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翊炎看他那抖成一團的身體，手無縛雞之力的氣質，也不相信他能害人，只是問道：“你待如何？”
師爺懇求道：“小生聽說混賬縣令被人下毒殺了，一定是南國將軍派來的啊，未的就是殺人滅口！小生也看過那些信件，小生怕，怕南國將軍再回來把我也下毒殺了，求皇上救命啊！”
黎翊炎讓護衛拉他起來：“帶路，去你說的那個密室看看。你可要知道說謊的代價的。”
“是是是。”師爺一疊聲的答應，跌跌撞撞地在前頭帶路，領着他們去了按個密室。
師爺打開了密室，纔打開一半，衆人就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派了兩個人留守在門口，其他人進去一看，裡面被火燒得不成樣子，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書架子，靠着牆佇立着。
“這！怎麼會這樣？”師爺大吃一驚，上前去撥拉那堆灰燼：“皇上，小生沒有說謊，之前就是藏在這裡！一定是南國將軍，怕人知道這間密室，就偷偷把這裡都燒了！”
寧雲莜蹲在灰燼旁邊，往裡面看去，書冊還有一些沒燒完的，零零散散的掩藏在灰燼中。
只怕信件早就被取出來，單獨燒完了。寧雲莜眸色一暗，好不容易有個線索，又要斷了嗎？
黎翊炎也是一肚子氣，這個兇手處處先他們一步，讓他們處在被動之中，簡直像是在被耍着玩：“把沒燒完的都整理出來，帶出去仔細搜查！”
寧雲莜皺眉道：“昨晚縣令被關在死牢，他的家人也都派了人盯着，沒有人來過這裡。看來是有人特意來這裡燒燬了證據。”
黎翊炎冷笑道：“要是沒有心虛，又何必多此一舉。這些被燒燬的灰燼，就是有罪的證據！”
師爺趕緊上前表明清白：“皇上明察！皇上英明！小生真的沒有說謊，小生說的都是真的！”
黎翊炎被他煩的不行，寧雲莜在他發怒之前安撫，又勸了師爺幾句，在保證一定會保住他的小命之後，讓人帶他離開了。
密室內充斥着燃燒之後的特殊氣味，護衛請兩人在外面等着，寧雲莜怕黎翊炎不肯，拉着他出去了。
幸運的是，可能是時間太過倉促，兇手來不及將所有的證據一一焚燬，而是大致搜索一下，就堆在一起點上了火。
護衛在灰堆裡扒拉了半天，撿回了兩封夾在書冊裡，尚未被燃燒完的信件殘片。依據上面斷斷續續的話語，還是能夠推斷出，着的確是南國將軍的相關信件。
寧雲莜和黎翊炎輪流看過，都是驚疑不定。
黎翊炎把手背到身後，目光隱晦不明，盯着密室，半晌狠道：“這小小的縣令，本事不大，膽子倒是不小。與敵國私通書信，可定爲叛國之罪，他這一家子死得也不冤。”
寧雲莜知道他是氣到了極點，這實在是件大事，也不怪黎翊炎發火。他剛擔心的是，這件事背後還有什麼樣的牽扯。
只是單單一個縣令到還能控制，要是還有更多的人蔘與到其中，最可怕的是，敵人已經有所行動，開始滲入他們內部，而他們還一點都沒有察覺。
不是寧雲莜多想，依照現在情景來看，多半是後者：“南國爲什麼會選這裡？這個縣位置在最東邊，地勢偏僻，土地貧瘠，既不是交通樞紐，也不是富庶之地，對南國來說，不是有更好的選擇嗎？”
這個問題顯然黎翊炎也想到了：“有兩個可能。一是這個縣對南國來說有特殊意義，二是南國不僅收買了這裡，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只是這裡剛巧被我們發現了。”
不錯，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兩人沉默着，心頭都沉甸甸的。一旦兩國開戰，那就不是街頭打打鬧鬧，百姓何辜。
寧雲莜心念轉動之間，已經有了決斷：“這事沒有表面上簡單，不能因爲縣令死了就結束了，還得往下查。”
她看向黎翊炎，便知道他也是同樣的想法。果不其然，黎翊炎當即同意了，兩人商議之後，正好新縣令也已經有了，黎翊炎又派了人在這裡暗中監視，盯着整個縣的一舉一動，一旦有所異動及時上報。
而他們兩人，則親自南下，勢必將這件事調查個水落石出。
將這些安排好，再怎麼力求快速，也花了三天。第四日一早，兩人終於上路了。
爲了掩飾身份，不暴露出目的，兩人扮成帶着家眷去南國做生意的商人。這樣一來，護衛就能扮成家丁，光明正大的跟在他們身邊。
馬車是普通的油壁車，舒適卻簡潔，既不會太過奢華引起他人注意，也不會一路顛簸，震得人骨頭都散架。
雖是有重責在身，不過這一次，身邊有人陪着，不再是孤身一人，兩人的心情也不像之前一樣鬱悶。一路上看到一些花鳥山水，也頗爲開懷。
寧雲莜傾聽不遠處清脆的鳥鳴聲，眉宇間舒展開來，黎翊炎遞給她一個野果子，她接過來，衝他笑了笑。
他們今天沒遇上城鎮，錯過了上一個村子之後，只能在路邊停下休息，吃點簡單的午餐。
野果子倒是隨處可見，雖然不密集，稀疏地隨意長着，要摘也不少。寧雲莜咬了一口，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這果子外表光潔，猶如成熟的蘋果一樣誘人的紅色，味道卻酸的像檸檬。
黎翊炎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將手裡的遞給她，順手取走那個酸的：“吃這個，不酸。”
寧雲莜咬了一大口甜果子，把那股味道壓下去，才掙扎着開口：“怪不得長得這麼好看，還都被剩在樹上，原來完全沒有被人窺覬的價值。也只有我們這些不知情的過路人，纔會被騙了。”
她擡起頭，看着黎翊炎表情不變，三口兩口將野果子吞下肚，不禁替他牙酸了一回：“不好吃就別吃了，還有好些呢。”
吃完了果子開始啃乾糧的黎翊炎一點也不在意：“你吃吧，我不要緊，吃起來也差不多。”說着把乾糧也遞了一半給她。
這些乾糧，都是在上一個鎮子上買的，不過是些大餅之類，放了一天，乾硬地像石頭，在火上烤了，才勉強能入口。
寧雲莜肚子是餓了，但是看着這張餅，也覺得有些咽不下去。她有點佩服黎翊炎，好歹是皇家嬌生慣養長大的，他一點也沒有沾染上惡習，錦衣玉食也當尋常，粗茶淡飯也當尋常。
反倒是她自己，之前一個人在外遊蕩之時，也是隻要能果腹就行，結果在他身邊，就不自覺地挑剔，就像小孩子有家長在一旁撐腰，就任性的撒嬌一樣。
想着寧雲莜打了個寒顫，什麼破比喻。黎翊炎看她不吃，以爲是在嫌棄，耐着性子安撫道：“今天先將就着，照着我們的腳程，入夜前能夠到達下一個城鎮。那裡不錯，是個挺富庶的地兒，到時候去吃頓好的。”
“啊？哦，哦。”寧雲莜反應過來，知道是黎翊炎誤會了，不過她剛纔的念頭太過羞恥，也不想告訴人，乾脆認了，低頭啃大餅。
吃過了午餐，整理之後再次出發。馬車雖然儘量弄得舒適了，無奈長途跋涉，不可能像在家裡一樣，還是有些不適。好在他們都不是難伺候的人，忍忍也就過去了。
何況他們還有重要的任務在身，對衣食住行這些事不免淡化了一些。寧雲莜回想了一路上所遇到的情況，說道：“我們這一路下來，沒有發現有可疑的地方，難道真的只有那個縣被南國收買了？”
這是他們最在意的事，光是一個縣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黎翊炎習慣性地用手輕輕敲擊案几：“如此正好，否則事件難以收拾，又有一場浩劫。”
希望這只是一個巧合，只是因爲縣令昏庸，被人輕易收買，纔會替南國將軍辦事。
這天晚上，他們難得住了一天客棧，在馬車上顛簸了好幾天，一遇到柔軟的牀鋪，差點控制不住的撲上去。洗去了一路上的風塵僕僕，一碰到枕頭就沉睡過去。
這裡已經是兩國的邊境了，再往南，就是南國的國土，他們是僞裝成商人來的，這裡做生意的比比皆是，倒是很好的掩飾了行跡，沒有人懷疑他們。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精神奕奕，身體卻將之前積累的勞累都爆發出來，渾身痠痛不已。寧雲莜用手撐着身子，堅持了幾秒，又倒了下去，只覺得身體像是被十輛馬車碾過，不想動彈。
黎翊炎心疼她，不想她這麼辛苦，提議道：“不然今天你就不要出去了，在客棧好好躺躺，這兩天確實太累了。外面我去就行，只是打探情況，也不費什麼力氣。你想吃點什麼，我回來給你帶。”
“那怎麼行，”寧雲莜掙扎着爬了起來，拿過衣服穿戴：“難道你不是也是一路辛苦過來的？我纔不要躺在牀上休息，看着你忙忙碌碌，要去一起去。”
雖然不贊同，但是心知寧雲莜決定了的事，不能輕易被改變，也就順着她的意思，兩人一同出門去了。
這裡既然是商人云集之地，人口流動就雜了，哪個城鎮的都有，這些人離鄉背井，就是爲了養家餬口。
寧雲莜有感而發：“和平時代尚且如此，要是真的有戰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離散。到時候就連辛苦了，也得不到一口糧食。”
對於國家之事，黎翊炎比寧雲莜有更深的體會，他從小接受的就是帝王之術，身上擔負的責任，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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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讓寧雲莜一直處在擔憂之中，這些事情，他來做就好。他希望寧雲莜能夠在他的保護之下，過着隨心所欲的生活。瞥見旁邊有一家酒樓，於是說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去用午膳，就選這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