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念卓立刻推開了慕容琛，朦朧的夜色還有一樣好處，就是能夠遮掩住她羞紅到着火的臉頰。
慕容琛輕輕咳了咳，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怒聲道，“老七，你長這麼大不知道敲門？”
夜七這纔不甘不願的從門後晃出來，有些氣憤的照着依然呆着的大海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這個呆驢，就不知道非禮勿視？“我這不是聽着你們在說話，就沒把自己當外人嘛！”
慕容琛凌厲的眼神在夜色中更加灼人，大海小意思的縮了縮脖子。
慕容琛看了看依然呆呆的大海，不滿的道，“你有事？”
大海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走上前，“大少爺，大海有事想和您說！”
夜七十分無語的看着大海，這個人是有多呆？明明顏念卓一身的女裝，他卻大少爺前，大少爺後的，就不知道改口？
而大海顯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神色過了剛纔的驚愣，現在一如平常，“大少爺，您真不想帶展飛嗎？”
慕容琛驚詫的目光掃了一眼大海，輕輕一哼，然後甩了甩袖子，徑直走了出去。
夜七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他可不是故意帶着大海來打擾他的好事。
慕容琛和夜七走了出去，顏念卓才恢復了正常的神色，走到桌邊，攤平了紙，“發生了什麼事？”
“展飛……哭了！”
顏念卓眉頭一蹙，哭了？爲何？
大海神色也有些難過，“展飛捨不得大少爺，他難過的哭了！”
顏念卓這才緩了神色，“他和你說他想跟着我？”
大海搖搖頭，又點點頭，想了想，自己都有些混亂了，“大少爺，我不知道怎麼和您說，他真的捨不得您，展飛說讓咱們先走，他隨後跟着，還說他可以幫大少爺您盯着小九兒！”
顏念卓聽完點了點頭，她想展飛和大海說的不止這些，可是笨頭笨腦的大海估計也就記得最後幾句，“那你告訴展飛，讓他不用這麼麻煩，到時候直接和你一起過來就好！”
“啊？”
大海來的路上，醞釀了一路，憋着一股子勁兒，他倒要讓展飛那個軟蛋看看，就算他笨嘴笨舌也能全服大少爺，一邊走一邊想，從頭到尾，先打感情牌然後再曉以利害，那套說辭在心中過了數遍，他都要爲自己的說辭鼓掌了。
可是上了船，他怎麼會知道一開門便看到自家大少爺和那個辰王四目深情相對？
將他整理了一路的說辭瞬間拍飛。
他努力的想要記起自己想好的那些話，可是根本全無蹤影，只能結結巴巴的說些展飛說過的話。
他說完就想給自己兩巴掌，這前言不搭後語的，都說了些什麼？
他以爲大少爺一定會生氣或者回絕了他，可是沒有想到大少爺竟然一口應承下來。
“大少爺，您是說……讓展飛跟着您？”大海非常艱難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顏念卓點點頭，歪頭看着大海，還有什麼疑問嗎？
大海太過憨直，以前一直帶他在身邊，不過是想要掩飾自己的身份，而展飛，她看好他，欣賞他，但是卻不敢太過親近，展飛太精明瞭，一不小心便會看出破綻。
而現在，她是女子的身份，身邊親近的人都知道了，包括展飛，她也就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了。
相對於憨直的大海，她當然更願意用頭腦靈活的展飛。
“那……那大海回去通知他？”
顏念卓點點頭。
大海一喜，臉上涌上開心的笑容，“謝謝大少爺！謝謝大少爺！”
還未出門，便見關着的門忽然被推開了，慕容琛一臉嚴肅的走進來。
大海登時愣住，看着這張以前讓他隨時都有揮拳頭的欲/望的臉，一時不知道如何打招呼。
慕容琛臉色漠然的看着大海，“這條船是暗樁，你這麼大搖大擺的過來，如果有人跟着就泄漏了你們大少爺的行蹤！”
“呃？”大海微微張開嘴，傻在那裡，半天漲紅了臉，“我……我不知道，我……我下次注意……”
慕容琛凌厲的眼神掃過去，直接將大海的後半句給堵在了喉嚨裡，“還有下次？以後沒有傳喚不要過來！”
大海條件反射般的點點頭，“好！”
慕容琛對大海的呆傻勁兒忍無可忍，不知道爲什麼顏念卓竟然喜歡這樣的人跟在身邊，笨的能氣死人，“明天帶着展飛一起過來！”
“好！”大海再次點頭。
慕容琛不再看他，走向顏念卓，見她的目光還放在他的身後，慕容琛回身便看到大海還愣在那裡，眉頭一蹙，“還有事？”
大海又再點頭，點完又發覺不對，又趕緊搖頭。
“沒事就趕緊滾蛋！”
大海馬上跑了出去，到門口時腳步踉蹌，差點摔個狗吃屎。
等出了門，大海才拍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就是換了件衣服，怎麼表情都不一樣了？”
明明之前，辰王是一派風流淫/邪的樣子，爲什麼現在看來這麼……這麼氣勢凌人？
等到大海的腳
步聲走遠，顏念卓才板着臉，“不要欺負我的人！”
慕容琛看着紙上的幾個字，眉頭皺緊，她的人？“你的人只有我！”
顏念卓一僵，怎麼發現這個人有越來越霸道的趨勢？
似乎是看懂了她的想法，慕容琛臉色糾結的拿過那張紙，揉搓成一團，“在這件事上，我確實很霸道，其他的，都隨你！”
顏念卓很難想象，他說的和她想的，是不是一個意思？
其他的，都隨她？
是不是說所有的事情都由她做主？
慕容琛沒有解釋，忽然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明日我們就啓程！”
顏念卓聽了一驚，之前說的是因爲離上京不遠，他們還半個多月的時間，可以好好遊覽一下青陽河，她還想着帶他去她喜歡的一個小島看看，可是，爲何突然變了？
“發生了什麼事？”
慕容琛一笑，收回了目光，“無事！我讓夜七送你們先去上京，我還有些小事要去處理！”
顏念卓一聽便知道有問題，寫字的筆移動的越發迅速，“我知道你有些事情不願說出口，所以我不問，如果你覺得這些事是我不需要知道！”
慕容琛眸色一深，微微一嘆，“阿卓，我知道你因爲卓家對你孃親的恩情想要把儀妃去世的真相查明白，可是好多事情都已經過去二十年了，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見顏念卓想要落筆，慕容琛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不過，只要你想查明白，我就幫你！這次你回去，宮裡還有幾個得用的人，到時候我會讓人交給你！”
顏念卓無法落筆，自然也無法說明自己的意思，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嘴一張一閉，可是卻全都未走心，直到他說完，顏念卓才擡手扯掉他的手，然後寫道，“你轉移話題的伎倆很拙略，以爲拿我最想做的事來說就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
慕容琛忽然一笑，笑容明媚灼人，“這是不是表明在你心裡我比儀妃重要？”
顏念卓一愣，合着剛纔這人一臉凝重都是裝出來的？
“我是不是應該高興你這麼聰明？”
慕容琛大笑，一把抱住她，這個女人有時候爽直的讓他渾身愉悅，從來不會像其他女人那樣做作或者裝模作樣。
顏念卓趕緊捂住他的嘴，眉頭蹙起，就不能小點兒聲音？
慕容琛扯開她的手，“之前，漠北那邊下了很大的雪，弄來的鹽一直沒有運進去，後來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又散了出去，現在那邊雪已經住了，而且凍的也差不多了，車可以入境了，所以我要回去一趟，順便將鹽運回去！”
雖然，慕容琛說漠北是苦寒之地，可是她沒有想到竟然連鹽這樣重要的物資都要靠從其他地方運過去。
顏念卓推開他，走到書桌邊，寫道，“你有鹽？”
慕容琛饒有深意的看着顏念卓，沒有說話，可是亮晶晶的眼神裡分明透露出一種訊息，那就是他有，而她也知道。
顏念卓低頭微微一想，便知道了慕容琛的想法，“楚家那批鹽？”
慕容琛點點頭，還有什麼比這批被楚信彥弄沒了的鹽更合適？
很明顯，顏念卓也同樣如此認爲，“你知道在哪裡？”
將慕容琛點頭，顏念卓微微一嘆，“本來還想着有這批贓物在，王茵茵和那個王大虎早晚也會被官府查出來，順便除了他們呢！”
“他們已經被解決掉了，既然要這批東西，知情的人自然要滅口！”
顏念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沒有想到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王茵茵已經不在人世了。
“還有讓你更驚訝的，楚家的那個小姐是被王大虎給帶走了！”
顏念卓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楚家小姐被王大虎賞給了弟兄，每天陪着那麼多男人，我的人去的時候她已經求着人殺她了！”
好吧！
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安心在上京等我！”
顏念卓皺着眉頭想了想，扯起了他的手，一筆一劃的寫道，“我陪你！”
慕容琛笑容一點一點加深，“好！”
顏念卓頓時覺得自己上當了，他連推辭都沒有，就這樣答應了？還以爲他會強烈反對，結果他從善如流！
忽略掉顏念卓臉上糾結的表情，慕容琛得逞的一笑，如果直接拐着她跟他走，也許她會執意去上京，現在這不是最好的辦法麼？
清水灼灼，滌盪聲聲。
顏念卓坐在船頭，迎着有些微涼的風，深深吸了口氣，這麼多日子就沒有曬過陽光。
“大小姐，現在是冬天，就算是有陽光也是有些涼的，坐會兒就回去吧！”展飛見顏念卓還沒有起身的打算，不由得提醒道。
顏念卓回頭看向展飛，見他有些拘謹，不由得一笑，搖了搖頭，天天悶在屋子裡，好容易能出來透透氣，她可要多待一會兒。
展飛見她笑了，心裡鬆了不少，今天一早，大海一臉得瑟的告訴他，大小姐答應帶着他一起走，當時他還以爲是大海逗他，可
是大海一本正經的接二連三的確定的說法，他才慢慢相信，頓時驚喜的一塌糊塗。
展飛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一直覺得，很可能大小姐是知道了他昨晚又哭又鬧的表現後，不得已才帶着他，再看到大小姐的笑容，爲什麼他覺得有些不明的笑意在裡面？
“大小姐，我……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顏念卓沒有看他，只是點了點頭。
“我不是……也不是想要死皮賴臉的跟着大小姐，就是……就是不放心，我昨晚是喝了點酒才那樣又哭又鬧的，平時我不喝酒的！”
結結巴巴，好不容易說完，展飛沒有覺得鬆了口氣，反而覺得更壓抑了。
什麼叫他不是想要跟着大小姐？他分明很想跟着大小姐啊！
“大小姐，也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跟着您的，也不是……”展飛侷促的縮了縮腳，撓了撓頭，苦惱的看着顏念卓纖細的後背，“哎，大小姐我是真的想要跟着您，可是昨晚那又哭又鬧的，我不是用來威脅您的！”
顏念卓終於回過頭來，臉上已經都是怎麼也抑制不住的笑容，雖然不能說話，但是眼神裡面的笑意卻讓展飛瞬間明白了，大小姐根本就是在逗他。
展飛臉一紅，不由得吞吞吐吐試探的問道，“大小姐，昨晚……大海沒有和您……說什麼嗎？”
顏念卓搖了搖頭。
展飛使勁攥了攥拳頭，閉上了眼睛，自投羅網就是說的他。
忽然，有人走了過來，在他背後使勁拍了一下，“你以爲我是你，嘴比褲腰還鬆？男子漢大丈夫又哭又鬧的糗事能隨便說嗎？我大海也是有原則的！”
展飛真想一腳將他踹進青陽河裡，看他那憋着壞笑的樣子。
“大少爺，披上披風吧，天涼容易受寒！”大海拿了一個天青色的披風，雙手展開，然後便要給顏念卓披上。
展飛目光一凝，臉上露出個怪異的笑容，蠢豬！
披風還未碰到顏念卓，便被一陣勁風捲走，大海一驚，下意識的回頭，便看到慕容琛冷着一張臉，目光狠狠的盯着他。
大海一顫，爲什麼每次這個人看到他都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展飛看到慕容琛躬了躬身，“慕容少爺！”
然後，行完禮，又對顏念卓說道，“大小姐，展飛還有一些行禮沒有收拾好，先告退了！”
慕容琛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目光迥然的盯着那個不識趣的大海。
大海是什麼人？
往好聽了說是憨直，往實在了說就是呆傻！
大海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在這裡有什麼問題，一副坦然的樣子，雖然有些無聊，但是卻也已經習慣了，大少爺發呆的時候，他就跟在旁邊一起發呆。
慕容琛歪頭看了大海半天，發現他都沒有什麼自覺，不由得一嘆，伸手扯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了顏念卓的身上，然後挨着她坐下，“你在哪裡找了這麼個活寶？”
顏念卓往旁邊靠了靠，瞪了他一眼，拉了他手寫道，“他很好！最起碼對於一些不知趣的人不用我費心思！”
慕容琛一僵，不知趣？說他呢？“青陽河的水好像與別處不同！”
顏念卓自豪的擡了擡下巴，那是自然。
“總有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迎着風，若有似無，怪不得說人傑地靈，就連河水都與別處不同！”慕容琛靠近她幾分，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在外面久了，就連她身上也有一股青陽河的味道。
“青陽城裡盛產玉蘭花樹！”
簡單的幾個字，慕容琛就想到了，顏念卓是說青陽河有玉蘭花樹的味道，可惜，他來的時機不對，雖然看到了玉蘭花樹的筆直矯健，卻沒有看到繁花似錦的時候，聽說玉蘭花樹開花時，只有花，沒有葉，想到乾枯的樹枝挑着滿樹的花朵，偏偏還芳香四溢，不由得就覺得有些怪異。
慕容琛生活在北方，見多的都是先長葉後開花的樹，這先開花的，他就見過梅花。
“其實，青陽城還有一種樹，長的漫山遍野到處都是，開的花兒雖然小，但是特別香，等到它一開花，都讓你透不過氣，不過這種花能引來特別多的鳥，它們最愛吃那種花，那個時候若是抓鳥，一抓一個準兒，不過大少爺見多的就是玉蘭花樹……”
大海一滯，在慕容琛滿是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而顏念卓的臉上，笑容卻越來越大。
慕容琛冷冷的看着大海，不可思議的看看他，再看看顏念卓，忽然問道，“大海，你平時也是這麼……這麼的善解人意？”
知道他對青陽城不瞭解，還熱心的給他講起來，從開花兒的書到吃花兒的鳥兒，真是……
顏念卓終於忍不住捂住了嘴，忽然發現，能讓慕容琛吃癟的人不是足夠聰明的，而應該是傻呆呆的才行。
大海木着臉想了想，好久才道，“我……我……那鳥兒烤了很好吃，您……您要吃麼？”
如果可以出聲，顏念卓早就哈哈大笑出聲了，大海可真是個人才！
慕容琛僵着一張臉，慢慢變的鐵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