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宸亦笑了起來,道:“那我現在要去仵作那裡驗屍,你去不去?”
葉宋仔細看了看他,道:“你不用擔心一下自己的身體?莫要真垮了,南樞會傷心的。”
蘇宸握茶的手指頓了頓,有些收緊,道:“都習慣了,不礙事。”
葉宋拍拍屁股站起來就往外面走,道:“那一起去。”
出來將軍府,各自騎上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馬蹄聲從容輕緩,一路小跑。蘇宸在馬上,問:“葉宋,你什麼時候能夠原諒我?”
葉宋勒着繮繩,道:“我不是說過不恨你?”
“可是不恨不等於原諒。”
“你都沒跪下來求我原諒,我要怎麼原諒?”葉宋玩笑道,“或者說不定等你死的時候。”
蘇宸爽朗地笑了兩聲:“我堂堂王爺,豈能跪一介女子。既然如此,就等我死的時候吧。我知道我欠你的,不是僅僅一句道歉就能抹去的。”
到了大理寺的停屍房,仵作正把剛收進來的屍體蓋上白布。
兩人走了進去,整個停屍房蔓延着一股陰森森的氣息。蘇宸解釋道:“天氣炎熱,這裡要放不少冰塊。”
仵作上前揖道:“小人蔘見王爺。”
“不必多禮。”說着蘇宸便一手揭開了蓋着屍體的白布。
那是一具成熟的女性屍體,身上穿的衣服已經碎成了一塊一塊,女性的體徵毫不保留地暴露了出來。那具屍體已經有淡淡的屍斑出現,可是葉宋的眼睛上移到她的頭顱時,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沒見過這麼噁心的,臉上兩隻血窟窿,少了眼球,裡面似乎還連筋帶皮的,嘴巴和下巴都被塗上了大紅色的脣脂,葉宋當即就捂住了嘴。
蘇宸目不轉睛地看着屍體,頭也不擡道:“你可以出去吐會兒再進來。”
葉宋跑出去,在門口深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才生生把那股反胃感給鎮壓了下去。她插着腰有些惱,膽子太小能辦什麼大事兒。於是乎轉身又走了進去。
蘇宸正跟仵作交流。仵作說這具屍體跟前兩具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蘇宸看了一會兒,問葉宋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葉宋隨口就道:“她死前被強暴過?”
仵作道:“看樣子是。”
這畢竟不是現代,這有沒有被強暴,仵作也是看衣服被撕爛了,初步論斷兇手可能是一個採花賊,事成之後便殺人滅口,只不過有些不良嗜好,喜歡挖眼睛塗胭脂。
葉宋問:“你有檢查過她的***嗎?”
仵作是個中年男子,聞言有些老大不自在,說道:“非禮勿視,小人並未檢查過那裡。”
連蘇宸都有些訝然,看着葉宋,心想這女人臉皮得有多厚。
葉宋冷不防抓住蘇宸的手,往女屍的***探去。蘇宸惱怒,停頓在半空不肯往前,葉宋拖了他幾次都拖不動,不由笑道:“怎麼,你害羞?人都死了,非禮勿視個毛線,不是要檢查屍體嗎,得檢查個透徹。我記得你以前是很好這口的啊。”
仵作低咳。
蘇宸立刻暴露了本性,冷冷道:“本王還沒有***到你說的那個程度,不是誰都碰!”
葉宋的手勁兒可不比從前了,她一邊使力一邊道:“王爺想哪兒去了,這不是查案麼?”
可惡,蘇宸氣得臉色鐵青,偏偏說不出讓她放手之類的話來。他竟潛意識地覺得,葉宋這樣捉着他的手,讓他感到莫名的舒服。神思一晃間,手指便碰到了女屍***,冰冰軟軟的,讓他心裡一陣發毛,不由瞪了葉宋一眼。
葉宋雲淡風輕地笑道:“再伸進去一點。你瞪我也沒用,不知怎麼伸進去是麼,要不要我教你,我記得你不是這麼純情的。”
“……夠了。”蘇宸咬咬牙,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女屍身下的幽口內快速流連了一下,隨即取出來,手指微微有些溼有些黏。他皺着眉頭摩挲了一下,神色一正,“沒有男性的氣息。”
葉宋看了看女屍光滑的身體,道:“她身上除了屍斑以外,不見任何痕跡。如若是施暴,身上會留下痕跡纔對。說明這女子死前並未遭強暴。”
蘇宸慍怒:“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還讓本王碰?”
葉宋很無辜:“我不確定啊,你碰了之後才能下結論。”
仵作問:“既然是這樣,那爲何兇手還要撕爛她的衣服造成這一假象?兇手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葉宋看着女屍紅得有些像滴血的嘴脣和下巴,讓仵作拿了溼巾來,一點點擦掉女屍脣和下巴上的脣脂,露出了本來的樣子。只不過嘴脣卻是青紫色的。葉宋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能看出來了,她是被毒死的,表情很安
詳,沒有反抗痕跡,說明沒有防備。”
從停屍房出來以後,蘇宸用去了兩塊皁角,洗手。
葉宋嘴裡叼着根草,幸災樂禍道:“其實你已經洗得很乾淨了,就是心理有陰影。還不如削去一層皮呢。”
估計他以後碰一次女人就會想起一次今夜的場景,實在是很煞風景。
蘇宸剛想反駁幾句,怎料像是被氣岔了氣,頭偏向一邊就咳嗽了起來。這一咳還沒休沒止了,半晌停不下來,越咳越兇。直到他伸手捂住脣,悶悶地壓抑。
葉宋收斂了聲笑,安靜地看着他,以及他手指縫裡緩緩淌下來的殷紅血跡。
等蘇宸咳完了,若無其事地擦了脣邊的血。
葉宋啐地一口吐了草,聲調沒有起伏地感嘆道:“還真是憂思勞疾到吐血啊。要是南樞見到你這個樣子,定是捨不得走。”
蘇宸笑了一下,道:“那你呢?”
“我?”葉宋笑睨了他一眼,“你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
他的笑容有些苦澀,及時岔開了這個話題,道:“你發現了什麼?你覺得兇手是女的?”
葉宋悠悠道:“被挖去了雙眼,赤身裸體,還塗了胭脂,不像是泄憤和嫉妒嗎?只有女人才會嫉妒女人。當然也有可能兇手是男的,他自己性無能,所以想展現出一副死者被強暴的樣子滿足他的***心理。”她起身往外面走,“我回去了,明天去那胭脂鋪查查。”
蘇宸跟在她後面,道:“我送你回去。”
葉宋回過頭來,不悅地挑眉:“你是怕我不能安全地到家?”
“不是。”
“不是最好,你也不用送我回去。”
話是這麼說,可葉宋在前面驅馬走着,蘇宸總在後面十步開外跟着。葉宋加快趕馬他也趕馬,葉宋放下速度他也放下速度,直到親眼看着葉宋在將軍府前下馬進了家門,才放心掉頭。
蘇宸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是不是人只有在失去了確認了那不屬於自己之後,才總是想要珍惜。從前,爲什麼他就沒有想過對她好些,和她一起逛街,送她一起回家呢?
第二天,蘇宸又來接葉宋了。並丟給葉宋一隻小巧的圓形胭脂盒,胭脂盒表面有紅色的海棠花圖案,看起來十分精美。打開以後,一股清雅的香氣撲鼻,裡面還剩半盒沒用完的紅色脣脂。
葉宋看了一會兒又合上,問蘇宸:“女人都喜歡胭脂?”
蘇宸轉身帶着她往鶯翠齋的方向去,道:“個別的除外。”
這個別,不用多說了,除了葉宋還會有誰。
胭脂鋪落座在京城最繁華在地段,來來往往行人很多,但是都不敢靠近這家不吉利的鋪子。鋪子門前站了兩個官兵,任何人不得闖入。
見蘇宸和葉宋來,負責守在胭脂鋪的官兵主動打開了鶯翠齋的大門。進去一看,鋪子的櫃檯上琳琅陳列着各種各樣的胭脂,胭脂盒一應是十分精美的圖案。只不過數日未曾打理,已經積上了一層薄薄的灰。
鶯翠齋不算京城最大最豪華的胭脂鋪,但是卻是最玲瓏剔透的胭脂鋪。葉宋查看各種胭脂,道:“這裡的老闆應是個七竅玲瓏的人物,死得怪可惜的。”
蘇宸道:“不然案子也不會移交到大理寺來。”
葉宋在櫃檯上翻翻找找,找出幾盒精美的胭脂,然後塞進自己的兜裡。蘇宸見她如此,不由問:“你拿這些幹什麼?”
葉宋道:“給我三妹用。”
蘇宸抽了抽嘴角。
兩人在櫃檯最顯眼的地方找到了案發現場的那種大紅色的脣脂,四周有紫色羅綾做點綴,一看便是鋪子裡賣得最紅火的一樣商品了。
蘇宸便又道:“看刑部移交的資料上說,這鶯翠齋的老闆靠自調胭脂獲得女客們的喜愛,女客上鋪子來不僅買他的胭脂,還喜歡他這個人。他是個很善於在女人羣中游走的人。”
“那也不能斷定他是兇手,刑部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葉宋扭頭問,“你查閱過這鋪子的賬本沒有?”
蘇宸略微一低頭,便撞進葉宋那雙不含柔情和波瀾的琉璃眼珠裡,琉璃本就是沒有溫度的。他半刻的晃神,定定地看着她,道:“查過了。京城裡好幾家青樓都喜歡在他這裡訂購胭脂,除了批量銷售以外,別的零散銷售沒有詳細記錄。”
葉宋翻了一下蘇宸遞來的賬本,確實不假。光是買這種大紅脣脂的樓子就有好幾家,樓裡的姑娘更是上百,而且每日記錄零散銷量數十,並未知具體買家的訊息。
這消息量實在是太寬泛了。
葉宋凝神想了一想,道:“我們去他的臥房裡看看。”這位死去的老闆,定然是整個案子的線索源頭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