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三個月沒見了,寧雲筱差點都忘記了還有程夢溪這麼個人。
因着和她之間發生過很多不愉快的事,寧雲筱不太願意見她,當下就想退回臥房裡。
可那邊程夢溪突然“啊啊”大叫,掙扎起來。
幾個婢女將她捆了住,在她身上又打又掐的。
僕婦哪裡抵得上她們手腳靈活,護不住程夢溪周全,還被一個婢女給推倒了,崴了腳脖子。
程夢溪心智不全,且手腳笨拙,三兩下就被摁到地上,抓住了頭髮。
一個稍稍壯一點兒的婢女站在她面前,對着她就是左右開弓,巴掌扇的啪啪作響。
“王妃——”僕婦頓時嚎啕起來,爬過去拉住婢女,又被一腳踢開。
寧雲筱實在是看不進去,她雖然=受僱傭而殺人,沒有同情心,可也不會做這麼卑劣的事。
她撿了地上的石子,揮手投射出去,石子被內力裹着,重重的打在扇程夢溪巴掌的那個婢女的手上。
婢女被打中之後連抽回手都不用了,手指頓時就不會動了。
她大駭,怒喊,“是誰?是誰?”
幾個婢女也慌了神。
寧雲筱在扔了石子出去後就迅速躲回了臥房裡,隔着門聽着外面的動靜。
伴當緊趕慢趕的追過來還是晚了,看見被打的不成樣子的程夢溪頓時就冷了臉,罵道,“你們幾個賤婢當真是放肆!王妃也是你們能隨意欺辱的!”
他罵完,程夢溪就哭了起來,鼻涕眼淚一臉都是,雙頰已經被打的紅腫,留在上面的手印周邊血淋淋的。
聽她一哭,僕婦忙拿出手絹過來擦,惹得程夢溪“嗷嗷”直叫喚。
伴當氣的都快發抖了,這可是王妃啊,就是瘋了,也輪不到幾個下人來欺辱。
他纔要質問,就見幾個婢女驚恐的跪了下去。
伴當回頭,見到來人是誰,往後邊退了退。
黎翊炎問,“是誰打的?”
這聲音不慍不躁,可恰恰就是這不慍不躁,讓人聽了就心悸。
幾個婢女低下頭。
打人的婢女身子一顫。
“恩?”黎翊炎的音調微微揚起,透着怒氣與冷意。
“說!”他猛地喝道,凝實的風在這一刻彷彿都頓了頓。
沒人敢說話,就連哭鬧不止的程夢溪也只剩下抽泣。
“很好。”黎翊炎點點頭,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婢女,目光在她垂下來的手上停了一秒,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看了眼臥房,負手說道,“惡僕欺主,理當送官查辦。”
幾個婢女頓時白了臉色,哭着說道,“不要啊王爺,奴婢等知錯了……”
黎翊炎又看了眼程夢溪,開口,“這次就免了,不必送官。”
伴當一臉驚愕,“王爺!”
婢女們聽了又是哭又是笑,“多謝王爺開恩,多謝王——”
“打死。”黎翊炎輕飄飄的丟下來兩個字,可卻如千斤重擔一樣砸在了衆人的腦袋上。
伴當聽見此話才收回驚愕的表情。
等他應是,幾個婢女頓時嚎啕着哭了起來,
“是王妃要硬闖王爺的房間,奴婢等只是攔了一下而已!”
“打了王妃的是春枝,不是奴婢啊……”
“求求王爺饒了奴婢們吧!”
她們亂哄哄的說着,哭聲不斷,將外面的護衛們都引了過來。
“打死。”黎翊炎重複道,“扔出去。”
護衛們聽了齊聲應是,立刻就抓住了幾個婢女,半點兒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
婢女們掙扎不開,哭的聲音更大了。
黎翊炎轉身就欲進入臥房。
“王爺!”僕婦壯着膽子叫了一聲。
“帶王妃回去,本王晚些過去。”黎翊炎說道,腳下步伐沒停,很快走到了臥房門前,推門而入。
侍衛們將幾個婢女抓走,僕婦站起來,拉着程夢溪一瘸一拐的往院外走。
伴當看着不忍,想着要不要叫廚娘去扶一把,被這場引來看熱鬧的丫頭從一直躲着的假山後面跑出來,去扶了僕婦。
他收回視線,快步走向了西邊的小角門,抄了近路去管家那裡。
幾個婢女被打死扔出府外了,得再調幾個過來侍奉才行。
臥房裡,寧雲筱見黎翊炎回來還挺詫異“這麼快?”
“不過幾句話而已。”黎瀚宇點頭,“恐怕今日不過,我親征邊境的佈告就會張貼出來了。”
“你親征?”寧雲筱更驚詫了,“現在兩國打的膠着不開,邊境還鬧民亂,黎瀚宇這是打着殺你的主意呢。”
黎翊炎點頭,“我知道,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說道,眼中精光一閃。
寧雲筱神色一凜,“你有什麼計劃?”
黎翊炎說道,“飛龍國線報傳來消息,皇帝病重,太子之位懸空,朝中大臣持兩派己見,分別支持赫連淺、赫連月登基爲帝,而多年以來被其欺壓的周邊小國已經整合了兵力,欲要攻打飛龍國,現下大軍已經出發,不日就會將飛龍國南邊邊境困繞。”
他解釋着,“不管是誰登基爲帝,南北兩邊邊境,勢必要停戰一方,我們現下與赫連淺算是同仇敵愾,若他鬥敗了赫連月,成爲飛龍國的皇帝,那我此行就能拿到盟書。”
“那你去了,寶藏怎麼辦?”寧雲筱其實想說寶藏先放一放,和他一起去邊境。
黎翊炎卻已經有了安排,“赫連月和景雪青結盟,必要借用到他的力量,赫連淺與我書信一封,希望你能借尋找寶藏之名,將景雪青引離京城。”
寧雲筱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所以赫連淺纔會給我那張作假的藏寶圖,你和赫連淺一直有聯絡?”
她是個殺手,不是政治家,這種巧合到完美演繹的謀略,讓她覺得……
煩躁?
抗拒?
她不知道。
黎翊炎顯然不明白她的苦惱,接着說,“天下最好尋的人大概就是君王了,赫連淺傳封書信與我再方便不過了。”
寧雲筱應和着點了點頭。
黎翊炎繼續說,“你將景雪青引到涼州地界即可,當地的知府是我的人,自會尋個由頭將他擄在牢裡,等赫連淺坐上皇位,再放他出來。”
寧雲筱只得點頭應下。
黎翊炎又說,“一夜未睡,你快些休息吧,不養傷又怎麼會好。”
寧雲筱也確實累了,疊好藏寶圖,整理好紙張,邊問道,“那你呢?”
黎翊炎猶豫了一下,“我去看看程夢溪。”
寧雲筱手一頓,將硯臺壓在了紙張上面,“那你去吧。”
黎翊炎點頭,起身走去開了門。
“黎翊炎。”寧雲筱在後面叫住他,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問,“你現在的決定還是留程夢溪在王府裡嗎?”
宮中勤政殿,黎瀚宇的怒火已經大到連外面當差的宮女都不敢喘大氣。
前來稟告的幾個禁軍侍衛頭領紛紛跪在地上,總管太監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
“廢物!一幫廢物!”黎瀚宇厲聲喝道,“人呢?寧雲筱人呢?雖然上次叫她給跑了,可好歹還讓她落得個重傷,這次呢?除了朕射的那一箭,你們連一個照面都沒打,眼睜睜的看着她躲進了密道里!”
“屬下無能,皇上恕罪。”幾個侍衛頭領只得如此說。
“無能無能!你們還會不會說別的話!”黎瀚宇一拍龍岸。
幾個侍衛頭領便不說話了。
“行了,滾下去。”黎瀚宇嘆了口氣,扶額說道,他覺得真應該召個太醫來看看了,寧雲筱又跑了這事氣的他頭疼不已。
侍衛頭領們互相對視一眼,猶豫着起了身。
“等等。”黎瀚宇又突然說。
幾個侍衛頭領嚇得“刷”的一下一齊跪了下去。
總管太監看着好笑又不敢笑。
黎瀚宇強忍着翻白眼的慾望,說道,“連帶着把那個白灼也查一查。”
“白灼?”侍衛頭領們表示不知道此人。
黎瀚宇說,“另一個刺客,男子,先去戶部查京中白姓籍貫。”
“是!”侍衛們聽了便應是。
前來奉茶的小太監聽了突然呀了一聲,“皇上,奴才知道白灼這人。”
此話引得殿中衆人都向他看去,尤其以黎瀚宇的眼神最爲凌厲,“你知道此人?見過?在何處見過?”
小太監吞了吞口水,“奴才並未見過,不過此人的名字可進了好多大臣家千金小姐的耳朵。”
他說道,連手中的茶水都忘了放下,“這白灼啊,是天一樓的琴師,大概是三個月前左右,國公府的小姐去了天一樓,非要看這個白灼面具底下的真容,被天一樓的掌櫃的給制止了,白灼還稱他的真容只能給掌櫃的看,結果國公府的小姐就把這二人記恨上了,散佈謠言,說白灼非禮她,鬧得國公大人上天一樓去找了,差點把天一樓給砸了。”
總管太監插話,“爲何只能給掌櫃的看?”
小太監就解釋,“據說,這個掌櫃的是白灼的心上人。”
黎瀚宇忽然問,“掌櫃的是女人?”
小太監被問的一愣,“是…是啊。”
“查封天一樓。”黎瀚宇頓時變了神情,冷眉喝道,“將天一樓衆人抓進大牢,如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這話題雖然轉的快,可侍衛頭領們連遲疑都不曾有就齊聲應是。
小太監嚇了一跳,他不過是說了幾句話,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看着幾個侍衛頭領疾步走出去,似乎是得了什麼賞賜一樣,小太監頓感腿軟,皇上可是讓他們去殺人,不,抓人啊!
轉念一想不就抓個人嗎,他覺得驚訝個什麼勁兒,皇上不是隔幾天就要派人去抓人麼。
可他還是覺得心悸,就好像不僅僅是抓人,而是大開殺戒。
大概是皇上的表情太陰暗了。
小太監忍不住想,終於意識到茶水還捧在手裡,忙奉了上去。
這邊纔想退下,黎瀚宇卻表示對剛纔的事很感興趣,“你接着說,國公去了天一樓,怒氣難消,後來怎麼樣了。”
小太監一愣,搞不清楚狀況,皇上剛纔不是還生氣呢嗎?
他看了眼總管太監,猶豫着說還是不說。
那邊黎瀚宇催了一句,“說啊!”
小太監一咬牙,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