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青聽着這話簡直是心驚膽顫,這御史大夫恐怕沒有搞明白皇后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不過這不重要,因爲皇上很快就會讓他清楚的知道這份重量了,而且皇后娘娘遇險,皇上肯定要親赴藍月國營救,這些大臣又避免不了要攔,爲了讓他們閉嘴,皇上要挑一個人開刀。
就你了!
隋青都想指着御史大夫說了!
龍椅上,黎翊炎本來就擔心寧雲筱,聽見這話眼中神情立時一暗。
“御史大夫和夫人的關係如何?”他問道,這是準備影射人了。
御史大夫一愣,下意識的回答,“臣與夫人相處和睦,不知皇上此問何意——”
“既然和睦,那就有問題需要御史大夫作答了。”御史大夫話音沒落,黎翊炎便開口,“倘若御史夫人被賊人擄走,御史大夫該當如何?是救,還是不救?”
御史大夫明顯臉色一變,哪裡不明白這一問的意思。
救,就代表自己對皇上離宮前去藍月國相救皇后一舉無意義,不救,那就代表自己薄情寡義,連結髮妻子都不重視,哪一日皇上遇了險,自己不是跑的比誰都快?這麼一來,官也別做了,不被處斬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不過他很快找到了應對之詞,雙手抱拳,彎腰行禮,“回皇上,臣的回答是救,然而皇上的決定卻不能是救。”
“哦?”黎翊炎倚在龍椅上,“同爲人夫,朕的爲何不能?”
御史大夫果然不愧爲次於丞相之下的第一文官,第一儒生,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臣,冒天下之大不諱,臣若摘了官帽,脫了官服,不過是貧民百姓,死了後只會讓親人平添愁苦,而皇上沒了這皇冕,下了這龍椅,還是皇子,是王爺,身份尊貴,仍可處理政事,一損而動全局。”
他知道自己的話讓自己被革職查辦都不爲過,立刻一抖袖子,提着官服跪了下去,“莫說皇上現在還是皇上,英明果斷,皇上的安危與江山社稷息息相關,是以分毫的險都不能涉。臣對皇上大不敬,望皇上降罪,只要皇上能改變想法。”
“不錯,是大不敬,而且放肆,理當治罪。”黎翊炎的聲音從上首響起,不溫不慍,卻也不是什麼高興的語氣。
御史大夫低着頭不敢擡,心中直打鼓。
“御史大夫一口銀牙,一張利嘴,真是差點就把朕說動了,不過很可惜,朕沒有被勸住,朕要前往藍月國。”黎翊炎說道,一指御史大夫,“朕就罰你輔佐陳大人,李大人二人監國,上下週旋,你這才能準不會被浪費。”
此言一出,殿中衆人皆是一愣。
大臣們神色各異,這哪是罰,明明是獎賞。
陳大人,李大人,自皇上還是王爺時就從旁協助,忠心耿耿,皇上登基,二人自然是水漲船高,而且辦事能力也高,除了不曾代皇上批閱過奏摺,旁的事真是都包攬了。
還利嘴!
這個御史大夫生得就是一張笨嘴,不會迎合他人,能坐上御史大夫這個位子,得虧是因爲黎瀚宇死,皇上登基,他才得了機會,否則到死也沒可能。
而御史大夫則是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心道幸虧篤定皇上不是聽不得逆耳忠言之輩,否則現在就被侍衛拎着扔出去了。
“臣領罪,定不會辜負皇上厚望。”他磕頭說道。
話音落,殿外響起太監的通報聲,“皇上,陳大人等諸位大臣到了!”
不用黎翊炎再吩咐,隋青立刻說:“宣!”
而後不出五息,殿內又是一批大臣走進來,爲首的陳、李兩位大臣的臉上明顯帶着輕鬆的表情。
這二位大人究竟是知不知道事態緊張啊!看見的其他大臣肺腑,而後見這一批大臣跪下行禮,“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黎翊炎嗯了聲,覺得事情是有轉機了,不是指自己能否前去藍月國,而是寧雲筱在那邊的情況。
陳大人立刻說:“稟皇上,臣在進宮時遇見加急信件,便攔了下來,信上說皇后娘娘是被冤枉殺害藍月國皇帝的,是意圖對藍月國與我朝的關係不軌,企圖破壞的賊子所爲,現在皇后娘娘的清白已經被證明,也很安全。”
旁邊的李大人補充,“而且,藏身於藍日國皇宮的細作傳來消息,藍日國皇帝對白晨霖接到御令卻仍違背,佔領了藍月國皇宮此舉並不是縱容,而是暗中派了使臣前去藍月國,同行的還有數位將軍,奉了皇命,要將白晨霖押回藍日國。而現在使臣已經快進京城,待白晨霖一離開,以我朝與藍月國的關係,皇后娘娘定然會平安歸來。”
“果真?”
“這真是太好了!”
“不錯,船到橋頭自然直,如此一來,皇上也不用涉險前去藍月國了!”
大臣們聽了,幾乎是同一時間,紛紛轉憂爲喜,互相對視着說。
陳大人詫異,“皇上方纔已經決定要去藍月國了?”
“是啊。”御史大夫點點頭說。
“那現在不用去了。”陳大人笑笑說。
“不,朕還是要離宮。”黎翊炎的聲音卻突然從上面傳來,而且透着不容置疑。
“皇上?!”衆大臣皆驚呼。
然而黎翊炎已經起身,明顯的不欲多說。
“朕去邊境接朕的皇后。”他開口道,一邊邁步下來,幾下子就越過了大臣們。
而大臣們在聽了這句話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還好只是去邊境。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離宮去邊境也很危險,想要出言攔阻的時候,黎翊炎已經不在龍椅上了!
他們立刻回頭找黎翊炎,可殿門口哪有黎翊炎的影子?只有和他們一樣才反應過來的隋青快步追了上去。
“這……”一幫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只能搖搖頭,這還在他們的接受範圍之內,尤其是黎翊炎從不做魯莽之事,這偶爾的“率性而爲”也不是太過分,而且皇后娘娘已經懷有龍嗣,馬虎不得,萬一路上就要生產呢?有皇上在,有龍氣鎮壓,才能保佑龍胎順利生下來啊!
這幫大臣在殿裡想着這個,殿外匆匆而走的黎翊炎卻已經是急着離宮,“去催季明,讓他立刻準備好離宮,多帶人,一切從簡,再傳令下去,一路上讓沿途的驛站準備好更換的馬匹,二十五日之內,朕人要到邊境。”
“皇上,怎麼這麼急?”隋青追上來說:“既然是去接皇后娘娘也不差這一時,不如今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啓程,皇上還沒用過早膳呢!”
“哼!”黎翊炎冷哼一聲,開口道,“朕可不信藍日國的皇帝是因爲白晨霖不聽他的命令,佔領京城纔派人去壓他回去,定然是也收到了藍月國皇帝駕崩的消息,知道這事是白晨霖乾的,也知道這麼一來盟書是簽訂不了了,就準備了這麼個藉口,將白晨霖帶離藍月國,保他一命。”
“什麼?”隋青震驚,“藍月國的皇帝是白晨霖殺得?皇上怎麼會知道。”
“朕又不是你,留着腦袋不用!”黎翊炎說:“而且朕若是猜的不錯,白晨霖一定把罪名栽贓給了雲筱,威脅雲筱,然後又以摘去罪名和雲筱達成了交易,否則怎麼會一前一後傳來兩道有關藍月國皇帝死了的消息。”
“朕比較擔心雲筱答應了白晨霖什麼條件,提早匯合,才能儘快商議解決。”他說道,這一席話的時間,人已經到了寢宮前。
隋青還在消化這些內容,那邊守着寢宮的宮女見了黎翊炎立刻行禮,打開寢室殿門。
“對了!”走到殿門前,黎翊炎頓住了腳步,回頭說:“你速去找季明,讓他撤回攻打藍日國的那條消息!”
“是!”隋青知道這是大事,應聲後立刻疾步而去。
黎翊炎轉身進了寢室,自行換了常服,由宮女侍奉摘下皇冕,梳了尋常髮髻,再到傳膳,用過,季明和隋青也雙雙回來了!
……
藍月國,京城,皇宮。
一樣是早晨,寧雲筱也在用早膳,不過早膳用過,接踵而來的不是離京的行程,而且一身白衣的白晨霖拿着印鑑而來,這是要和她對校昨晚談妥的條件,並落實了!
寧雲筱既然允諾,就不會反悔,白晨霖也是知道這一點,否則就不應該是現在,而是昨天晚上就追過來落實了。
不過一想到三州就這麼被白晨霖給割出去了,不免有些肉痛。(三州相當於現在兩個省)
不,不是有些,而是很肉痛。
自從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她才知道土地對於國家來說究竟有多重要,一下子丟掉三州,不算其中所帶來的商貿利益,單就是糧食,就夠天元國一年的兩分賦稅了。
雖然她也有從白晨霖那裡劃得一州,而且這一州盛產水稻,也彌補不了損失,況且藍日國近年來災情氾濫,划過來的這一州,也不會富裕到哪裡去,最起碼是不會有好收成的,除非天公作美,不要再下那麼多的雨。
接着看見絹布上所書的藍日國划過來的一州,只能在心裡暗道一聲“果然”!
真就是災情嚴重的!
不過白晨霖所提出的天元國要劃出去的三州也不是最昌盛的,而且爲了多劃得一些土地,不得不將有大批匪患作亂的那一州給划走了,而且整體是一個州挨着一個,並沒有對邊防進行破壞,這寧雲筱才能接受,很快在上面簽字,蓋下了印鑑。
白晨霖心滿意足,有閒情說話了,“皇后娘娘也不必太過氣餒,父皇對本殿的做法有諸多不滿,已經派了人來帶本殿回去,估計現在人已經快到辰州城了,再有一日就進京帶本殿離開了,到時候皇后娘娘就眼不看心不煩了!”
寧雲筱哪會信這話,和黎翊炎一樣,一聽見就洞悉了這其中門道,知道這是藍日國的皇帝想保住白晨霖所行的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