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矛盾的心理.容溪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出現在自己的身上.她以爲這些只有那些矯情的小說裡才說.或者那些綠茶婊纔會如此說.
時至今日方纔明白.不過是隻有在當事人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才最清楚罷了.
她一路前行.路上路過不少的農戶人家.看到突然出現的一些男男女女.衣着都華貴.男的俊氣英武.女的漂亮俊美.都忍不住多看兩眼.議論幾聲.
也就在這些人的指點之下.容溪很快的知道了冷亦修的所在之地.
正值上午.將近午飯的時間.容溪踏上一座小山頭.那裡終年翠綠.枝頭上還有晶瑩的殘雪.一人站在頂端.瞻望着遠處.背影挺拔如鬆.風過.拂動他的衣袍.披風翻飛如雲.讓人心中升起淡淡悲涼.
容溪一顆狂跳着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她抹了抹臉上不知不覺間流出的淚.早已經冰涼沒有一絲溫暖.她握了握拳.慢步而來.
前面的冷亦修聽到後面有聲音.剛開始以爲是某種小獸跳出來覓食.轉念間又覺得不對.他慢慢轉過身來.
眼前突然出現朝思暮想的人.身上依舊是白衣.如染了一身的風雪.她的烏髮散開.在風中飄揚開去.如展開的翅膀.撩動人的心絃.她目光平靜.卻隱約有水光一閃.讓他的心都跟着驀然一疼.
他很想喚她一聲.那日日夜夜牽掛的人.在心中盤旋已久的名字.但是此時.他卻不敢說出口.
一定是自己想她想得瘋了.現在眼前都出現了幻像.就算是幻像.能夠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他緊閉着嘴巴.生怕一出聲響幻像便消失不見.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容溪輕聲開口問道.
冷亦修的心跳都幾乎瞬間停住.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久違的聲音.這低聲問候.讓他不敢相信.
容溪看着他僵硬的站在那裡.心中酸楚.臉上卻是擠出的笑意.她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他.嗅着他身上的淡淡清冽香氣.聽着他的心跳聲.一遍一遍的說道:“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冷亦修心中暖意和澀苦幾乎一下子如潮水一般衝擊着他心裡的防線.讓他的眼中剎那間涌現出熱意.他很想很想伸出手臂摟住她.問問她好不好.這些時日是怎麼過的.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可是.他不能.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握之下.心中又是一疼.她瘦了.別人懷着身孕都是變得豐滿.她卻一再的瘦下去.那骨頭硌着他的手.卻疼在他的心上.
他不敢留戀她的溫度.只是一握便推開.“容溪.你怎麼會回來.不是說好.永不相見了嗎.”
容溪看着他.目不轉睛.一字一句道:“爲什麼.”
冷亦修苦笑了一下.避開她的目光.轉頭看向那邊山頂上的積雪閃出晶瑩的光.“你應該知道的.我們……終究不能……與其相見痛苦.不如不見.”
容溪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滿腔清涼冰冷之氣.此刻在她的心中卻成了火焰.她想起郝連紫澤說起的關於冷亦修身體的問題.又把火壓了下來.低頭拉過冷亦修的手.他沒有防備.想縮回去.容溪卻再次擡頭看着他.“別動.求你了.”
四周風聲輕輕.冬日的風寒而冷.像刺骨的刀.此刻.她微微昂首.目光晶亮.有淡淡的水意在眸中瀰漫開來.她的臉上是少見的祈求之色.任誰都要動容.
冷亦修的身子僵了僵.感覺到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冰涼.看着她的眼神.最終還是沒有動.只是輕輕的別過頭去.洶涌的情緒此時都在心中化成潮水.苦澀的吞沒了他.
容溪感覺自己的心尖都在顫抖.她的手指搭着冷亦修的脈.不停的暗暗祈禱.原來不信任何神靈的她.此時把能夠想到的都念了一個遍.她多怕她的手指下他的脈博告訴她.他是真的病得無法逆轉了.
可是.容溪的眼睛睜了睜.手指下的脈象平實.穩健有力.雖然說有些肝火旺盛外加鬱結.但是根本沒有郝連紫澤所說的那些什麼藥石無靈的情況.
她轉念一想.便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個該死的傢伙.他居然敢拿這事兒來騙自己.容溪氣呼呼的一甩冷亦修的手.“你好得很.我還擔心你會死掉.”
“……”冷亦修看見到她的情緒轉變.不由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垂頭看着自己的手.沉默無言.
“冷亦修.你我也冷靜了一段時間.現在我也千里迢迢的回來了.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問問你自己的心.是否真的在乎我.是否真的不想挽留我們的感情.”風聲厲厲.女子的烏髮飛揚.她的眼神明亮.灼灼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冷亦修的心頭猶如滴血.容溪的話字字如刀.狠狠的刺着他.他望着遠處山脈.狠下心說道:“容溪.我雖然痛苦.但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法改變事實.你我二人同是母妃所生.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情意再深.那又能如何.怨只怨命運殘酷.和我們開了一個如此的殘忍的玩笑……”
“冷亦修.”容溪聽着他的話.看着他那一臉痛苦頹廢的樣子.再加上郝連紫澤對她的欺騙.她之前壓着的怒火全都噴出來.“你這個混蛋.你手下有那麼多暗衛.有那麼多的消息網.能夠蒐集天下的情報.爲什麼就不去認真的查一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爲什麼就不肯努力一下.”
冷亦修的目光疼痛.一絲一縷.將容溪包裹住.“母妃都親口承認.還能去查什麼.到時候無非再次證實一次.把那一線渺茫的希望再狠狠的掐滅一次.永遠都在痛苦中沉淪.無法自拔……”
“大不了就再痛一次.總好過什麼都沒有做過.”容溪的眼睛瞪得老大.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奔流下來.
冷亦修輕輕一震.那淚似乎滾燙.流入他的身體裡.灼痛了他的心.
“容溪……”冷亦修禁不住想要伸出手爲她抹去眼淚.容溪一揮手.打開他的手.自己狠狠的抹了兩把.“你就自己在這裡呆着吧.永遠在這裡呆着.看看命運會不會因爲你躲在這裡而改寫.”
她一邊說着.一邊轉身要走.她的動作不便.轉身又太快.看得隱身藏在不遠處的衆人都嚇了一跳.新曉一個箭步竄出來就準備迎上去.
容溪剛走了兩步.突然覺得肚子一痛.她一抽氣.停下了腳步.伸手托住了肚子.
“容溪.你怎麼了.”冷亦修察覺到她的異樣.不由得大驚.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發現她的臉色蒼白.死死的咬住嘴脣.不斷的做着深呼吸.
容溪此時也不再逞強.靠在他的肩膀.指了指了肚子.喘了幾口氣.勉強在他的耳邊說道:“我……我……恐怕是要生了.寶寶要出世了.”
容溪自從懷孕以來.一直以現代方式自己計算着預產期.明明記得還有一個禮拜左右的.所以才放開了膽子這樣日夜趕路.不成想.日期有所偏差.再加上日夜的奔波和心中的急切.導致這小傢伙等不及提前要出來了.
冷亦修沉着臉.彎腰抱起了她.下巴貼着她的臉.低聲說道:“容溪.撐着點……放心.有我在.”
放心.有我在.
簡短的話.幾個字.讓容溪忍住的淚水又奔涌而出.她的手死死的抓住他前襟的衣服.無聲的哭泣.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打溼了冷亦修前襟的衣衫.
冷亦修的手臂緊了緊.他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一刻懷中有她.這一刻她的淚.全部都匯聚成讓他心暖又心痛的源泉.他什麼都不想.只想着此刻她在懷中.一定要保她周全.
一路狂奔下了山.衆人都快步跟在他的身後.冷亦修輕車熟路的走進了一戶人家.“哐”的一聲踢開院門.正在院子裡的一位大嫂被他嚇了一跳.手中的木盆也落了地.
冷亦修目光急切.大聲道:“大嫂.快來幫忙.這村子裡有沒有產婆.指引一下.我們派人去尋.”
“啊.”大嫂聽到冷亦修的問話回過神來.急忙跑過來看了看他懷裡的容溪.又伸手摸了摸容溪的肚子.“哎呀.這馬上就要生了.快跟我來吧.我去年就爲村裡的阿花接生過.”
她一邊說着.一邊把冷亦修讓進屋裡.攔住身後的幾個人說道:“行了.你們就在外面吧.一會兒他也要出來.這位姑娘.麻煩你去燒些熱水吧.這裡交給我.”
衆人急忙答應.擔水的擔水.劈柴的劈柴.各自忙碌去了.
冷亦修把容溪放到牀上.這農家院中雖然簡陋.但是倒也十分乾淨.容溪皺着眉頭.額頭上的汗早已經把黑髮溼透.牙齒死死的咬住嘴脣.冷亦修握住她的手.一聲一聲呼喚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