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距季風稟報後不到一刻鐘,雨滴就稀稀落落的落了下來。
寧雲筱捏了捏眉心,看這樣子真要被雨隔下來,在尼姑庵休息了。
“小心點,快把隔雨布鋪上。”這時外面隱隱響起男人的叫喊聲,傳了進來。
“怎麼回事?”寧雲筱問,直起了腰身。
青竹立刻掀了簾子去看。
“娘娘,是前面有幾輛馬車而行,看樣子是商販,車上大概裝着貨物,不能被雨淋,人忙着鋪雨布,馬車就停了下來。”她說道,話音落,外面侍衛也勒了馬,馬車很快停了下來。
聞此,寧雲筱又椅回了軟枕上。
“娘娘出行未打依仗,這些商販只當娘娘是官宦家眷,不過這陣仗也不是普通官宦家能有的,前面那商販正和侍衛賠禮呢。”青竹繼續說,呀了聲,“雨布鋪好了,可以走了。”
話音落,果然又聽侍衛甩了馬鞭,喝了聲“駕”,馬車再次駛行。
車內一晃一晃的,幅度不大,卻讓寧雲筱有了些睏倦之意,方想閉上眼假寐,外面又突然響起隨行宮女尖叫的聲音。
“有蟲子!有蟲子!”宮女叫到。
青竹立刻呵斥,“山間野外,有幾隻蟲子有什麼出奇的,怕什麼!”
“不是啊,姐姐!”宮女的聲音傳進來,帶着哭音,“是很多種啊,剛剛一個不留神,就爬到了我身上。”
“是啊是啊!”其餘幾個宮女也說。
寧雲筱纔想掀了簾子看看,就聽宮女又尖叫一聲,“爬到馬車上面了!”
寧雲筱手一頓,立馬探出頭低頭看,只見一條手指長的小蜈蚣正快速的往車上爬,這一會兒功夫離自己就剩了幾十公分,直奔車窗而來。
“師傅小心!”季風抽了劍,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就把蜈蚣給挑走了。
寧雲筱這才往馬車外側的地上看,果然如宮女所說,大大小小的蟲子幾十只,在地上的坑窪中一隻接一隻的往出爬。
“好惡心啊!”宮女說着,紛紛往後退去。
寧雲筱蹙着眉。
“下去看看,打傘。”寧雲筱說道,踩着木履起身。
“幾隻蟲子而已,娘娘看什麼啊,小心着涼。”青竹一邊說,一邊掀了車簾,又拿着雨傘快速鑽出去,撐了開來。
寧雲筱一手撐着腰,穩穩的下了馬車,正在爬行的一隻蟲子忽然打起了轉,隨即抓着就近的一隻蟲子開始咬。
季風也蹙着眉。
“師傅……”他遲疑的說:“這蟲子,不尋常。”
“對,還有味道。”寧雲筱點頭說,冷風吹來,平添冷意,以及淡淡的酒藥味,還摻雜着腐爛發臭的味道。
“巫夷之地,專行蠱蟲一道,養蠱的方法,聽說就是諸如此類,將衆多蟲子放入罐中,任其撕咬,最後剩下的那一隻,便能成蠱。”季風說道,他常年在外辦事,走的地方多,聽得也多,但話頭一轉,又道,“不過究竟是不是蠱還不得知,而且那些商販說不定還是在用蟲子製藥。”
蜈蚣等蟲子都有治病功效,用其做藥在各地屢見不菲,不過真有大成效的寥寥無幾就是了。
寧雲筱沉思,回頭看了看已經走的只剩下小小的背影的幾輛馬車。
“跟上去,這些人在哪兒停,我們就在哪兒止步。”她開口道,直覺告訴她,剛剛的不安和這些蟲子有關,而且適才季風提起“蠱蟲”,這讓她腦中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並且讓她心悸,似乎這個念頭比去周旋白晨霖與藍月國皇帝簽訂盟書還要重要。
一旁季風應是,又問,“師傅,那這些蟲子如何處理?”
青竹建議道,“奴婢看,還是收起來留用,以便日後與那些蟲子對比。”
寧雲筱嗯了聲,點頭,隨即邁步,踩着條凳進了馬車。
季風去拿了罈子,很快將坑窪裡的蟲子裝好封口、擱置穩妥,再一次騎馬前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上路。
而距離衆人一里距離的前方官路上的一行馬車也在急於趕路,小童穿梭於馬車之間檢查,很慌張的喊道,“蟲師,不好了,馬車裡的罐子碎了一個,裡面的蟲子都跑了!”
他邊喊邊往爲首的馬車那邊跑,幾息就站到了車窗側,趕車的車伕勒馬,放慢了速度。
“不過是一個罐子碎了,跑的那幾只也沒養成,你慌什麼。”一隻乾巴巴的手掀了車窗簾,繼而人臉顯露,竟然是昔日跟在白晨霖身邊與青竹研製解藥的蟲師,但此時的他沒了那分儒氣,還穿着暗色的袍子,臉色發暗,多了幾分陰色。
小童扶着斗笠,大聲說:“可被後面的那些人看見了怎麼辦?那麼大的排場……”
“排場大有什麼用,知不知道蠱蟲還是一回事兒。”蟲師說道,不以爲然,一邊催促,“抓緊趕路,別耽擱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話音落放下了車窗簾。
小童不敢再說,在一邊跟着,擡頭看了看天,烏雲密佈,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夜幕落下,藍月國京城此處還是晚風徐徐,不見半點兒的烏雲雨滴。
皇宮內,成德殿裡載歌載舞,絲竹之聲不斷的傳出來,外面幾個大臣已經急成一片。
其中一個拉着太監問,“公公,皇上何時纔會召見我等?勞煩公公再去通傳一次。”
小太監也是一臉的惶恐,“大人,奴才不知,奴才也不敢再進去了,方纔進去通傳,已經惹得皇帝不快了,再去一次,恐怕腦袋就直接掉了!”
“這……”大臣嘆了口氣。
其餘幾個紛紛說道,“國難當前,皇上還有閒情逸致看歌舞享樂。”
“大人!大人!”這時幕僚遠遠的快步跑過來,“玲瓏公主的信件又傳回來一封,詢問皇帝可是同意與藍日國簽訂盟書。”
幾個大臣聽了皆是一臉尷尬憤怒之色。
昨日就將此事呈稟了皇帝,但皇帝立刻拒絕了,還把他們趕了出來,現在又拒不接見,而外面的百姓在受戰火荼毒,將士死傷無數。
真是……無道!
“不能耽擱了,本官進去稟報。”方纔和小太監對話的大臣說道,袖子一甩衝進了成德殿。
“大人!怎可擅闖!”後面小太監和一干大臣一起喊,見人腳步不停,於是一股腦的也跟了過去。
殿中妃嬪袒胸露背,大臣突然闖進來令其陣陣尖叫。
“大膽!大膽!還不快出去!”妃嬪喊道,宮女立刻爲其披上衣裳。
皇帝也很生氣,手一拍案几,怒道,“放肆!”
一干人等皆是下跪俯首,他們齊聲說道,“臣不敢,國事爲大,望皇上早下決斷。”
“向藍日國投降,割地賠款,和國破被當做階下囚有什麼分別!”皇帝很生氣的說,“你們安的什麼心,要朕受這樣的屈辱。”
大臣立刻說:“皇帝都是爲百姓,算不得屈辱,還會引得百姓愛戴敬重,而且藍日國的太子白晨霖又破了辰州城,隨時可再破京城,侵進宮中。”
“援兵再有半日便可抵達京城,何須怕白晨霖那個毛頭小兒,不過二十弱冠就率兵攻打我藍日國,還妄想攻破皇宮,野心倒是不小,他若是敢來,就叫他有命來,沒命回。”皇帝說道,就是因爲援兵很快就到,他才這麼氣定神閒,否則肯定要考慮玲瓏公主信上所說,和藍日國停戰、簽訂盟書這一辦法。
話至此處,他轉而吩咐太監,“給玲瓏公主休書,言明朕不同意此事,讓隨同而來的寧雲筱回去吧。”
“皇上萬萬不可啊!”大臣們急了,然而話音方落,更緊急的擂鼓聲響了起來。
殿中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擂鼓。
敵襲。
皇帝刷的一下站起來,不代他問,殿外士兵匆匆而來,慌張的稟報道,“皇上,大事不好,藍日國太子白晨霖已經率領萬餘將士壓上京城城牆,而且據探子回報,在萬餘士兵後,還有不下十萬將士的大軍正在向京城方向奔赴而來,不日就要抵達。”
此言一出,慌張的不止士兵一個,而是滿殿的人。
皇帝走下矮几,到殿中問,“怎麼會如此迅速?”
“回皇上,是那太子白晨霖下令大軍扔下糧草,全力趕路,所以纔會……”士兵觀察着皇帝的臉色,見後者似乎是怒氣難以抑制,沒敢再說。
“兵貴神速,連糧草都不要了,定是下定決心要攻破京城,打進皇宮了。”大臣卻是敢說,死諫他們都敢,說句話怕什麼,“現在宮內怕是已經人心惶惶,都在準備逃難了。”
似乎是爲了應證這句話,外面響起敲鑼擂鼓的聲音,以及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應當是當差的太監宮女跑掉了。
皇帝的臉上出現慌亂的神情。
大臣立刻進言,“皇上,事到如今還是早早投降是爲上策,藍日國沒有能力可以吞併我國,定然也等着這個簽訂盟書的機會,斷不會傷害皇上。”
皇帝一聽就動了心思,略一沉吟,立刻說:“好,你等派人前去交涉。”
“交涉?”白晨霖在陣前騎着高頭大馬,聽得城牆上將領在喊冷笑出聲,藍月國的皇帝連仗打都不打就提出交涉,意欲投降,這可真是讓他驚訝,不,是意外之喜。
一旁軍師詢問,“殿下,該當如何?”
白晨霖看他一眼,轉而擡頭高聲許諾,“好!只要你等打開城門放我軍進去,本殿保證不會做出危及貴國皇帝性命的事!”
只不過是不危及皇帝性命而已,關押看管自然就不算違約。
大概是有兩國即將簽訂盟書,白晨霖身爲一國太子,一軍統帥,言出必行的原因,城牆上的將領並未有過多的猶豫,立刻命人打開了城門。
於是白晨霖領着一萬將士,就這麼施施然的進入了藍月國的京城,一路穿橫在京中街道之上,遠遠的只見皇宮裡烽火臺上狼煙燃起,很明顯在報信。
不過,晚了,援軍就是到了,也進不了這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