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道育似乎意識到自己是在無故衝九熹撒氣,又將聲音放緩和了一些道:“雖然我多少猜到會是這種結果,只是沒想到行者樓居然真的做得這麼絕。”
九熹臉上火辣辣得疼,她卻連揉都沒揉一下,照舊毫無波瀾地道:“單憑行者樓的卜算估計也做不到將藥人一個不漏地找出來。只怕是紅龍將藥人的位置出賣給了行者樓。”
“那個叛徒!孽子!”嚴道育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我當初就該直接結果了他!偷食教主的藥人不說,還倒戈向行者樓!待我捉到他,一定將他千刀萬剮,以解我心頭之恨!”
九熹緩緩擡頭,看着眼前的母親變得越來越扭曲的表情,冷冷地問道:“爲何要殺了紅龍?他可是僅剩的已經成形的藥人了。”
嚴道育瞪了九熹一眼,“糊塗。他已經被異教徒的真氣玷污了,還如何獻身給真神?!”
九熹被罵了也依舊一臉漠然,“既然真神無所不能,爲何不能只吸收有用的煞氣。紅龍即便被異教徒的真氣玷污了,如今不也還活得好好的。吸食掉紅龍,總好過真氣耗竭而死吧。煞氣蠱反噬起來,即便是真神也難以抵擋。”
嚴道育冷靜了下來,思索片刻,終於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就算教主不能吸食紅龍的真氣,也可以用他來養着煞氣蠱。只可惜我如今不能親自出馬。宋皇已經對我起了疑心,宮中的暗衛時時盯着我。紅龍的事兒只能交給你了。好在留守在建康附近的教徒們還未被行者樓的人發覺。你帶着他們,一定要把紅龍活着搶出來。”
嚴道育見過了九熹之後,又悄悄潛回了藥鋪,神不知鬼不覺地同假扮她的女子換了回來,又光明正大地回到宮中。
暗衛雖然有些疑心,不明白嚴道育何必親自磨藥,可他監視了一日,始終沒看出什麼端倪,向上稟報時也只是如實告知。
等到劉義隆想起來詢問嚴道育的動向時,已經是幾日之後了。暗衛首領答說並沒發現嚴道育有何異常的舉動。說完卻又猶豫起來。
劉義隆皺皺眉,他這幾日的精神越發不濟,對任何人都失去了耐心。
他沉下臉惱道:“朕養着你們暗衛,不是讓你們來權衡利弊的。而是要你們作爲朕的眼睛和耳朵,將你發現的事情都報上來。你若是連這點兒事情都做不好,不如換個人來做這暗衛首領吧。”
暗衛首領聞言忙跪地請罪,“臣不敢欺瞞皇上。只是此時涉及皇家,臣實不敢妄言。”
劉義隆挑眉,“有話就說,朕赦你無罪。”
暗衛首領在腦子裡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纔回道:“近日建康城中有不少關於豫章康長公主的傳言,說……豫章康長公主喜好**……暗中拐了不少男童充做自己的內侍。”
劉義隆原以爲是暗衛發現了彭城王的異動,一聽是豫章康長公主的事兒,頓時興趣全無。
他不感興趣地擺擺手,“不過是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也值得你稟報給朕?檀道濟這個老狐狸,表面上滿意朕的賜婚,私下小動作卻不少。派人處置了造謠之人,以儆效尤。”
暗衛首領卻道:“臣剛聽說此事時,也以爲是檀家爲了悔婚故意玷污豫章康長公主的名聲。可實際追查下去,卻發現此事……並非空穴來風……而且,消息是從會稽大長公主府傳出來的。”
劉義隆顯然很意外,“長姐?”
劉義隆沉默下來。他並不在意豫章康長公主是否私德有虧,他本來也沒打算給檀家說個門當戶對的親事。
只是長姐怎麼會參合到這件事兒裡?難不成她同檀家達成了什麼協定?
劉義隆剛想下令讓暗衛多加留意長姐同檀家是否有往來,
就發現暗衛首領依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還有何事?!”
暗衛首領嚥了口唾沫,他是劉義隆從親衛裡挑選出來的。接替贏風的暗衛首領一職後,日日如履薄冰,從不敢懈怠絲毫。
即便他對劉義隆的忠心是有目共睹,可今日卻依舊讓他覺得脖頸上像是有一把鍘刀架着,只等自己說錯一個字,就毫不留情地落下來。
劉義隆看出了暗衛首領的惶恐,終於意識到此事絕對不只是皇姐的醜聞。他從靠着的軟墊上緩緩坐直身子,雙目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暗衛首領,“說。”
暗衛首領心一橫,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只能搏一把了。
“豫章康長公主……似乎……似乎……與太子有私。”
劉義隆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失聰了。
與太子有私?有私?
有私!!
他足足花了半刻鐘才明白過來暗衛首領說的究竟是什麼。
“啪”的一聲脆響,劉義隆枕邊的玉璧被他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暗衛首領慌得額頭滲出層層冷汗,腦袋恨不得磕進金磚裡,“皇上息怒!龍體要緊!”
劉義隆惡狠狠地指着暗衛首領, “你!你!你……”他氣憤到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暗衛首領趕緊又一個響頭,“臣不敢妄言。豫章康長公主此時就在太子寢殿……皇上……若不信……”
不等他說完,便聽劉義隆怒喝一聲,“傳轎攆!”
劉義隆的轎攆纔剛出了寢宮大門,便有個暗中守着的小內侍一路跑到華林宮,將事情稟報給謝夫人。
謝夫人一邊哄着小公主玩九連環,一邊似笑非笑道:“準備了這麼久,終於有好戲看了。東宮那邊可都安排好了?”
小常侍點頭,“都按夫人的意思,不相干的人都遣得遠遠的。”
謝夫人看着小公主衝着自己甜笑,心底一片柔軟,卻又迅速堅硬了起來。
她真不知這檀女郎是有多恨皇室。明明有別的法子推掉皇上的賜婚,她卻非選了這個最噁心人的。
“去把燕窩粥備上,”謝夫人吩咐道:“太子整日讀書辛苦,本宮理應去照看一二。太子也好久沒見公主了,待會本宮便帶着她去看看她皇兄。”
謝夫人旁邊的女婢猶豫道:“只怕皇上一會兒會怒不可遏,娘娘此時過去,難免被牽連……”
謝夫人卻不以爲然,“自古富貴險中求。本宮如今已經是破釜沉舟,便是豁出本宮的性命,也要爲公主換一個將來。”
謝夫人說着憐愛地撫上女兒的臉。女婢見狀忙寬慰道:“娘娘無需擔憂。小公主可是有謝宗子護着的。旁人休想小瞧一分。”
謝夫人露出一絲寬慰的微笑,“是啊,本宮的父親是指望不上了。幸好……還有惠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