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三、發兵

“怎麼會死傷如此之多?!不是叮囑了你們只圍不攻,不要同他們動手嗎?怎麼連領軍都被殺了!”

人人都說崔司徒儒雅謙和,遵習道法多年,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與人相處,從不起爭執。可此時的崔浩,卻壓不住心中的怒火。

若是寇謙之肯當初同意幫他,他何必如此緣木求魚?如今必須儘快處理此事,否則這麼多重騎兵的將士同時死亡,很難不惹人懷疑。

“備車,進宮!”

崔浩的馬車一路疾馳,入宮門時直接掏出令牌,馬車幾乎沒停地駛入內宮。

說起這可乘車出入內宮的令牌,還是拓跋燾嫌崔浩總是穿木屐走得慢,半是玩笑,半是爲了顯示對崔司徒的倚重,這纔給了的。

只是崔浩雖有令牌,卻從未用過,今日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宮門的侍衛看着遠去的馬車,小聲嘀咕,不知是出了什麼緊急的事。。

馬車之後是轎攆,崔浩似乎把自己的特權都用在了今日,只爲快一點兒見到拓跋燾。

不出崔浩意料,拓跋燾昨夜又喝了個酩酊大醉。自從太后薨逝,拓跋燾就經常這樣“借酒消愁”,後宮無人敢勸。

崔浩到時,宗愛捂着額角正從寢殿出來。崔浩雖不喜宗愛,卻知道他最會投拓跋燾所好,可這幾日無論宗愛說什麼,都會引來拓跋燾的怒火。

宗愛同崔浩擦身而過,捂着傷口的手緊緊扣着,血都從指縫滲了出來。

儀容不整不便多言,宗愛朝崔浩微微欠身點頭便算打過招呼,就去處理傷口了。

崔浩一進寢殿,便撩起衣襬,端端正正,一絲不苟地跪了下去。

拓跋燾此時宿醉方醒,頭痛欲裂,見他這架勢,火氣就又往上涌,“你無需做這種文縐縐的假把式,說吧,你又有什麼糟糕的消息給朕?”

“臣請陛下即刻出兵,征討仇池。”

拓跋燾猛地直起身,導致頭疼更甚,他用力拍了自己太陽穴幾下,“你再說一遍?”

崔浩緩緩作揖,“吐谷渾已經找到了出兵的藉口。檀邀雨觸怒火神山,導致山神發怒,熔岩四溢!無論大魏還是劉宋,都已有傳聞,說檀家有妖女,命克後星,導致各朝後宮不穩,危及天下。劉宋皇后和我朝太后皆死於其詛咒之下。如今檀道濟離了劉宋,再無兵權。陛下以討伐之名出兵,正是時候。”

曾今迫不及待想要出兵討伐仇池的拓跋燾,此時卻顯得異常地平靜。

“崔司徒有沒有過什麼東西,拼了命想要,卻怎麼也得不到?”

崔浩垂首,不知拓跋燾爲何此時有此一問,他坦誠道:“人這一生,怎麼可能沒有執念?人之所以爲人,只因貪生癡,癡生念,念生妄。碌碌一生,雖然最終孑然一身,萬事歸塵,卻因有了這些妄念,纔不至於虛度了光陰。”

拓跋燾苦笑,“你說的沒錯。可執念這東西,得不到時纔是執念。一旦得到了,便又覺得不過如此。”

拓跋燾從身邊拿起一把匕首,扔到崔浩身邊。崔浩掃了那匕首一眼,卻不知何意。

谷 /span 拓跋燾淡淡道:“這是檀邀雨的貼身匕首。臨走時送給了盈燕。就因爲這把匕首,朕始終將盈燕看作是她的一部分。可實際上,盈燕不過是個爲了朕的寵愛,只會迎合朕的女人。”

“檀邀雨卻不同,沒人能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兒,連朕也不行。出兵仇池,便是贏了,她也會拼死抵抗,絕不會投降的。”

崔浩猛地擡起頭,聲音堅定道:“陛下,此時出兵仇池,遠不止爲了迎回一位皇后!只要拿下仇池,

我軍南下便再無後顧之憂。沒了檀道濟的南宋,根本不是我大軍的對手!陛下難道就不想一統中原了嗎?!”

“至於如何令天女屈服……”崔浩的口氣又突然緩和了一些,“臣自有辦法。還請陛下即刻下令出兵。”

拓跋燾看了一眼崔浩,“此戰崔卿有幾成把握?”

崔浩叩首答道:“工匠處已仿造出百架仇池的弩機,即便威力還有所遜色,可百架齊發,也足以壓制他們的城防。論兵馬,我軍十倍於仇池。論戰力,大魏鐵騎,未有敗績。論攻防,仇池這幾年雖然收留了不少流民,人口漸豐,可能打仗的卻未增加許多。加之北涼被仇池收攏後,兵力分散四處,我軍若從北推進,逐步向武都郡圍攏,勝敗則在九一之數。”

崔浩所言,句句都打在了拓跋燾的心上。他不是不想出兵,他比任何人都渴望這一戰。可或許越渴望,即將得到時就越會生出畏懼。

但他畢竟是拓跋燾,真真正正的戰神皇帝。當短暫的恐懼褪去時,無需崔浩多言,拓跋燾已經起身下旨道:“即日點兵,隨朕親征!”

崔浩深深作揖叩首,“陛下聖明!” wWW¤ тt kǎn¤ ¢ 〇

拓跋燾的聖旨才下的當日, 便有信鴿和信使同時出發,一路向西。

聖旨着令鎮西軍即刻拔營,在王軍抵達之前,以酒泉爲界,拿下酒泉以北和以西的四鎮,只可勝,不可敗!

就在北魏的鐵騎一步步逼近仇池時,檀邀雨卻在吐谷渾境內越走越遠。以嬴風的腳力,竟然只能靠着追蹤痕跡,一路勉強跟着。

每次看到路邊那一絲絲的血跡,嬴風的心就像刀割般疼,他看向檀邀雨去往的方向,滿臉的不解,“雨兒,你究竟要去哪兒?究竟要做什麼?”

嬴風不相信檀邀雨已經入魔了。因爲她明明神志尚在。她能說能動,能辨別敵我,怎麼就是魔了?

可若真的如師父所說,她不再顧及旁人的性命,成了無心之人,自己又真的能不顧旁人的安危,強行護住邀雨嗎?

嬴風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腳下不停地追趕。今日已經是第三天了,檀邀雨似乎完全沒有停留的跡象。周圍的景色從蕭條變成荒涼,又從荒涼變成了丘壑。

嬴風在沙丘的深處,終於看到了檀邀雨停留的痕跡。她似乎是在辨別方向,又似乎是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吐了一大口鮮血。

嬴風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又看了眼地上那個鮮紅的血手印,那上面的血跡未乾,她一定就在附近!

嬴風立刻跳上一個沙丘,內力凝結在腳下,披風抹月發力之下,直接將腳下的沙丘踏出了個深坑!

嬴風如箭般飛上空中,他以爲自己要在沙丘的遮掩中搜索很久,卻沒想到,一眼就看見了沙丘盡頭,那風沙中的土堡,和土堡前站着的,背影纖薄卻筆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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