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路上整整走了三個月,也不是路程遠,而是這個老太婆玩心太重。
一路上不是聽說哪裡有奇特的景點就想去看看,就是聽說哪裡有個湖泊,就索性坐船過湖,享受泛舟的樂趣。
總之,她發現這個已經年過半百的女人是個很會享受的主。
其實,與其說很會享受,不如說這個女人真的很貪玩!
在這個女人身上,她還看到了豪邁與瀟灑的氣質,這是她以前見過的女人身上不曾有的那種感覺。
她更鬱悶的是,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爲何她那麼有錢?甚至一張千兩銀票在她眼裡也不過是一張紙,隨手就往客棧的櫃檯上一拍,說要最好的房間。
也不在乎對方找不找得出,就拉着她和弟弟上樓去了。
房裡,自然是這個女人睡一張牀,而她和弟弟則窩在一旁的榻上。還好她和弟弟身子小,依偎在一起也能過夜。
回到那個女人所謂她的國家,她驚到了。後來回到那個女人住的地方,她又驚到了。
不過,她之前的鬱悶一切都有了解釋。
這個女人正是曾經叱吒風雲的“魔主”玲瓏玉。
傳聞她的武功已天下第一,無人可敵,傳聞她曾是江湖上的第一美女,她在江湖上一手創立了魔宮,亦正亦邪,手下門徒遍佈各國各地,且個個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這些,都是她聽魔宮裡的門徒說的。
那些人只要說到那個女人,臉上都是崇拜的表情,好似她是天女下凡一般。
可爲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
反而覺得那個女人像個老頑童,然而,當她再次看到玲瓏玉的時候,卻徹底改變了想法。
原來,她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眼前這個女人哪有之前半分蒼老的感覺?反而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風韻。
她的模樣頂多三十來歲,明眸皓齒,脣色豔麗,肌膚白皙,一頭黑色的烏髮做了個高髻,髻上側端綴着一顆顆深藍色的圓形寶石,顯得高貴典雅。
一身深紫色的華服上繡着金色的雲紋,身後的下襬迤地八尺長,十足氣勢,腳踏一雙木履,走路的時候,在地上敲出沉穩的“噠噠”聲。
“邪兒,滿意你所看到的嗎?”此時女人的聲音已不再是老嫗的聲音,而是成熟嫵媚的女聲,語氣還帶着戲謔。
她回過神來,心裡已下了一個決定,放開弟弟的手,對玲瓏玉下跪行禮,“師母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之前一路上玲瓏玉一直慫恿她成爲她的徒弟,只是她一直猜想玲瓏玉只是一個因爲貪玩而離家出走的普通老嫗。
至於她很有錢,也許是因爲她子孫掙得多孝敬她的。
所以她一路上,並沒有迴應玲瓏玉。
可是如今,她被深深震撼,她不知道那些傳聞是否屬實,但是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身份並不簡單。
更何況,她有血海深仇。
“呵呵!這麼快就識時務了,起吧,我之前早把你納入我的徒兒之列了,你以爲我真的善良到隨便撿到誰就養着誰了。”玲瓏玉輕輕一笑。
“是,師母。”她如今只覺得慶幸。
“我也想拜你爲師。”只是這時,一聲稚嫩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她轉頭一看,只見她弟弟也學着她剛剛的樣子向玲瓏玉行禮下跪,一雙水亮的眸子正一順不順地看着玲瓏玉。
她有些急了:“玥兒,你這是幹什麼?”
“姐姐,我也想保護你。”弟弟轉頭堅地對她說了一句,又轉頭堅決地看着玲瓏玉。
“可以,只是,你需喝下一碗藥。”玲瓏玉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意。
她當時心裡一定在想,這才三歲大的孩子,就做出如此行爲,心智恐怕不簡單,只可惜,是個男孩。
“是,那碗藥我會喝下。”弟弟不假思索地點點頭,即使是毒藥恐怕他也會毫不猶豫的。
她愛弟如命,一旁着急起來,“玥兒,你別這樣,快起來。”
她想哭,原來這兩年的一切改變了她,也改變了弟弟,原來他心裡也都明白的。
她想保護他,而他也想保護她。
呵!這感覺真好,只是她不想讓他受苦。
她捨不得,因爲,他是她此生的唯一牽掛。
而且,那碗藥,她總覺得不對勁。
“姐姐,是我願意的。”弟弟乖巧地對她了搖頭,表示沒事,以此來安慰她。
“既然這樣,那我就收了你這個徒兒,成爲我宮裡年紀最小的門徒。邪兒,不用擔心,那藥絕對不是毒藥,只是會改變你弟弟身上的一些東西,到時候,你就知道效果了。”玲瓏玉說完這句,就不雅地打了個哈欠。
想休息,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宮殿補覺去,那背影顯出幾分慵懶。
從此她和弟弟倆都成了玲瓏玉的徒兒。
她一直很刻苦,專學狠辣直取人性命的武功,有一次因爲練得過猛而差點走火入魔。
幸好及時被玲瓏玉救了回來,後來,她也知道練武需循序漸進。
報仇的事情,就算等個十年又何妨?
她弟弟是個天資聰穎的奇才,很多武學一點就通,甚至有趕超她的趨勢,只是他的身體條件卻不允許。
幾年前喝的那碗藥,讓他全身疼痛了一晚上。
後來,他發現自己的腹部出現了一個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紅點,聽人說那是守宮砂。
她不懂是什麼,第二天見弟弟也沒感到什麼不適,只發現自己變得輕盈了很多,偶爾會感到無力,但不影響他的生活,於是,她便放心了。
弟弟也安然接受了他身體的變化。
只是,他練武的程度受到了限制。
十年一晃眼就過去了,那年,她十八歲,弟弟十三歲,兩人都在魔宮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
後來她離開了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她去了某國,導致其大亂。
世人皆傳,某國的幾員大將和幾個有功名的退休士兵都在城牆上被扒光了衣服並被活活吊死,死相恐怖,眼被挖,鼻、舌、耳都被生生切除,連手指和腳趾也全部沒了。
就連身上也沒有一處完整,全被用帶了倒刺的鞭子抽過,經驗屍官觀察,發現這些都是她們活着的時候遭受的,最後纔將她們吊死在城牆上。
可見兇手有多變態殘忍,亦或者對這些人有多大的仇恨。
而這個兇手,就是她。
她給她枉死的爹孃報仇了。
當她回到魔宮,發現弟弟已等在門口,駐足,就那麼微笑地看着她,青澀臉上的五官已然絕美,飄逸的髮絲撫過他的臉龐。
那一刻,她竟然覺得他是一個攝人心魂的妖精,而不是那個永遠都跟在她身後懦懦地喊她“姐姐”的孩子。
她快速奔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他,怕他下一刻就會消失。
她身體有些顫抖,這十二年從沒流過淚的眼此時卻決堤了。
晶瑩的眼淚滴落在弟弟的頸上,讓弟弟身體微微一顫,“姐姐?”
“玥兒,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她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哽咽。
她從來沒有這麼痛苦過。
因爲,她發現她對弟弟產生了不該有的男女之情。
以前也沒太在意,只是,這次離開了幾個月,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當她把那幾個當年害死她爹孃的女人全部殺死後,她感到的不是喜悅,而是突然鋪天蓋地襲來的思念,對弟弟的思念,一種以男女之情爲基礎的思念。
她迷惘過,爲什麼會有這種情感?
可腦海裡弟弟的一顰一笑卻是那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