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外城人吧。”旁邊的老太太湊過來說,“還是這位公子說的對,這鹽商的女兒可不是什麼善茬,經常強搶民男,他們家的老太太就是被她給活活氣死的!不想守孝也不行。”
寧雲筱眼角一抖,“那這樣的人,你們怎麼還來看熱鬧。”
老太太說道,“他們家召完了親發米啊!可不得早點過來排隊。”
寧雲筱被噎的說不出來話,看了眼繡樓下的一衆男人,問道,“那他們爲什麼來搶繡球?”
“想看看哪個倒黴催的接到了繡球唄。”老太太嘖嘖了兩聲,轉過去不再說話。
寧雲筱這回是真說不出話了。
白灼沒忍住笑出了聲,眼睛都彎了。
兩個丫頭也神色各異,只有女童抱着手裡的糯米蘇大口大口的吃着,猶不自知這邊的尷尬。
就在寧雲筱要提出換一個地方的時候,繡樓下傳來陣陣叫聲。
“出來了!出來了!”
“快掀蓋頭!讓我們看看!”
繡樓下的男子們互相推搡起來。
寧雲筱也來了興趣,往前邁了幾步,“我們去看看!”
“你慢點兒!”白灼即使不感興趣也只能在旁邊護着,怕她被碰到,撞到。
繡樓上穿着大紅嫁衣的鹽商千金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圍欄前,她的頭上披了紅蓋頭,但現在繡樓下的人若擡頭看,便隱約可見她的容貌,脣紅膚白。
“快扔!快扔!”
“扔到這裡來!”
搶繡球的男子們樂此不彼的喊着。
鹽商千金很快拿起了繡球,在繡樓下的人羣中搜羅合適,讓她滿意的男子。
驀的,目光突然一頓,人羣中一個白衣男子映入眼簾,她心中狂跳,慢慢的擡起手臂,在衆人愈來愈大的叫聲中,把繡球扔了出去。
周圍的人擠的和碗裡的大米粒一樣,一個挨着一個連往外串串的空隙都沒有。
寧雲筱即使會武功也被擠得來回歪,好幾次都撞到了白灼的下巴,磕的她腦門都疼。
白灼本來就不愛喧鬧,現在被擠來擠去不說,寧雲筱還總磕他下巴。
更讓他惱火的是這些人在推搡之中,踩了他好幾腳,回頭連人都找不到,瞅哪個都有嫌疑。
正在他有氣不得地方發的時候,衆人一齊發出了驚呼聲,緊接着伴隨這驚呼聲,從上而下,飛過來一隻紅彤彤的繡球,正落在他頭上,眼看就要砸在他腦袋上。
白灼這個氣,他怎麼會讓這麼狼狽的事發生自己身上!
於是衆人就看見繡球還沒落到可以開搶的距離,白灼已經伸手,一把抓住了繡球。
拂袖冷哼,將繡球穩穩的攥在手裡,冷眉神厲。
“哎!有人搶到繡球了!平常都要搶個半刻鐘的,這次怎麼這麼快!”
“是誰?搶到繡球的是誰?”
“真可惜,本來還以爲今日的繡球定是沒人接呢!”
在最外圍看熱鬧的女子們頓時亂哄哄的討論起來。
繡樓上的鹽商千金往後微微退了兩步,她本就是瞄準白灼扔的,他能伸手一接讓她很是歡喜,掩脣一笑,吩咐,“快把姑爺請上來。”
她此話一出,便立刻有僕婦應是下樓。
丫鬟笑嘻嘻的說,“姑爺長的真好,和小姐可謂是絕配。”
鹽商千金笑而不語。
丫鬟又說,“姑爺剛剛沒等繡球落下就動了手搶,定是早就相中小姐了!專門等着拋繡球招親這一日呢……”
話沒說完,她瞪大了眼睛,指着下面擡手就把繡球扔了的白灼,話都說不利索了,“這這這……這是做什麼……”
鹽商千金的臉也僵住了,她一把將蓋頭掀開,露出颳了粉的臉,眼梢吊着,顯得幾分妖媚與刻薄。
她怒道,“速速去問怎麼回事,若他不來,就是綁也得給我綁進來。”
繡樓下,白灼扔掉繡球的舉動也引得了衆人的驚呼,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寧雲筱本來看看白灼去搶繡球很是意外,她忽略了心中的那一點點不舒服,準備看熱鬧。
但白灼在站穩之後又迅速把繡球扔了,她也搞不懂了,不搶繡球了?
就在這個時候,鹽商千金方才吩咐的僕婦已經常帶了一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下了繡樓。
“姑爺!姑爺!”僕婦遠遠的喊,圍觀的衆人自動將路讓出來,她快步走了過來,笑呵呵的大聲道,“恭喜姑爺,賀喜姑爺。”
白灼臉一僵,看向了寧雲筱。
寧雲筱往後退了兩步,裝作不認識他。
白灼蹙眉,對她的舉動很是不滿。
就這麼幾息的空檔,僕婦已經走到了近前,看見不在白灼手上,反而被扔到地上的繡球,臉上的笑容頓了頓。
“姑爺這是太高興了嗎?繡球都拿不穩了!”她說道,彎腰撿起繡球,再直起神來,擡手就要抓白灼的胳膊,“姑爺把繡球拿好,快上樓和小姐拜堂吧!”
“滾開。”白灼眨眼間便退開,冷着臉,吐出兩個字。
“姑爺這是何意?”僕婦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接了繡球,卻想賴賬?”
她說道,“我家的賬可不是那麼好賴的,姑爺還是乖乖的上樓拜堂吧,否則出了什麼事,就不是我家小姐想看見的了。”
這話音一落,她身後的幾個男人就走上了前來,皆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爲首的還擼了擼袖子。
“姑爺可別逼我們這些下人動手,沒輕沒重的再傷了姑爺。”他說道,從鼻子裡發出冷哼般的笑聲。
“這是要搶男人去拜堂?走私鹽的膽子大,這做女兒的也不要臉,真丟人!”突然有一女子諷刺道,聲音不大不小,但因爲僕婦公然威脅,周圍猛的安靜下來,這聲音足夠在場的人聽到。
僕婦立刻看向說話的女子。
女子斜睨她一眼,揚着下巴趾高氣昂。
旁邊的小丫頭笑意盈盈,也不害怕。
僕婦自知這樣的人肯定不好惹,就沒再說話
“姑爺到底上不上去!”爲首的男人這時又說,那樣子就像是白灼要是說一個“不”字,他立馬就動手打。
白灼終於看了這男人一眼,目光當真是像刀削般一樣落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面露膽怯,但想到人如果帶不上去,等着他的是什麼樣的懲罰,膽子又足了幾分。
“上!”他說道,向白灼衝過來。
爲了不引人注意,白灼出來並未帶劍,但他還是在腰間藏了趁手的兵器,一排,二十幾根銀針。
幾個男人一齊衝上來,他躲過一拳,擡腳把男人踹出去好遠。
僕婦驚呼。
右手邊的男人弓着身子揮拳,白灼躲過,又擡起腳將男人踹了出去。
僕婦又驚呼。
緊跟着後面的男人也撲了上來,白灼腳尖一點地,施展輕功掠至與繡樓齊平的半空中。
衆人都瞪大了眼睛。
僕婦這回由驚呼變成了尖叫,因爲白灼騰空而起,那個奔過來的男人直接撲到了她的身上。
白灼微微蹙眉,從腰帶扣中抽出銀針,擡手甩了出去。
僕婦尖叫的聲音立馬斷了,倒地之前她還在想,她見過潑皮打架,地痞生事,還見過一回官兵捉拿賊廝,就是沒見過人飛。
會飛的還是人嗎?
怪不得剛剛看他不對勁,眼睛裡和藏了把刀似的,被鬼附身了吧?
繡樓上的鹽商千金牙齒磨得咯咯作響,她怒道,“把繡樓裡的人都派出去,這個男人一定要給我帶回府上。”
丫鬟應是,立刻跑下去知會。
街道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百姓,就連擺攤的攤販也停止了叫賣跑過來看熱鬧,他們自覺地將中間讓開,退居到兩旁。
繡樓裡衝出來更多的打手,手裡拿着棍棒,後面有兩個壓軸的男人手持長槍。
飛龍國不允私戶持有刀劍,大戶人家需在官府記冊方可使用,或者分發給護衛,不過一般人家都不願存下刀劍,怕惹了事端,被有心人抓着不放。
像這些護衛有長槍可拿已經很好了,當然,像宰相,將軍啊之類的大臣,那都要幾十侍衛前後護着的。
寧雲筱見這劍拔弩張的,也沒了看白灼出糗的心思。
“別打了先走吧。”她喊道,怕被人發現她和白灼的身份。
可白灼明顯沒有避讓的打算,一手夾了四根銀針,一眨眼就放倒了打頭陣的四個男人。
百姓們吃驚的瞪大眼睛,有一個眼睛尖的,指着早已倒下的僕婦喊,“她身上有針,這個人用的是銀針。”
此話一出,僕婦身邊頓時圍滿了人。
兩個丫頭早已急成一團,她們自語道,“怎麼辦?要不要立刻去通知郡丞?”
沒人回答她們,甚至都沒人聽見她們說話。
因爲所有人的視線都在白灼的身上。
寧雲筱很快發現了,白灼讓了他們雙手,躲避,用腿,躲避,擡腳,除去一開始的四針,就沒用過雙手,而且連內力都沒用,全靠肉體力量進行還擊,可依然顯得遊刃有餘。
這些護衛大概是被不管怎麼打都碰不到白灼的一片衣角的事實給激怒了,沒商沒量的,一窩蜂似得衝了上來。
“讓開讓開!閒雜人等讓開!”就在此時街頭響起緊密的敲鑼聲,伴隨着士兵的喊聲,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百姓們不敢再擋着路,紛紛向街道的左右兩邊靠攏。
繡樓上的鹽商千金臉都青了,沒想到人抓不回來,反倒是把官兵引過來了。
秀樓下面兩個丫頭面露驚恐,“天啊,要是寧姑娘的身份被發現了怎麼辦?”
這次寧雲筱聽見了,不過還是沒有理她們,而是立刻喊,“白灼,快走,巡甲帶士兵過來了。”
她喊完就跑向了白灼,被打的站不穩的男人迎面向她撲過來,她剛欲閃開,男人就被人猛地一拽,和斷線了的風箏一樣直直的向後砸去,還撞到了兩個人。
眼看着巡甲騎馬疾馳而來,馬兒的踏蹄聲愈發清晰。
寧雲筱也有些着急,她對上了白灼的眼睛,顧不上再說什麼,抓着他的手開始跑,還聽見身後傳來巡甲的喝聲,“抓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