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門前有部衆相迎,彎着腰分別行禮,“張長老,易長老!”
“免禮。”張長老點頭說。
部衆做了個請的手勢,將門讓出來,“堂主在裡面等着二位長老呢!”
寧雲筱腳步一頓。
看。
問題這不就來了。
即使景雪青將堂主令牌給了她,居副堂主之位,可不管人前人後,始終被尊一聲‘堂主’,這個‘副’字直接被抹去,更甚的是沒有人承認她這個堂主。
既然如此,是時候也在她這空空如也的名頭裡添一些分量了。
寧雲筱用眼神制止了要斥責部衆的張長老,跟在後面上了樓。
部衆在二樓走廊盡頭的上方門前停下,稟報道,“堂主,二位長老到了。”
“快請。”景雪青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門被部衆推開,張、易二人先後而入。
寧雲筱纔要進去,被橫到身前的手臂攔了下來。
部衆揚着頭,臉上的神情不溢言表。
“放肆!”易長老怒喝。
部衆被喝的一愣。
“怎麼回事?”景雪青坐在裡面矮几上看不見門前的情況。
張長老進去行禮,“回副堂主,堂主來了。”
寧雲筱?
進宮偷畫被傷,身份也被識破,這個時候不好好躲着,竟然還先找了過來!
景雪青立刻起身,旋即便見她一身男裝站定在房中。
“公主!”他彎腰行禮。
寧雲筱略一頷首,卻說,“我還是覺得你稱我爲堂主合適一些。”
景雪青眼睛一眯,心裡估測了個大概,“是,堂主。”
門前的部衆瞪大眼睛,公…公主?堂主?
“滾出去。”易長老看見部衆就來氣,高聲叱道。
別看他年紀大了,說起話來一點兒都不客氣。
部衆連連點頭應是,關上了門。
易長老又和景雪青見了禮,隨即,四人落座,兩個丫鬟依次而入端了茶水點心。
“天一樓被查封,衆部下被抓,公…堂主先屬下一步回京,屬下還以爲堂主也被抓了,直到方纔打探的人前來回稟,堂主並沒有被抓,屬下才放心。”景雪青看似是在寒暄,實則卻是在發問。
“那時我恰好不在,躲過一劫,遇見了張長老,一直和張長老在一起。”寧雲筱說道。
張長老接着作答,“今日副堂主派人去召易長老,我和堂主都在。”
景雪青聽得寧雲筱隱瞞,愈發的對她偷的那副畫更好奇了。
“副堂主。”這邊易長老開口,單刀直入,“既然副堂主已經知道了天一樓衆部下被抓,不知道想了什麼辦法救人。”
張長老也說,“拖得越久,變故越大。”
景雪青不緊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還沒想。”
易長老沉下臉,“副堂主!”
“那現在想。”寧雲筱說道。
景雪青擡頭,“堂主和二位長老一樣想救人?”
“自然。”
景雪青笑了笑,放下茶杯。
“不救。”他淡淡的說,聲音透着幾分冷意,“誰也別想救。”
門外已經聚了五六個部衆,或蹲着,或半彎着腰,都貼在門上偷聽。
其中一個小聲說,“公主真在裡面?”
先前攔了寧雲筱的部衆點頭,“比真金還真。”
其他幾個部衆還想問,突然聽客房裡傳出一聲爆喝,“景雪青!”
幾個部衆一哆嗦,這是易長老吧?竟然直呼堂主的名字,怎麼回事?
他們豎起耳朵聽,就怕說話的聲音壓低了。
結果傳出來的聲音不減反增。
“被抓進去的部下們忠心耿耿,你竟然不救!”這是易長老的聲音。
“怎麼救?救出來一個,就要搭進去兩個,三個,甚至是更多,堂主以爲黎瀚宇會乖乖的等着?只怕是早就計劃好怎麼把派去的人一網打盡了。”這是景雪青的聲音,語氣淡淡的。
幾個部衆一臉驚愕,顯然是沒想到。
接着易長老的聲音又響起,“即便是如此,也不能不救,若如此,堂中上下哪個還肯盡心。”
“棄車保帥。更何況這些人連車都算不上。”景雪青繼續說。
“行了!人一定要救。”這明顯是公主的聲音,清脆又不失沉着。
此時下面樓梯有腳步聲響起,幾個部衆不敢再聽,齊刷刷的站起來,候在了離門幾米遠的地方。
青護衛很快上來,走到門前徑自推門而入,卻被客房裡僵持不下的氣氛弄的頓住腳。
景雪青似笑非笑的問,“堂主這是何意?”
“救人。”寧雲筱想說你耳朵不好使沒聽清嗎,卻重複了一遍,然後道,“你說清風堂是爲復國而建立,聽命於我,既然如此那堂中之人就都是我的手下,我不能讓他們寒了心。”
“你是覺得沒有一個好計策不宜行動,還是——”話到此處一頓,她冷冷的說,“你想忤逆我?”
景雪青神色一凜,頷首道,“屬下不敢。”
“既然如此,就救人。”寧雲筱說,“計劃我來擬定,人手你來準備。”
景雪青垂下眼簾,“是,堂主。”
寧雲筱想了想又說,“另外,兩位長老現在手底下的人有多少?”
張長老聞言一臉詫異,這是作甚?
景雪青終於知道一看見寧雲筱就覺得不對勁的緣由在哪裡了,原來是想替這二人奪權。
這主意鐵定是易長老出的!
他擡起頭,不答反問,“堂主若需要人手,自與屬下說,何必勞煩二位長老。”
寧雲筱柳眉一豎,“我這個堂主想要用些人還要和你說?”
“這自是不必。”景雪青略一蹙眉,“屬下明日就派百名部衆供堂主差使。”
“要是有人想取我的性命,百人又如何夠?”寧雲筱冷笑,“等你再派人過來,我的屍首都已經只剩白骨了。”
聞此,景雪青便摘了拇指上的扳指下來,“既然如此,堂主就拿着調配人手的信物,清風堂下八千部衆皆聽堂主一人的命令。”
除去景雪青召集的前朝士兵,八千人是清風堂上下的總人數。
這回不止張長老露出驚訝的神情,就連易長老都驚訝起來,隨之,驚訝變錯愕,景雪青真的把扳指交出來了?!
易長老比寧雲筱還緊張,甚至有一絲激動。
接啊!
快接下!
寧雲筱愣了愣擡起手。
張、易二人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就在連景雪青都以爲寧雲筱要接的時候她卻轉手拿了桌上的糕點。
“算了,我可沒你那個手腕,管不了那麼多人。”寧雲筱拄着桌子,“我記得以前二位長老手下分別一千五百部衆,其實可以再加點兒啊。”
景雪青神色一僵。
易長老立刻說,“稟堂主,現在部衆連五百都不足。”
“哦?”寧雲筱擡了尾音。
景雪青的眼中可見怒氣,不過很快散去。
“屬下以爲二位長老手下的部衆武藝參差不齊,想換了好的再派給二位長老,可飛龍國一行,一來一去的耽誤了,屬下明日就把人送還。”他說道,聲線都是硬的,可見氣的不清。
這兩個豎子何時和寧雲筱夥同在一起的?
他竟然不知道!
寧雲筱聽見景雪青的回答也算是滿意了,“既然如此我和兩位長老就走了,三日後便潛入大理寺救人。”
聽到此處青護衛忙說,“宮中來了消息,大理寺丞入宮覲見,黎瀚宇出策,兩日後將那些牢中的衆部下斬首,佈告都貼出來了。”
易長老臉色一變,“這麼快?”
張長老也犯難,“時間太緊了。”
寧雲筱思索一番,當即就問,“現在能聚集起來的人有多少?”
景雪青一頓後回答,“大約有二百人。”
這數倒是沒摻假,駐守京中的人原本有三百,可天一樓一查封,就被抓進去了三分之一。
“足夠了。”寧雲筱蹙了下眉,心中有了算計,“我們入夜便動手。”
屋子裡的四個人皆是一臉錯愕。
“你們且來了解一下計劃部署。”寧雲筱起身走到書桌前。
張、易二人立刻跟過去。
景雪青纔想邁步,青護衛忙使了眼色,以表示自己有要事稟報。
“堂主,屬下還有些事,自去,稍後就回來。”景雪青便道。
“行。”寧雲筱一心磨墨,連頭都沒擡。
景雪青便領了青護衛退了出去。
張長老見門被關上,立刻道,“多謝堂主成全。”
一語雙關,謝寧雲筱出面救人,還謝她出言要回了那些部下。
寧雲筱趁着景雪青這功夫不在,忙在紙上寫了幾句話,折了交給張長老,“要謝就幫我把這個交給打傷你的那個人。”
方纔她是被張長老扛着走的,兩個護衛定然以爲她是真的被綁走了,這會兒連帶這季風恐怕都滿京城在找她了,傳個消息回去,省的讓他着急。
“啊?”張長老接過來,有點不情願。
“你要是直接和我說被我的護衛打傷了,我攔下他便是,還用得着這麼麻煩嗎。”寧雲筱說。
“是!”張長老訕訕,收好紙張,都被打的快吐血了,一緊張就忘了。
寧雲筱這纔開始講她的計劃,在紙上列出了大理寺的四個方位分別用多少暗哨,接到信號就引起混亂,他們再選定一個方向跑出去……
客棧裡三人在商議,街道上官兵在沿着告示板張貼布告,大理寺中巡守的士兵多了一倍,懿王府裡伴當和季風已經將人都派了出去,二人守着白鴿已經飛光的籠子,臉色都不大好。
雖然此時不過纔到巳時,可人一旦處於忙碌之中,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當酉時來到的時候,太陽已經只剩下小半邊,天都暗了。
這還是快三月末的緣故,冬天就快過去了,換了前些日子,現在都快黑透了。
“怎麼樣?還是沒有消息嗎?”伴當在屋中亂轉,神態焦急。
推門而入的季風搖頭。
伴當嘆了口氣,又說,“早知道就應該在側妃身上繫個香囊,也好讓小狼聞了去找。”
府中有個護衛從還是嬰兒時被遺棄在山中,和狼一起長大,便有了指使狼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