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要接近傍晚,金黃的太陽給草原鍍上了一層金黃色,此時,正壓在草原的盡頭,似乎落在草原上一般。
風起,颯颯涼風,讓人有些冷,可是此時,圍在草原上的人羣卻有一絲暖意。
柳非君的話說完,在場的人幾乎都悶悶的笑出來,只有一頭霧水的梅若雪,目光試探的屢次看向柳非君。
秦紅棉頓時臉漲的通紅,看了看旁邊的秦固,嘿嘿的一笑,“柳公子取笑我,父親不過是受罰,可是小狼是要丟命的,紅棉自然先救命啊!”
笑聲又有放大,伴着傍晚的風聲,竟然有些讓人愉悅。
梅若雪忽然說道,“這位公子這樣說似乎有些不好,紅棉和他父親自來相依爲命,感情十分好,而且紅棉也十分孝順,怎麼會置父親不顧?這位公子豈不是有挑撥之嫌?”
柳非君還真沒有想到被秦致行成爲‘二嫂’的人竟然會對她有敵意,不過也許只是就事論事,對於第一面見的人,柳非君很少上心,所以即便梅若雪有些挑刺,她也不太在意,“怎麼稱呼這位小姐?呃!亦或者是夫人?”
梅若雪臉一紅,低了頭。
秦致遠有些不贊同的瞥了一眼梅若雪,轉頭看向柳非君道,“這是梅姑姑的女兒,梅若雪,暫時住在秦家堡!”
梅若雪臉一白,卻仍然沒有擡頭,可是兩隻小手揪扯着絹紗,已經泄露了她的心情。
柳非君點點頭,“梅小姐!柳非君有禮!”
梅若雪蒼白着臉,還了禮!
對於梅若雪之前的挑刺,柳非君卻也沒有解釋,轉頭對大海問道,“讓你準備的事情,準備好了麼?”
大海趕緊道,“好了!小九在外面等着呢!”
大海的臉色還是不虞,柳非君知道他是在生氣她爲別人求情的事情,也不在意。
柳非君轉頭看向秦致遠,“秦堡主,這些天打擾了,非君還有事,若是一直跟着堡主,恐怕要耽誤堡主的事情,不如,就在這裡分開吧!”
秦致遠一愣,她要走?“你說什麼?”
柳非君輕輕一笑,“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非君給堡主添了不少麻煩,到了懷州城,如果有時間,非君一定登門拜謝!”
秦致遠低頭一笑,真是好打算,這是想要劃清界限了,沒門!
“柳當家可知道糧食往來並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秦致遠知道想要握住這塊玉,就必須找到玉的把柄,這樣才握的牢。
是以,一開口,便是致命之處。
柳非君一怔,什麼?
“茶市要茶引,難道你覺得糧食就可以任由你想賣到哪裡就賣到哪裡?”秦致遠一笑,看着柳非君愣愣的神情,讓他身心愉悅。
秦致遠眼角掃了一下秦鬆。
秦鬆立刻上前跪在柳非君面前,面色難堪的道,“柳當家是不是還在爲之前秦鬆所做的事情生氣?所以纔要離開?”
柳非君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看到每天對着自己張牙舞爪的人,此時一臉懇切的跪在面前,怎麼都覺得詭異。
大海當先一步擋在了秦鬆前面,惡聲惡氣的說道,“怎麼?還沒欺負夠?就在你們馬場帶了不到一天就差點丟命,還想怎樣?”說着大海看了一眼梅若雪,“你們這裡人說話都帶刺兒,還不興我們自己找個舒服的地方呆着?”
柳非君一愣,看着大海站在她前面,直言不諱的指責秦家堡,竟然覺得挺好笑,拿着扇子敲了敲大海的肩膀,“退下!大呼小叫的嚇到人家小姐,你擔的起麼?”
大海撇了撇嘴,看了看臉色發白的梅若雪,臉上有些懊悔。
秦致行忽然‘噗嗤’一笑,這個柳非君慣會避重就輕,兩三步上前,伸手搭上了柳非君的肩膀,“走什麼走?在青陽你也招待過我們兄弟,到了懷州,自然就該我們招待你了,還有啊,你忘了,我可是說過要教你騎馬的,我秦老四說話從來算數!”
柳非君擡手將秦致行的手拍掉,也好意思說自己說話算話,她可是還記得在從離島回青陽城的船上,秦致行是如何的不靠譜的將她扔掉。
柳非君亮晶晶的眼睛一眯,斜斜的看着秦致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秦致行似乎也想到了船上的一幕,不由得臉色訕訕,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討好的說道,“那是以前,現在改邪歸正了!”
秦致遠眉頭皺起,對於這兩人的互動,心有不悅,“行了,先回去!”
柳非君還要說話,可是秦致行卻一副好兄弟的模樣,伸手擁着她的肩膀,低了頭,湊在她耳邊,說道“別惹我二哥,他生氣了,你連一粒糧食都帶不出懷州!”
柳非君轉頭看向秦致行,秦致行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他說的話不是威脅,是忠告!
柳非君只好將要說的話嚥了回去,目光掃了一眼大海。
大海瞭然的點點頭,可是臉上盡是不情願的神色。
秦致遠走在最前面,梅若雪錯後兩步。
再後面是秦樹和梅若雪帶來的丫頭。
柳非君則被秦致行拉扯着走在最後面。
剛纔聚集在一起的人羣,已經慢慢散去,秦固和秦紅
棉則跟在柳非君和秦致行之後。
秦致遠雖然走在最前,可是耳朵卻一直耳聽八方。
所以斷斷續續傳來的聲音,讓他不悅的皺起了眉。
“秦四爺,你不能自己好好走路嗎?”柳非君惱怒的聲音中帶着些許壓抑。
“別小氣麼,借你肩膀靠一靠而已!”秦致行聲音中帶着張揚和愉悅。
“你很重!”
“是你太弱!”
“……”
秦致遠終於忍無可忍,“柳非君!”
柳非君一聽,立刻推開了秦致行,腳步利落的越過秦樹,然後繞過梅若雪,到了秦致遠的身邊,還未等秦致遠說話,柳非君已經臉色陰沉的道,“管管你兄弟,沒有骨頭麼?”
秦致遠一愣,他還沒有生氣,她倒是先倒打一耙,不過,卻讓他脣角有了笑意。
“秦老四,你惹柳當家生氣了?”秦致遠很聽話,當下就開始教育,望了一眼跟上來的秦致行,“以後你離柳當家遠點兒,如果再有冒犯……”
秦致行不滿的白了柳非君一眼,“你怎麼那麼愛告狀?”
柳非君瞥他一眼,轉頭不看他,她治不了他,自然找人收拾他,不是怕你二哥麼,那就專人專制。
梅若雪臉色蒼白的看着前面三人熟識的舉動,咬了咬下脣,致遠哥哥對這個柳公子似乎不一般!
雖然柳公子是個男子,可是他,脣紅齒白,眉眼流轉間,豔光四射,身姿妖嬈,雖然只是普通的男子長衫,極是素淨,可是卻乾淨中透出一股媚兒,讓見者迷亂,望之失神。
這樣的一個男子,總是在致遠哥哥身邊,他還能再看到她嗎?
再說,這個男子的身份?
想到母親告訴她的話,梅若雪臉色恢復了幾分,臉上露出適宜的笑容。
一行人,直接去了馬場的大廳。
秦致遠和柳非君坐了主位,而梅若雪坐在了秦致遠的下手位,秦致行則坐在了柳非君的一邊。
秦固張羅着上了茶水才帶着秦紅棉離開。
秦紅棉離開時,三步一回頭,眼睛不時的掃向柳非君,柳非君點頭微微一笑,秦紅棉才紅着臉離開。
梅若雪看的不動聲色,等到秦紅棉走的沒了身影,才笑着看向柳非君,“柳公子一表人才,剛剛聽丫頭說了馬場的事情,難得還宅心仁厚,是難得的良人,看來紅棉姑娘似乎對你頗有情意!”
柳非君看向梅若雪,有些不懂,這個女人似乎一直對她有敵意,是爲什麼?“梅姑娘多心了,紅棉姑娘爲人直率豪爽,不過是因爲剛纔非君多言了幾句,心有感激而已。”
說完,柳非君伸手拿了茶,輕輕拿蓋子撥了撥飄着的茶葉,瓷蓋碰着茶杯壁,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柳非君的目光一厲,直直看向梅若雪,“梅姑娘是女子,自當知道名聲和清白對於一個女子的重要性,還是不要……在人背後污人名聲!何況……”柳非君的目光又看向秦樹,“聽說秦鬆以馬術贏了紅棉姑娘,便求娶了紅棉姑娘,現在還在等回話呢!”
梅若雪臉色一白,笑容有些掛不住,咬了咬脣,目光幽怨的看向秦致遠。
秦致遠則是一副老神在在,女人之間的脣槍舌劍,他沒什麼興趣。
柳非君順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秦致遠,這才驚覺,這兩人是一路的,不由得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刀光劍影,功夫拳腳,她當然不行,可是言語上打打機鋒,動動小心思,她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
梅若雪見秦致遠沒有幫她說話的意思,轉頭看向了秦致行,她從小在秦家堡長大,與秦家的少爺小姐也是相熟,一起讀書寫字,情意自然是不淺。
秦致行收到她的目光,嘆了口氣,“柳當家不要介意,雪兒也只是說說而已!還不到壞人名聲的地步!”
柳非君轉頭看向秦致行,笑容清澈,“四爺多慮,非君也只是開開玩笑!”
不軟不硬的擋了回去,讓秦致行臉色沉了下來。
秦致遠忽然‘砰’的一聲,將茶杯放在了桌上,暗沉的目光看了看梅若雪和秦致行,“你們先出去,我和柳當家有話說!”
秦致行自然從善如流,他可不想在這裡被柳非君氣死,但是梅若雪卻猶豫了一下,一副委屈的樣子,咬了脣角,“致遠哥哥!”
這一聲,當真是情真意切!
然而,卻讓柳非君忽然想到上一世,王茵茵見到楚信彥時,似乎也是這樣一副表情,叫‘表哥’時,也是一副肝腸寸斷的樣子。
柳非君苦澀一笑,心裡有些鈍鈍的痛,端着茶杯的手,有些不穩,不由得深吸了口氣,將茶杯放下,目光放遠,穩了穩心緒。
秦致遠看向梅若雪,卻仍然是那樣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先下去!”
梅若雪這才兩步一回頭的離開。
直到這兩人走了沒影,秦致遠纔看向柳非君,剛纔她氣息的轉變,讓他心緒波動。
秦致遠還未開口,柳非君已經當先問道,“堡主,你說的那個糧食是不是也需要憑證?”
“恩!”秦致遠點點頭,將到嘴的話嚥了下去。
柳非君眉頭一蹙,臉色有
些難看,“那爲何堡主在青陽城時不說?”
如果那時知道,就不會貿然前來,一定會先拿了憑證再說。
秦致遠略顯無辜的道,“你沒問,我以爲你知道呢!”
柳非君一窒,錯在她?
秦致遠嘴角一翹,看着柳非君吃癟的樣子真是讓他身心愉悅,“關於那個……梅若雪,你沒有什麼要問的麼?”
柳非君的大腦還在圍繞糧食轉圈,而秦致遠忽然說起梅若雪,讓她一愣,心裡又開始出現那種鈍鈍的痛。
但是,柳非君表現出來的確實眉目一鬆,笑容輕巧,“聽四爺說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秦致遠眉頭卻一皺,他的妻子?她說的這麼開心做什麼?“她不會是!”
秦致遠斬釘截鐵的聲音讓柳非君一愣,不過她馬上就想明白了,之前秦致遠總說她與他喜歡的人長的像,而且也承認他自己喜歡的是男人,所以娶妻子這事估計不能成行。
畢竟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怎麼娶一個女人?
即便是娶了,也只是擺設而已。
想到這裡,柳非君忽然有些同情梅若雪,那個一臉嬌弱的女人還不知道吧?所以對秦致遠纔會一如既往的深情。
“如果你不打算娶她,是不是也要和她說清楚?”柳非君覺得快刀斬亂麻,現在知道總比洞房花燭夜才明白更好。
秦致遠一聽,原來她也不是不在乎,這不就要求他趕緊處理乾淨?
“還不到時間!”秦致遠目光沉沉的看着柳非君,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的謀算,籌劃竟然都是爲了一個女人。
他的抱負,他的仇恨,竟然都抵不過眼前人的嫣然一笑。
可是,等到了時間時,他才發現原來在喜歡的人面前,任何籌謀策劃都是那麼的無力,因爲一個人的漠然轉身,或者對你視而不見,就可以摧毀你所有的堅定和信念。
柳非君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現在也無心無力去管別人,她只想早一天摸清糧食市場上的水到底有多深,然後快一點離開懷州。
現在,她有些害怕。
害怕莫名的感情,還有聚集在心底就要砰然爆發出來的情緒。
秦致遠,在她最危急的時候出手相助,說要替她善後,說以後有他,雖然她一再對自己說,無論何時都要靠自己,可是在心底,潛移默化,她似乎已經開始對秦致遠有了信賴。
更可怕的是,還有了依賴。
柳非君想了想道,“堡主,聽說懷州有個糧食商行,我想早一點和商行的人見面,不知道此人有什麼喜好?”
秦致遠眉梢一揚,“商行的領頭人你可知道是誰?”
柳非君搖了搖頭,她也只是在薛文昌那裡聽了那麼一嘴,根本也沒有了解清楚。
“那等我有時間了,帶你去見見他們!”秦致遠笑着說,“領頭人叫王徽之,喜好山水畫,也許你可以從他那下手!”
柳非君點點頭,笑着道,“多謝堡主指點!”
秦致遠豪氣的擺擺手,然後手向前一伸,便扶在了她的肩膀上,“客氣什麼!”說完,不顧柳非君還在愣神,又道,“晚上秦固準備了全羊宴,明日我們再進秦家堡!”
說完,秦致遠已經撩了袍子走了出去,只剩下兀自愣神的柳非君。
好半天柳非君纔想到,晚上要留宿?
也就是說進入懷州的時間又拖後了一天?
柳非君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她覺得有些怪異,可是卻又想不出頭緒。
她感覺,自己在慢慢的進入一個套兒,而秦致遠似乎是在拖延時間。
可是實際上,卻沒有任何徵兆,柳非君搖頭一笑,她是這些日子太累了,總是胡思亂想。
她不知道的是,事情已然在悄悄發生,在漸漸改變。
有人爲了自己將她引入局,有人爲了不得已的原因,將她拋棄,還有人,坐山觀虎,只等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她這隻蟬到底是落到螳螂的手中,還是被黃雀所得,還未可知。
但是,她,已經入局,不管是不是自願,似乎都成爲勝利者的彩頭,是以,爭鬥的人的目光一定盯着她。
卻不知道,彩頭在最後的關鍵時刻,也會反手一搏。
他們以爲她是有爪子的小貓兒,卻不知道,她有時候不僅有鋒利的爪子,還有尖銳的獠牙。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有沒有可能螳螂黃雀反過來被蟬所戲?
柳非君最善於的手段,就是利用兩虎相爭,她險中謀算生機。
柳非君還在出神,忽然柔柔的聲音響起,“柳公子,是在回味什麼?”
柳非君擡頭便看到梅若雪走了進來,此時,她身邊並沒有帶丫頭。
“梅姑娘!”
“柳公子,聽說南方人都長得嬌小玲瓏,看到你之後才知道傳言屬實,不過,”梅若雪忽然目光凌厲的看向柳非君,“柳公子,像你長的這樣一副宜男宜女相,會不會有時候會忘了自己是男還是女?”
言語諷刺,口氣犀利,目光逼人,柳非君就算是想忽略都不可能,不由得目光沉了一下,這個女人屢屢表現出敵意是爲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