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柳真真帶回來之後,田羽就一直在公司忙碌,整整三天三夜,兩人連面都不曾見過。
柳真真在家裡待得有些忐忑,可是,心裡又是一片紛亂,就算去了公司,只怕也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工作,與其去公司給人添麻煩,倒不如乖乖待在家休假。
她不敢打電話給田羽,只好打電話給羅妍,從她那裡得到想要的信息,可羅妍只是個普通小職員,根本接近不了高層,自然也沒有辦法得到確切的信息,所以,她只好既然待在家裡各種擔心,各種憂慮。
對柳家,她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抵抗,也絕對不會接受,可是,知曉自己的身世來源,她的心靈也必然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在柳家的時候,她不允許自己軟弱,可是,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沒有了迫人的壓力,她便再也無法壓制內心的負面情緒。
怨恨、悲傷、憤怒……種種情緒,一股腦地涌了出來,灌得她滿心滿腦全是柳家老太太說過的話語,那樣的薄情,甚至是無情,讓她怎樣都無法接受。
而且,她也很是好奇,當年,柳家爲何會放棄身體健康的父親呢?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
在母親面前,她不敢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得太明顯,就怕母親就看出什麼端倪來,連累得她也跟着自己難受,可是,她卻忘了母親對自己的瞭解,閃躲逃避的心思剛起,就被母親逮了個正着。
“真真,在想柳家的事情嗎?在想……你父親的身世嗎?”楊柳青看着女兒驚訝的神情,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由得泛起一絲苦笑,眸中涌出一層水光。
“媽媽,我不想了,您不要難過。”柳真真幾乎是下意識地這麼說着,卻被母親拉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雙手被母親輕輕揉捏着,就像小時候一樣,很舒服,很溫暖,讓她很快就平靜下來,乖巧地伏在母親的腿上。
“媽媽,父親的身世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經深深地愛着您,也必定愛着沒有來得及見面的我,對嗎?”父親在她們母女倆的心裡,是神一般的存在,無論落入怎樣的低谷,只要一想到父親正在天上看着她們,便會由衷地笑出聲來。
父親曾經是她們唯一的快樂來源!可是,她們漸漸地堅強了起來,可以勇敢地擡頭看這個世界,與身邊的人和睦相處,也成爲對方最重要的支撐。
“說得對,真真,當年,我和你父親在孤兒院相遇,從那一刻起,便決定了要相伴一生,離開孤兒院之後,就算生活再如何艱難,我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分開,可是,等情況終於有了好轉的時候,他卻突然離我而去了,真真,媽媽那時候真的不夠堅強,如果不是懷了你,我想……我已經跟着你父親一起走了,我沒辦法習慣沒有他的日子……”
想到那些甜蜜與心酸的過往,想到痛苦與悲傷的離別,楊柳青雙手微微顫抖着,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心尖上彷彿還殘留着當年的痛苦,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
“媽媽……”柳真真想坐起身抱住母親來安慰,可是,卻被母親施力壓住,不得動彈,只好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伏在母親腿上,繼續聽她講着早已耳熟能詳的陳年往事,那些與父親有關的回憶。
母親的言語之間,充滿了對過往的留戀,提起父親的時候,聲音裡都帶着甜蜜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皺眉,不知道,母親這般‘戀舊’,到底是好還是壞。
她不求母親能夠全然忘記過去,可是,若是隻一味想着過去的好,而不肯擡頭看前方,那她又要如何來爭取新的幸福?對田文正,她很有好感,也相信他能夠好好地照顧母親,可是,如果母親沒有改變,對他而言就是極大的不公平,兩人的感情根本無法真正的互動。
母親的心裡,到底有着怎樣的打算,這一刻,柳真真根本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一步一步地探索着,引導着,希望母親能夠得到獨屬於自己的幸福。
“真真,傻孩子,別擔心媽媽,媽媽不笨,什麼都看懂了,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答應媽媽,無論如何都要幸福,否則,媽媽也沒辦法幸福的,明白嗎?”楊柳青伸指輕輕點在柳真真的脣上,封住了她想要繼續說出來的話,臉上的笑容,有着通透的領悟,讓女兒能看得分明。
“嗯,我們都要幸福,不然,爸爸也會不開心的。”如果父親真如母親說的那麼溫柔,他怎麼會不希望她們能夠得到幸福呢?此時此刻,他一定在某個地方,欣慰地笑着吧!
自打那次田潤怡將田西臨帶走之後,田西臨就再也沒在公司裡出現過,田潤怡甚至帶着她搬出了田家主宅,住進了田潤怡早些年買下的套房裡,三室兩廳,面積不算太大,可是,佈置得卻十分溫馨,處處都充滿了溫暖的色彩。
田西臨遭受了極大的刺激,自那天之後就幾乎沒再開口說話,不論女兒跟她說什麼,也最多隻能得到‘嗯’‘啊’之類的單音回覆,彷彿連神智都不太清醒了一般。
可是,田潤怡知道,母親的神智是清醒的,她只是不願意面對自己落敗,而且還被人徹底利用的事實。
接到田羽的急召之後,她找了個可靠的人照顧母親,便匆匆趕回了公司,陪着田羽一起戰鬥。
這是她欠田羽、欠公司的,如果不是母親的一意孤行,局面不至於會在變得如此糟糕,甚至有可能及時發現柳家的意圖,不至於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現在,他們不得不背水一戰,不勝即敗,而她知道,田羽……非贏不可。
這一天,田潤怡從早晨七點開始,忙碌了整整六個小時,甚至都沒顧得上喝一口水,拿着自己做好的資料,徑直往縂裁辦公室奔去,推門進去時,江亦柔正跟田羽報告着什麼,兩人匆匆點頭示意,之後,仍是各自忙碌。
等江亦柔報告完離開辦公室,田潤怡立馬上前,將資料遞給田羽,“縂裁,我把資料重新做了一遍,能夠補救的地方我已經拼盡全力,可是……有些漏洞,我補不上……”母親親自動的手腳,還有田潤辛留下的爛攤子,她有些事情,甚至都理不清個頭緒,更別提迅速解決問題了。
“縂裁,我……再去找我母親談談……”她原本是想等母親自己想通,將所有的事情一次解決,可是,現在卻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等待,再拖下去,田氏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而柳家,必定會抓準時機得寸進尺。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越變越糟糕!
“……”田羽深深看了田潤怡一眼,終究還是沒辦法過度苛責這個真心幫她的妹妹,“別逼她,我知道,她心裡也有許多苦楚。”可是,她最不應該的,就是拿田氏的安危作賭注。
田家的百家產業,怎麼能如此兒戲對待?
“縂裁,我……”饒是田潤怡平時再如何能言善道,這時也再多說不出一句話來,默默地站在那裡,正要轉身離開時,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人打開來,兩人皆是下意識地朝門口望去,卻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影。
“媽?”
來人正是田西臨,一如既往的高貴冷靜,只是眉眼之間似乎多了幾分柔軟和歉意,一進門便與田羽的視線對上,良久都不曾移開。
田羽不太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她的姑姑太過偏執,不是輕易能夠改變的。
“我女兒做不到的,我來,田羽,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情,可是……我不會向你道歉,我只會盡我所能來彌補,還有,不准你苛責我的女兒。”嘴上這麼說的,可田西臨心裡是明白的,田羽從來都不曾苛責過田潤怡,相反,不論她這個母親做了多少錯事,都不曾對田潤怡有過絲毫懷疑。
這一點,就算她不願意承認,也是心存感激的。
她在心裡暗歎自己的癡傻,無論是能力還是氣度,她早已輸了個徹底,卻到現在纔看個明白,而且,還連累了田氏陷入如此嚴重的危機,當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
“媽媽,你能想明白,真的是太好了!”田潤怡也沒料到母親能夠突然轉變,激動地一把抱住母親,鼻子陣陣發酸。
“謝謝您,姑姑,田羽永遠也不會忘記您對我的幫助,對田氏的貢獻。”這一刻,田羽心裡突然變得萬里晴空,他知道,田西臨的轉變,將帶來田氏內部的徹底反轉,只要找準關鍵點,便能一次性徹底解決內亂的問題。
只要穩固了自身的根基,他就能夠集中精力對抗外敵,即使強大如柳家,也不足爲懼。
有了田西臨的幫助,公司內部的賬務得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理清,在她和田潤怡的帶領下,整個財務部連續通宵了三天,終於趕在最後時限,將所有資料準備齊全,以應對銀行的審查。
與此同時,靳遙也將幾個逃離的傢伙逮了回來,面對田羽的質問,被靳遙嚇怕的田潤辛等人,哪裡還敢有半句假話,無不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交待了個清楚,田潤景見形勢已經完全偏向田羽,而且,他也不忍心見田氏落敗,最終逼着父親向田羽交待了一切,也爲田氏的內亂劃下了一個句點。
至此,田羽終於可以鬆下一口氣來,田家……終於不再四分五裂,他可以專心應付外敵了。
事情解決完畢,田家人齊聚於縂裁辦的會議室,田羽端端正正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不論之前大家做過什麼,感謝你們此刻對田氏的幫助,我田羽絕對不會忘記你們的援手。”他面上平靜,心裡卻是感慨萬千。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盡力守護着這個大家庭,可是,卻沒有人願意理解他,憤怒之餘,更多的是失望,想要維護田氏的內部平衡,只靠他一個人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衆人頭一次見到田羽如此感性的一面,與其說驚訝,更多是被嚇到了,也終於瞭解到,自己對田羽的誤解有多深,又錯得有多厲害。
“田羽,如果你能夠不計前嫌,我願意一直爲田氏效力,只要……你還能夠信任我。”田潤景思忖良久,最終還是緩緩站起身來,以無比真誠的口吻說着,更像是請求。
“當然,財務部,以後還是由三哥負責,拜託了。”田羽幾乎是立刻就應下聲來,毫不猶豫地將財務部交到了田潤景手裡,他願意信任田潤景,卻也同時給他加上了最堅固的束縛。
一旦他賭贏了,便可以爲田氏贏得一個最忠誠的衛士,何樂而不爲?
田西臨看了這麼多年,終地看清了田羽這個人,心裡最的一個結也瞬間解開,“田羽,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你奶奶會選定你爲繼承人了!你,確實是最適合這個位置的人,我……服了。”
從此以後,她也終於可以放下所有心結,真正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兩天後,田氏有驚無險地通過了銀行的審查,當晚,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柳真真家,當着未來岳母的面,差點把人給直接吻暈了過去,最後,還在未來岳母的目送下,將人直接拐回了家。
他的女人,當然要回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