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筱也很滿意,問道:“這兩天趕一趕,能做出五個來,夠用吧?”
黎翊炎嗯了一聲,又不是給赫連淺運去一大批,只是讓他看看而已,順便談幾個條件。
季明、季風雖然事先打過預防針,可還是吃驚激動。
而相比他們,碧浣青竹已經傻掉了。
連帶着孚兒的惶恐不安,怕被波及,往後退了好幾步,除了驚心動魄這詞語,根本無法詮釋她們此時的念頭。
寧雲筱想到什麼:“那個林匠師,讓他和我學做不是更好?我也想看看他是什麼人。”
黎翊炎說:“時間緊,他趕不過來。”
儘管林匠師看了他拿出的圖紙就執了心意要歸順他,可他並不放心讓寧雲筱和他見面,怕寧雲筱有此技的消息經林匠師傳出去,將她置於危險之地。
“讓季風在旁邊幫你吧,也教他一二。”他建議道,季明在他身邊多年,就季風這麼一個弟弟,他本就有意提拔季風,現下正是機會。
而且如此一來,日後也不用寧雲筱接觸這些危險的東西了。
季風頓時愣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寧雲筱有點不願意,別說略教一二,就是零點五,她也掛了個師傅的名頭。
既然掛了這個名頭,就不能只教一二。
她不是吝嗇,見不得自己有的旁人沒有,但這東西危害大,是黎翊炎說要二十架和赫連淺談條件她纔會畫出圖紙,可從沒想過將方法流傳出去。
慶平關那一場爭城站已經給了她足夠的警示,三枚炮彈就能決定一個城關的失與守。
她造出來,就是破壞了均衡。
但她不想扶了黎翊炎的話,她知道黎翊炎不貪這個,只因和她不分彼此,覺得教一些也沒什麼。
蹙眉思量一番,她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點頭道:“好。”
季風這回徹底呆住了。
“多謝王爺。”季明反應快,旋即一把拉住季風跪下,低聲叱道,“側妃肯收你,還不快謝恩。”
一向跟着黎翊炎的腳步,學的沉着冷靜,如此急切的模樣表現在他的身上,頗顯怪異。
不過這也在所難免,會製造炮彈的人在旁人眼裡雖然危險,可更多的是拉攏。
他一直擔心季風哪天在外面送了命,如今算是有了保障。
季風也回過了神,頷首喜道,“多謝側妃成全!”
不過寧雲筱當頭一棒砸了下來。
“學這個,會縮減壽命。”她說道,目光在季風臉上審度。
跪着的二人皆是神情一僵。
季風擡頭:“縮減壽命?”
寧雲筱斜睨了黎翊炎一眼,點點頭:“對啊,否則你們王爺怎麼不自己跟我學,而是讓你學,你以爲這東西是學了就會,不用付出等同代價的?”
黎翊炎聽了頓感眼皮一跳,他還再想寧雲筱怎麼沒拒絕就答應了,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寧雲筱忍着沒笑,心道讓你給我找事!讓你受他們兩個疑惑的眼神,算是出了口氣。
可她沒想到黎翊炎卻突然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才蹙眉,就聽季風說:“能學得此技,別說縮減壽命,就是明日便死了,得了此技的方子也值了,求側妃收了屬下。”
話音落便俯身叩了個頭。
還有不怕死的?
寧雲筱一愣,轉而心生無奈。
這人根本不是不怕死,而是太相信黎翊炎了,相信黎翊炎不會做出犧牲他們兄弟二人的決斷,就像他們也不會背叛黎翊炎一樣。
以至於立刻就判斷出她話中真假了。
她嘆了口氣:“教你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自選一技。”
“自選一技?”不止季風,就連黎翊炎也不解,他從來沒聽她說過。
“對,自選一技,選了這個別的就不能學了。”寧雲筱點頭。
“有幾技?”黎翊炎問。
“連擊弩,十字弓,火焰投射器,雲梯,衝車。”寧雲筱說,“還有即將製造的火炮,這些你只能選一個。”
衆人皆是目瞪口呆。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除了前兩個大概能判斷出是個什麼樣子的物件,其餘的全都聽不明白。
寧雲筱想了想又補充:“前面那些都是攻城打仗用的,也可以用於救人防守,威力沒有火炮大,不,是與之相差甚遠。”
“你選哪個?”她問道,語氣平淡竟帶着無法忽視的威嚴。
黎翊炎也斂了神情,寧雲筱這問題問的刁鑽,若不是他了解她,熟悉她問話的方式,恐怕也要在這上栽跟頭。
他看向季風,流露出擔憂的眼神。
而季風在疑惑過後,進入了搖擺不定的選擇裡。
一旁的碧浣心中焦急,且不管寧雲筱說的別的物件是什麼,都應該選火炮的啊!
比火炮還厲害的武器,根本沒有!
她蹙眉,很想替季風做個決斷。
又等了一會兒,季風道:“屬下選雲梯。”
此話一出,幾人皆愣住。
“哦?”寧雲筱笑了一下,“爲什麼?”
“屬下不知者雲梯究竟什麼樣子,不過想來能直接攀上城牆。既然能直接上城牆,又何必耗費人力物力,頂着箭雨來襲的危險去撞城門。”季風說。
雖然聽他這麼說,幾人全都覺得有道理,可還是神色古怪。
不過黎翊炎卻是舒了心緒,臉上神情放鬆,“不早了,該下山了。”
他看向寧雲筱:“回府經過護城河支流,你要放河燈嗎?”
寧雲筱不是小姑娘了,不愛擺弄這個,纔要搖頭,黎翊炎又放低聲音說道,“給死者。”
寧雲筱笑容一凝,旋即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和他都記着…
黎翊炎上前兩步,拍了下季風的肩膀。
“不管選什麼,先纏着人,還怕這些東西學不到嗎?!”他說道,也不避諱。
寧雲筱立刻瞪過去。
黎翊炎回看她,咧嘴笑了,交代:“回去把拜師的事宜準備一下。”
季風應是,聲音難掩激動。
黎翊炎牽過寧雲筱的手,離了岸邊,邊問:“你叫季風任選一技,可是你自己也被這麼問過?”
後面碧浣等人聚了過去,小聲說着什麼。
“恩。”寧雲筱回頭看了一眼,低了下頭,笑笑,“我雖然是殺手,可明面上的身份白的就像一張紙。有一段時間人殺的多了,就到山裡面修身養性去了。有個老爺子是滿清的士兵,還當過什麼官,也在山裡住着,久而久之就和他熟了,最後不知道怎麼就要教我做東西。”
她說道:“就剛剛我說的十字弓那些外加火炮,他讓我選其一。”
“然後呢?”黎翊炎問。
“我選了第一個。”寧雲筱回答,火炮只要想學就能學到,有設施,精微操控,不難。但想遇見一個精通這些武器的人又肯教你不容易,加之在山中沒事做,就選了能學很久的這一項…
“那那個老爺子把其他的也教給你了?”
“沒有。”寧雲筱說着就笑了。
黎翊炎挑眉。
她繼續說:“我當時以爲那些武器和火炮自成一個選項…”
因着雨兒和雀草一個睡着,一個昏迷,把第一輛馬車佔了,黎翊炎和寧雲筱便上了第二輛馬車。
拉着馬車的雙馬被卸了繮繩遷出一匹,青竹摟着孚兒騎了馬兒,行在前面探路。
一行人緩緩離開了此處,往山下而走。
街上人很多,臨近子時攤販纔會收攤回家。
而且也正因是晚上,一點點亮光都很漂亮,人才多,放河燈祈求願望實現的人已經把兩邊河流圍了個嚴實。
一盞一盞河燈佈滿河面,向下緩慢移動,形成一幅會發光的街圖。
寧雲筱的毛筆字寫的不好,紙上都被潤透。
她原是不信鬼神的,可自己都能在死後穿越,說不定真有亡靈,也有陰曹地府呢。
河燈被點燃,她將寫好的悼念詞放在裡面,輕聲道:“孩子,早登極樂,找個家風良好的人家投胎,可別再奔着古代來了,二十一世紀最適合不過,也免了擔驚受怕,被朝廷抓去充軍。”
黎翊炎也寫了悼念詞,寧雲筱湊過去看,心酸之餘又覺得自己在情感方面真不如黎翊炎看重的多。
我兒當去。
他這樣寫。
四個字包涵了多少期待不捨。
他輕輕的撫了紙面,將紙張放好,並着寧雲筱的用蠟燭壓着,推了河燈離岸。
二人一齊注視着那小小的河燈融入大片的河燈之中,寧雲筱忽然覺得那個爲成型的胎兒現在才從她腹中抽離,消失,忍不住紅了眼眶,握緊了黎翊炎的手,也徹底放下了這份遺憾。
“讓開讓開!”後面街道突然有官兵出現,亂哄哄的在街上找着什麼。
“你,幕籬掀開!”小將手中拿着畫像,因爲隔得遠看不清畫的是誰,可看他轉挑衣着鮮豔的女子檢查,畫上的人定然也是女子。
自己今日是女裝,也帶了幕籬,雖說不曾在人前摘下來過,可幕籬被風吹起,保不齊被誰看見過…
她側着擡頭看着黎翊炎:“不會是被發現了,在找我吧?”
黎翊炎搖搖頭,“我戴的是帷帽,要發現也是先發現我。”
他說道:“幸好讓季明回了煙花鋪,他常和我在人前出入,這些小將大都認得他。”
話畢帶着寧雲筱快步離開河邊,道:“恐怕是在找方纔的那個女子!倒是聽說黎瀚宇新封了個林淑嬪,卻沒想到今日竟帶出宮來叫我們遇見了。”
寧雲筱心中一跳,危機感陡然升起:“壞了!已經吩咐季風將她帶回王府了,若是碧浣說漏了什麼…”
不止是說漏這一點,現在滿城都知道黎翊炎不在京中,程夢溪被休已經入了陵墓,府中連個做主的人都沒有。
而能將人帶回王府休息,還命人侍奉,身份定然不凡,光是這一點就夠醒過來的雀草懷疑了。
沒想到她竟然做了黎瀚宇的妃子,難道她不是被下令滿門抄斬的林家遺孤?
否則又怎會忘了家恨!
心中念頭不斷,二人在街上疾步跑着。
雖然引來了路人的注意,卻沒被官兵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