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苦笑了一下,“和你一起吃飯太麻煩了。”
冷亦修挑了挑眉,等着她說下文。
容溪指了指滿桌的菜餚,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看,這滿桌的飯菜,她們都不知道你愛吃哪一樣,因爲你不願意讓別人輕易知道你的喜好。”
冷亦修提起筷子的手又放下,臉上若有所思,容溪接着說道:“我明白,這也不是你個人的意思,而是你身在皇家,很多事,不得已而爲之。只是,我覺得,很多時候很多事,也應該照顧自己的感受,畢竟,你先是冷亦修,再是寧王。”
冷亦修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微垂下的眸子裡,飛過的閃過一絲震撼的感動,這樣的話,從來沒有和他講過,也從來沒有人站在他本人的立場上爲他考慮過,考慮過他的感受。
先是冷亦修,再是寧王。
“下去吧。”半晌,冷亦修揮了揮手,身旁站立的丫環婆子慢慢出去,只留下冷亦修和容溪兩個人。
“今天,我和你,一起好好的吃頓飯。”冷亦修笑容溫和,語氣溫柔。
“唔……”容溪快速的咀嚼了幾下,“你慢慢吃,我飽了。”
“……”冷亦修望着她淡定離開的身影,恨恨的吃下了一口菜,這個女人,煞風景的功夫天下第一。
“我想先從小路子身邊的人查起,”容溪坐在美人榻上,回想起小路子死時的場景,心裡突然有些噁心。
“不錯,”冷亦修漱了漱口,有人進來把殘席撤了下去,他看着坐在那裡的容溪,見刀子微皺眉頭,腳步不由得快了兩步:“怎麼了?”
“沒事,”容溪笑了笑,臉色有些發白,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有些微微的透明。
冷亦修的心一揪,“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我找大夫給你看一下。”
“不用了,”容溪擺了擺手,笑話,自己一個現代的毒醫聖手,還需要這些古代的大夫?“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可能是這些日子壓力太大,等到事情過去了,休息一下就行了。”
“這些事交給我吧,”冷亦修看了看她放在桌角上的手,指尖纖細,指甲如珠貝,壓抑住想握住她手的衝動,眼底閃過心疼,“好好休息。”
“那怎麼行?”容溪挑了挑眉,“這件事情我不可能不管的,我想今天晚上就夜探東宮。”
“夜探?”冷亦修語調微揚,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凝視着她的臉說道:“容溪,你聽我說,不要輕舉妄動,東宮守衛森嚴,除了金甲鐵衛之外,這幾年東宮還收留了很多江湖高手,你千萬不能去冒險。”
容溪垂下眼瞼,閉着嘴巴不說話,冷亦修卻有些急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聽到沒有?三天的時間你想查出線索,而太子也必然會加緊防衛,也許……就佈下一個陷井等着你。”
她的指尖微涼,像用玉雕成,他突然有些急切,想知道她的心是不是也如指尖這樣冷。
“好,我知道了。”容溪終於開口,目光望向窗外,陽光已經失去了正午時的熱度,變得柔和起來,微風吹來,透過開啓的窗子,有一種溫潤的軟,她眯了眯眼睛,眼神迷離。
這樣的她,讓冷亦修覺得遙遠而朦朧,像是隔着一層薄霧,猜不透她的心裡在想什麼,他很擔心她不過是在敷衍他,隨即拍了拍手,外面如一道影子般飄進來一個人。
“給本王查小路子的底細,生前關係密切的人要特別注意,掌燈之時,要詳細名單。”他的話語簡單,聲音堅定,而對方沒有任何的猶豫和異議,“是。”
那人說罷,又輕輕的飄了出去,屋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廊下珍珠落的影子淡淡的落下來,微風拂動,那影子也跟着輕擺,暗香浮起,響聲微微。
“休息一會兒罷,等有了消息我再叫你。”冷亦修輕聲說道。
東宮的偏堂,門窗緊閉,窗子上的簾子也掛了起來,似乎和外面隔絕,一般的奴才都讓人進院,只有幾個金甲鐵衛站在門口,而那些暗處,都隱藏了高手。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太子站在屋內,對着暗影處說道,聲音裡有些不悅。
“怎麼?您以爲我現在不該來?”暗影裡的人冷笑了一聲。
“當然,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了,萬一這個時候被人發現,豈不是要功虧一簣了?”太子拂了拂袖子,擺出了送客的架勢,“還是快走吧。”
“怎麼您以爲事情馬上要結束了嗎?”對方沒有走的意思,反而轉身向着窗外,只是那裡遮得嚴實,什麼也看不到。
“怎麼臣弟倒以爲……現在正如眼前的這道簾子,一切都蓋在下面,不到最後的時刻,誰也不知道後面到底是什麼呢?”那人語氣悠悠,一字一字在耳邊盤旋。
“你到底想說什麼?”太子被他的語氣森森弄得不舒服。
“臣弟是想提醒您,您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寧王可不是一般人,今天看他的寧王妃,也不是普通的女子,但傳聞卻不是這樣的……事情,似乎都和預計中的有些變化。”那人神情凝重,室內的空氣也跟着變得壓抑起來。
“那又如何?”太子冷冷一笑,“小路子已經死了,還有誰可以證明這件事情和本宮有關?三日……便是三月又何妨?”
“但願……如此。”那人語氣幽幽。
掌燈時分,寧王府的各屋都點起了燈,院子裡也挑起了燈籠,冷亦修站在窗前,昂首看着天上的星光,心中想着今天容溪說的那些話,發現轉換一個角度,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比如,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星空,從來也沒有發現夜晚的天空除了黑之外,還有這樣的美麗的時刻,如夢幻如空華。
一道影子投射到屋內,他收回思緒,卻沒有回首,只是淡淡的問道:“怎麼樣了?”
後面的人單腿跪地,雙手遞上一頁薄薄的紙,“回王爺,小路子本是東宮一個最爲普通的一個小太監,平時交往的人並不多,他的一些喜好和關係都在這裡。”
“出去吧。”
“是。”
冷亦修拿起桌子上的那頁紙,掃了一遍,然後起身去了紅袖苑。
容溪早已經醒來,這古代的生活還真是單調得很,沒有電燈、電器,也沒有什麼可消遣的,女人可有來打發的事情更是少得可憐,她翻了翻以前那個容溪的舊物,只有一些繡了一半的東西,還有一些練過的字,再就是圍棋,自己對這些可不感興趣,發現書架上的書的時候還着實的驚喜了一翻,只是……全部都是什麼古代女子看的關於德行方面的書。
容溪嘆了一口氣,古代的女人真是可憐啊……
聽到院子裡有請安的聲音,容溪急忙轉身出了房間,走到廊下看到冷亦修正大步前來,看到她迎出來,冷亦修的心情瞬間更加飛揚,“來接我?”
“看到一隻老鼠,追出來了。”容溪淡定的回答道,把他臉上的神情直接忽視。
冷十五和冷十六在暗中忍不住一笑,真是沒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跟着王妃果然有好戲看哇……連連看王爺吃癟,這是多少人一生都看不到的呀。
“滾。”冷亦修衝着兩個人的方向冷冷道。
冷十五撇了撇嘴,王爺真是沒肚量,沒風度,明明是王妃說的,跟咱們有什麼關係?不願意跟王妃發怒,把火苗點到咱們身上,真是……
冷十五恭敬的施了個禮,繃着臉認真的說道:“是,屬下立刻就準,去追隨那老鼠的步伐去。”
冷十六也沉着臉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順便抄了它的老窩。”
“對,走。”兩個暗衛壯志凌雲的走了,去捉莫須有的耗子……
冷亦修運了運氣,真是,這些暗衛也越來越不像話了!
“有消息了?”容溪從“老鼠”的片斷中回過神來,目光對準了他手裡的信息。
“不錯,”冷亦修清了清嗓子,“屋裡去說吧。”
容溪命孝兒加了盞燈,接過冷亦修手裡的紙認真的看了起來,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了一個叫“小喜子”的人名上,而在這個人的後面,所註明的愛好是“象姑館。”
容溪想了想,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的手指在那三個字上面敲了敲,“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冷亦修的耳根燙了燙,他望着容溪的眸子笑意深深,只是一剎那,又低下頭去。
容溪不禁有些詫異,習慣了他那冷冰冰,一身霸氣的樣子,這種狀態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只是……這是個什麼表情?……害羞?!
這讓容溪更加的好奇,她不禁追問道:“到底是哪兒?”
冷亦修有些爲難,反正這個地方也沒有打算讓她去,不說她又能如何?於是,他清了清嗓道:“這你不用管了,這樣吧,我到時候把人提來見你。”
容溪微眯了一下眼睛,不對,這裡面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