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在審訊陶真的時候,距離二百三十公里的一處密林間。一位容貌清雋,穿着御史袍服的身影,正右手微微顫抖着,往前方一隻寫着陶真生辰八字的木偶點了過去,
可當他的指尖觸及到木偶的眉心處,這位右手的顫幅卻再次劇增,始終都無法用力點出去。
“怎麼不動手?”一個沙啞而又陰冷的聲音,在御使的身後響起。
隨着這語音,附近一團水液凝聚,形成了一個手指頭大小的身影,他冷眼看着這位青袍御使:“你還等到什麼時候?陶真既已被誠意伯府的家將擒拿,那就是一個莫大的隱患,你難道要等他將一切都招出來?”
“我是不敢動手。”青袍御史此時卻吐出了一口濁氣,將右手收了回來,他眼神晦澀的看向了遠處那兩個正在往地面墜落紫紅光電。
“我現在殺死陶真容易,可我也逃不開他們的感應,至多一刻就會被追殺身亡。你不知道,就在剛纔,巫支祁的法體,還有那個懷璧散人,都已被他們誅滅。”
那細小的水人看不到二百里外的景象,他聞言一陣愣神:“怎麼會這麼快?那裡可是桐柏山,是巫支祁封印之地,他們抵達纔多久?”
“他們以四大冰法天位,鎮壓住了巫支祁的本體。”青袍御史的語音略顯苦澀:“我們疏漏了兩個人,靖安伯李軒,伏魔都尉羅煙,這二人雙刀合璧,如光似電,當世天位強者中能與之對抗的,少而又少。”
細小水人卻不能置信的看着他,良久之後,它的臉色才異常凝重道:“你不該讓陶真活到現在,他早該死的。”
青袍御史聽了之後就一陣沉默,眼現出不滿之意,
在這之前,誰能想到巫支祁會被這麼快鎮壓呢?那個陶真也還有用處,他們必須藉助其力進一步破壞漢江水道。
“能否讓人代替你出手?”細小水人話出之後就覺不妥,這種二百里外取人性命的秘法,也就只有他眼前這人才能辦到,所以他接下來又語音一轉:“陶真究竟知道多少?他有沒有證據?”
青袍御史微微搖頭:“這個陶監令,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我不拿出一點真材實料,哪裡能將他說動?我當時自恃能隨時取他性命,也沒做什麼防備。至於證據,這很緊要麼?”
他嘆了一聲:“請轉告皇甫都督,請他做好準備。以誠意伯父子的爲人,事後一定會全力報復。爲今之計,只有藉助這次的洪災將他們重挫,才能化解此劫。”
那細小水人一陣沉寂,然後就化作水汽消散,他只留下了一道幽冷的聲音:“我知道了,你好自爲之!”
※※※※
在李炎的眼前,陶真已經爛泥一樣癱在了地上,他渾身傷痕累累,氣若游絲。
“可笑,你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的時候沒想過朝廷規矩,而今卻想要讓別人對你講規矩,這豈不荒唐?”
李炎一聲冷哂之後,就又眼神凝然道:“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皇甫玄機,湖廣道監察御使司正樑——這就有意思了,這次的年節之前,我們家還給他皇甫玄機送過年禮吧?”
“總計白銀三萬兩。”素昭君也面色清冷:“我家的許多生意,輔國公府也佔着三分乾股。”
就在這個時候,李軒與羅煙兩人都已御刀從空中落下,李軒站定之後,就用惋惜的語氣道:“此人用的是神物寄靈之術,他的本體不在此間,可惜了。”
他說的可惜,是指懷璧寄託的那件神物。能夠寄託一名天位的神魄,要麼是頂級的天材地寶,要麼就是準仙器之流。
早知如此,他與羅煙剛纔就手下留情了,說不定能保全這件神物。
薛雲柔則一點都不覺意外,她剛纔就發現那懷璧散人的戰力偏弱:“神物寄靈不同於分神法體,此人元神必定重損不可,我會發動正一道脈,全力尋覓此人的方位。”
她的眸中閃動幽澤:“此人的身份,讓我有些在意。他是九宮山懷璧散人,御賜法號宣懷真人,乃是九宮山的太清宮主。
我想不明白的是,以懷璧散人的身份,爲何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參與策動這場江南水災?他到底有什麼圖謀?”
九宮山一脈,屬於正一分支‘御製道派’。
前趙年間,御製道派始祖張道清奉皇命在九宮山興壇設教,建起三宮十二院,使九宮山成爲當世五大道教名山之一。
這三宮十二院各有傳承,而太清宮主,則相當於九宮山三大首腦之一。
“懷璧散人?”
李軒一聲呢喃,隨後就微一搖頭:“這其中的究竟,可等事後再追究。我們的當務之急,還是儘快平定水患。大哥,通天河那邊可有消息了?”
由於世代鎮江,誠意伯府的明探暗探遍佈於長江兩岸。
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必須仰賴誠意伯府的情報渠道。
李炎面色微凜:“通天河的那些水妖,已經大舉南下。又由於水汽都凝聚於川北與襄樊一代的緣故,如今金沙江沿岸已經連續七天放晴。你如果準備對他們動手,那麼在金沙江上游就是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時機。”
他眼含期待的看着李軒:“問題是通天河水妖數量不下二十萬,都是四重樓以上修爲有成的妖類。巴蛇常澤居於其中,掌二十萬妖軍之勢,其戰力就等同於中天位。你要想將之擒殺,還是有些兇險。”
李軒聽了之後,就一聲哂笑:“總不會比鎮壓巫支祁更難。”
這個時候,旁邊的羅煙恰見樂芊芊的身影在往這邊走來。她當即華袖一甩,就將一把青色的飛劍,送到了樂芊芊身前:“芊芊,這件法器送你了。”
“誒?”樂芊芊吃驚的看着羅煙與李軒:“這怎麼行?”
這口飛劍,正是李軒他們得自於懷璧散人的那口,是一件真正的極品法劍。
需知在法器當中,兵器之屬的價值,要遠遠勝過其他同階器物。
“說給你就給你了,芊芊你以爲這口劍,我與李軒能用得上?”羅煙失笑,然後斜睨着李軒:“軒郎你沒意見吧?”
李軒哪能有什麼意見,他當即猛點着頭:“芊芊你就拿着,此劍正可補你的不足。你如果覺得不好意思,以後回她一件禮物不久行了?”
薛雲柔則凝着眼看羅煙,臉色陰晴不定,心想這個紫蝶妖女,真是不可小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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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山大佛,又名凌雲大佛,位於四川省樂山市南岷江東岸凌雲寺側,瀕大渡河、青衣江和岷江三江匯流處。
漢唐之時,此間水勢極其兇猛,舟輯至此往往被顛覆。每當夏汛,江水直搗山壁,因此而船毀人亡的不知凡幾。
有高僧海通禪師爲減殺水勢,普渡衆生,招集大量的人力,物力,歷時一百八十年時間修鑿出了這座大佛。
樂山大佛爲彌勒佛坐像,通高六十六丈。
而此時在大佛的肩側處,盤坐於此的懷璧散人驀地一口鮮血吐出,整個人就撲倒在地,陷入暈迷狀態。
“師尊?”
這佛肩上坐着的另一個道裝女子頓時神色一楞,她略含驚慌的將懷璧扶起,同時看向了旁邊一位鬍鬚花白的和尚:“九燈師伯,我師尊他這是怎麼了?怎麼他元神無緣無故,就被重創到這地步?”
“神物寄靈,神物已毀,自然神魄重損。”
那和尚面貌三十歲許,穿着一身金紅二色的袈裟,寶相莊嚴,眸光睿智有神,他將一枚丹藥喂入到懷璧三人的口內,然後又將一點青色的靈液點入到懷璧的眉心。
然後他就滿含疑惑與不解的看向了北面桐柏山方向:“這不應該!”
他的懷璧師弟與巫支祁法體呆在一處,而以如今漢江附近水勢,以及懷璧散人提供的血食,巫支祁如今身擁之力接近中天位,即便三到四名天位聯手都奈何不得。
且只需周圍大雨不絕,這位大妖的法力就無窮無盡。
試問當世之中,還有誰能夠奈何得了巫支祁與懷璧散人的聯手?
“師叔?”道裝女子的面孔一片蒼白:“可是金闕天宮出手了?或是六道司的朱明月?”
“不可能。”
九燈大師搖着頭:“這次的大水與天數吻合,我們只要不將巫支祁與相繇的真身放出來,金闕天宮就不會管。至於朱明月,他還遠在北疆,”
他蹙了蹙眉:“等等吧,等你池師叔回來,他應該知道究竟,”
而就在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一道青色的光影從遠處雲中穿飛而至,落在了佛肩上。
“事情棘手了,”
這是一個身穿儒士長衫的男子,他氣質儒雅,一派仙風道骨的風貌,唯獨眉心緊皺着,滿含憂意:“他們以四大冰法天位鎮壓巫支祁本體,然後在不到兩刻時間內,巫支祁的法體與懷璧師弟的神物寄靈,都被斬殺。”
九燈大師的瞳孔收縮:“是些什麼人物?師弟的神物寄靈,又是毀於何人之手?”
“李承基,虞紅裳,薛雲柔,赫連伏龍,江雲旗。”
儒服男子面色沉冷的搖着頭:“按說他們是斬殺不了巫支祁法體的,可我趕到的時候,那邊的戰事已經結束,所以不知究竟。”
他說完之後,也苦笑着道:“漢江的洪災如果被平復,就如斷我方一臂。”
九燈大師則默默看向了下方的滔滔洪水,此時那水面距離佛膝還有大概七丈二的距離。
“不淹佛膝,神寶難現。”
九燈大師的臉色冷漠:“聯繫巴蛇常澤,請它加速南下。還有,你我還可以考慮將相繇封印進一步放鬆。”
儒服男子聽了之後卻是毫無異色,相繇法體進一步強化,那必將是人世間的大災劫,可這總比他們十年之謀功敗垂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