婁瑞兒古怪地看了洛安一眼,不明白主子怎會問出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洛安訕訕一笑,暗自唾罵了自己一句,已經走至屋前,她頓住腳步,轉眸認真地注視着男子,只喚了一句,“瑞兒……”
……你可喜歡我?
婁瑞兒也隨着洛安頓住腳步,轉眸望向女子,見她正望着他,嘴角噙着淺淺笑意,他心裡不由地一緊,捏着燈籠手柄的手心裡已冒出汗意,愣愣地喚了一句,“主子……”
主子她到底想說什麼?
洛安掙扎了又掙扎,最終,重重吐出一口氣,“可幫我備好熱水?”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孬種!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的男子喜歡她,而她自己,也喜歡眼前的男子。
可不知爲何?
她就是不敢捅破她跟他之間的窗戶紙,總覺得心裡梗着什麼,讓她無法主動開口。
難道她下意識裡在嫌棄眼前的男子已是不潔之身?那她該多卑鄙。
想了想,感覺不是。
她雖有感情潔癖,但不會苛刻到這種地步。
眼前的男子經歷,她都熟知,甚至曾經親眼目睹他的痛,他的傷,以及他的恨。
她一向冷情,一般不入眼的,她瞥都不會瞥一眼,更別說施捨少得可憐的憐憫之心。
試問,憐憫了別人,誰來憐憫她?
但惟獨眼前這個男子破了她的例,勾起了她的憐憫之心,讓她打從心底裡憐惜他——
想救他,幫他,護他。
所以,她不在意他的過去,只想擁有他的未來。
已然做好心理準備,接受他的一切。
曾經,在宮裡那日,她就對他說過,她不嫌棄,她既然說得出口,就一定做得到。
可惜這個男子遲鈍得令她想翻白眼,竟然未聽出她的話外之音,簡直是逼瘋她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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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破百萬,感慨地說一句,不容易啊不容易。繼續碼字去,爭取快點完結,不過好像還挺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