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人。”
夏楚悅扯了扯嘴角,頗感無語。
她本來挺期待李老爹手藝的,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種東西給她。
“老牛吃嫩草?”鳳斐驚訝,表情微微扭曲,隨即,他就否決了自己這種可笑的想法,夏楚悅身上穿着男裝,顯然這一趟是以男子身份出行,對方或許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兒家。
所以,他馬上改口問道:“他送你這個做什麼?”
“我也想知道。”夏楚悅呈面癱狀,她難得期待的心情被李老爹的‘特別的心意’給澆得一乾二淨。
“看看裡面還有什麼東西。”鳳斐拿開她的手,自己打開盒子,璀璨奪目的金光再次充盈於室內。他壓住想毀掉盒內之物的衝動,將其拿出來。
夏楚悅盯着鳳斐拿在手裡的鳳冠,眼角微抽。
鳳斐粗魯地將鳳冠放在桌上,似泄憤般放下的時候手重了些。
夏楚悅雖然對這件禮物有些失望,但李老爹一片心意,哪能那麼怠慢,她斜睨了鳳斐一眼,“小心點。”
鳳斐不以爲意地撇撇嘴,“你若喜歡,改日我請全天下最好的匠人替你打造一個,一定比這好看金貴。”
聽到鳳斐財大氣粗的話,夏楚悅嘴角抽搐。
“不必,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鳳斐聞言微笑,擡眸調侃她,“我可等着娘子答應和我拜堂成親呢。”
自從遇到龍希寧,他這聲‘娘子’可忍了好些日子,此刻喚起來不覺得生疏,反覺得心口一軟,似抹了蜜一般甜,眼神也跟着柔軟下來。
夏楚悅倒是沒多大感覺,或許在她看來,那只是一個稱謂,又或者是鳳斐油嘴滑舌的表現。她很直白地指出一個事實:“等我答應不如先讓龍希寧休了我。”
鳳斐一聽果然變色,眼裡跳躍着妒火,磨着牙道:“明天一回京,就讓他寫休書!”
夏楚悅只當鳳斐在開玩笑,別說‘讓’,就是‘求’恐怕龍希寧也不會答應。
如今沒了聖旨的束縛,她要休夫也不是不可以的,之前答應龍希寧回龍城,便是要當衆和他脫離關係。這樣子,以後他想纏着自己,得先掂量掂量,如果他不怕被衆人看笑話的話,那他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她的視線落到木盒內,鳳冠拿走後,露出盒底的一封信。等看完信後,夏楚悅有些哭笑不得。
這事兒還得從她上次離開飛林鎮前說起,李金釧不眠不休三日做了支銀蓮簪子,她見後欣喜,索要了來。
李金釧以爲她要送給‘心上人’,又尋問萬木,知道她沒有‘娶妻’,李老爹知道後便費了幾個月的時間做了這頂鳳冠,等着她來的時候送給她。
用李老爹的話說,他沒什麼寶貝,也就一雙手還能弄點東西,夏公子一個大男人,不穿金戴銀,他弄的飾品沒有用,不如就送一頂鳳冠,讓夏公子討得心上人歡心,皆大歡喜。
鳳斐見夏楚悅看完信後居然笑了,眉頭輕蹙,迅速搶過她手裡的信,他倒要看看什麼內容讓她那麼開心。
等看完信後,鳳斐也是哭笑不得,他將信紙放下,戲謔地打量着夏楚悅:“夏公子,你的‘心上人’可是在下?”
夏楚悅心裡忽生出惡作劇的念頭,一本正經看着鳳斐:“心上人自然得戴我討來的蓮花銀簪。”
鳳斐一下子想到信中提到的銀蓮簪子,夏楚悅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想當她的心上人,就要把那支銀簪戴在頭上。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惡趣味刺激到了,臉上明顯露出驚色。
就當夏楚悅以爲鳳斐知難而退時,鳳斐卻伸出一隻修長的玉手來,朝她拋着媚眼:“夏公子,拿來吧。”
這回換夏楚悅呆傻了。
不用懷疑,鳳斐的臉皮絕對頂得住男扮女裝的壓力,更何況他天生麗質,扮起女人來肯定比原裝女人還漂亮,到時候,連夏楚悅都得自愧不如。
“我知道娘子早把我當心上人了,準備好的禮物怎不早些拿出來送給我。”鳳斐繼續挑戰着夏楚悅的極限,媚眼如絲,粉色的薄脣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當真是狐狸精轉世,妖孽橫生。
“這是李老爹送給你的。”夏楚悅驚悚地顫了一下,雙手捧起鳳冠塞入鳳斐手裡,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往門口推。
鳳斐低頭看了眼華美的鳳冠,即便在昏暗的夜晚,它仍折射出奪目的光芒,可見打造出這頂鳳冠的人手藝十分了得。
“這算不算你在向我求婚?”雖是不喜鳳冠由別的男人送到她手心裡,但鳳冠被她轉送到他手裡,那麼感覺便大不相同。
夏楚悅嘴角微抽,打開房門,把他推了出去,“別做夢了。”
和厚臉皮的人在一起,絕對不能輕易開玩笑,不然最後掛不住面子的肯定是自己。
鳳斐被趕出門,恰巧龍希寧回來,看到他從夏楚悅的房間出來,龍希寧大步走來,沉聲問:“風飛,你太放肆了!誰準你進她的房間的?”
他走近了纔看到男裝打扮的夏楚悅,愣了一下,“你沒逃跑?”
夏楚悅輕擡眉梢,他真是去找她了。
龍希寧看到夏楚悅的神情就知道被鳳斐騙了,頓時拉長臉,怒瞪鳳斐。鳳斐絲毫沒有謊言被戳穿的心虛,眼裡噙着淺笑,“明早見。”說着,捧着鳳冠向左邊的房間走去,不知有意或無意,他晃了晃手裡的鳳冠。
龍希寧輕易注意到那頂精緻華美的鳳冠,劍眉輕斜,“這是什麼?”
“鳳冠,寧王難道連鳳冠都不認識?”鳳斐譏誚地掃過龍希寧的臉。
龍希寧自然知道那是鳳冠,他疑惑的是爲何鳳斐手裡揍着鳳冠,他懷疑的目光在鳳斐和夏楚悅兩人之間來回飄移,忽的臉色一沉,怒道:“風飛,別忘了各自的身份!”
話落,他拽起夏楚悅的手走進屋裡,房門呯的一聲被他的袖風甩上。
鳳斐望着緊閉的房門,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暗芒盡斂。
房內,夏楚悅掙脫開龍希寧的掣肘,淡漠地道:“天色已晚,王爺請回。”
龍希寧面沉如水:“回哪裡?本王今晚就住這間房!”他才離開多久,她和風飛就走到了一起,他不敢想象兩人在這間房裡做過什麼。風飛拿着鳳冠來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給她的承諾?
夏楚悅直接起身,向門口走去。
“去哪裡?”龍希寧立即抓住她的胳膊。
“王爺喜歡這間房,我只好退讓一步。”夏楚悅平靜回答。
“你哪裡也不許去,就住這裡。”龍希寧霸道地把她拽回來。
夏楚悅冷笑:“王爺就不怕我趁機殺了你?”
龍希寧呼吸微滯,目光犀利盯着她:“你就那麼恨本王?”恨到要殺了他。
“不恨。”
龍希寧一聽舒展開眉,然而夏楚悅接下來的兩個字將他打到了地獄裡。
“不喜。”
不恨不喜,便是把他當成了陌生的熟人,連一點感情都吝嗇用在他身上。
他想忽略心臟傳來的痛,但那痛卻連接到大腦,一抽一抽,提醒着他,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冷漠像是一柄寒冰鑄成的劍,刺進骨肉裡,不只讓人疼,還讓人心寒。
“你說謊。”半晌,龍希寧才自欺欺人地道,“你一定是恨本王,你這樣說是爲了騙本王,讓本王痛苦吧?”他露出一副看出她心思的表情,嘴角浮出一絲諷笑,“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本王差點兒被你騙了。”
“王爺願怎麼想我左右不了,回去後,我們便同以往一樣,互不交涉往來。”
“你是本王的王妃,回去之後,同本王住到寧華院。”龍希寧自顧自地說着,夏楚悅那些傷人的話被他自動忽略掉。
夏楚悅眉頭輕皺,沒有馬上反駁龍希寧這句話,很快,她就不再是他的王妃。“王爺出去還是我換間房?”
龍希寧見夏楚悅堅決,心知此刻勉強無用,且客棧人多眼雜,容易引來注目,只得道:“以後沒事別再亂跑。還有,從現在開始,不許單獨約見風飛。”
摞下命令的話,他打開門出去,見鳳斐居然仍站在門外,不禁冷笑,“風國舅,聽說華妃懷孕了,自己狂妄自大、不顧禮法便罷,可別連累自己未出生的外甥。”
說完走向自己的房間,他進去後,展翼出來,緊守在夏楚悅的房門前。
鳳斐對龍希寧的威脅置之一笑,見到展翼守在夏楚悅房外,他眼中沁上嘲笑之意,龍希寧早已出局,用權勢壓人,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將屋內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鳳斐,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緒平息了。他知道夏楚悅不喜歡龍希寧就夠了。只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冠着其他男人的名字,真的很不爽呢,也許,他該動動腦筋,幫她甩掉龍希寧。
他垂下眼瞼,看着精緻的鳳冠,有些凝重的表情忽而露出淺笑。
……
夏楚悅已經從李家知道,萬木現在不在飛林鎮中,於是暫時打消了去聯繫萬木的念頭。
翌日一早,整裝出發。
待策馬飛奔,看到那巍峨的城牆時,夏楚悅心情起伏難言。她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快回來,回到這個充滿不堪回首記憶的地方。
城門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好不熱鬧,令人心生嚮往,只要踏入面前的城門,便會進入到一個繁華的世界。可是,就是這道城門,記錄着她兩次最狼狽的記憶。
她俯身貼着馬背,迅速地衝向城門,寒風烈烈,迅速從她身上飛過去,刺骨寒風割在裸露的皮膚上,微微刺痛,呼吸因爲高速前行而不暢,她卻沒有減速的意思。
那些進出城的百姓看到烈馬以驚人之速衝來,嚇得四面潰散。
鳳斐和龍希寧緊隨其後,見到她不顧路人死活而高速前行,眉毛都緊緊地擰在一起。她不是個衝動的人,爲何今日行動如此急躁迫切?莫非是太過想念江夏王?
“駕!駕!”夏楚悅騎着馬肆意奔騰,眼見着就要衝過城門,兩個手拿長矛的守城士兵攔在了城門外。
夏楚悅微眯起眼睛,認出這人便是當日攔住她去路的兩個士兵。她是個瑕疵必報的人,他們自己撞上門來,豈有不報之理。
夏楚悅眼裡閃過冷光,不僅沒有減速,反而揚鞭抽在馬屁股上,身下的馬吃痛,跑得更快。眨眼之間,就衝到了兩個士兵前。
所有人都驚呆了,一些退到安全處的百姓不忍直觀,捂住自己的眼睛;還有一些人則驚叫連連;龍希寧和鳳斐在後面看到,都是心頭一緊,這女人不要命了嗎?他們擔心的不是兩個將被馬蹄踐踏的士兵有生命危險,而是那個瘋狂了的女人,要是馬發狂把她甩飛出去,那可怎麼辦?
衆人預想的血腥場面沒有出現,千鈞一髮之時,城門口一道矯健的身影從天而降,揪住兩個士兵的後領,將二人扔到遠處,那隻欲踏人而過的馬也沒有直接朝前奔去,而是在最後時刻被馬主人勒緊繮繩,來了個急剎車。
馬聲嘶鳴震響四方,後腿支地,前肢高高擡起,幾乎是直立在突然救了兩個士兵的人面前。而夏楚悅則緊緊抓着馬椎上的鬃毛,雙腿夾緊馬腹,牢牢貼在馬背上。
鳳斐和龍希寧驚得面色全失,從馬背上飛過去營救。
然而有一人比他們的速度更快,只見夏楚悅馬前那人敏捷躍起,抓住套在馬嘴上的繮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