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閣內屋,白非兒又一次待產,疼痛鋪天蓋地而來,滿頭滿身的汗讓她如浸在水中。
“非兒姐,加油!用力!”花仙子也得急得滿頭汗,在一旁幫忙輕揉她那大肚子,這些年來,她都成接生婆了,“按理說你都生過三次了,這不該那麼疼,也不該那麼難生呀?這都半天了,寶寶的頭都未出來。”
“是呀,而且前兩次都是生的雙胎,這回應該更容易生纔是。”婆婆皺緊了眉,在幫白非兒擦汗。
“不生了不生了以後再也不生了”白非兒咬牙猛喊,“巫驚魂你個壞蛋!”
撕裂的喊聲傳到外面,直把衆人嚇得臉青臉白的,完了,這回四爺回頭又得遭罪,四爺遭罪意味着他們也得跟着遭罪,哎,以後還是不要再生了,都生了好幾個,夠了,爺那麼貪心作何?
巫驚魂也是被這慘叫嚇得臉色淡白,拉了花爺爺道:“花老頭,快想想辦法。”
花爺爺犯難,“四爺,老頭兒我是男人啊,從未給人接生過,沒有經驗,要說是別的都好說,可這生孩子,老頭兒還不如花仙子,你快問問她。”
小鈴鐺不知從哪竄了出來,摟着巫驚魂的大腿,小臉兒揪成一團,急得快哭了,“爹爹,你快想辦法幫幫孃親,孃親叫得好慘的,嚇死我了,孃親會不會死啊?”
“呸呸呸,不會有事的。”花爺爺抱了小鈴鐺向外走,“我們去找好吃的,別妨礙你爹爹。”
“我不要,我要孃親。”小鈴鐺扭着小身子喊。
巫驚魂擰了眉,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吧。”
花爺爺知道他心情不好,向浮雲、疾風、尋雪擠擠眼,哄着小鈴鐺就往外走,那三個男人也識趣的出屋。
幾人剛走出屋,便撞上一臉汗一身水的馬藍。
“馬藍,這怎麼了?掉水裡了?小石頭呢?”尋雪扶住他,凝眉問。
馬藍的臉似紙般白,眼眶充血的殷紅,啞聲道:“四爺呢?”
“在裡面,夫人要生了,可這半天沒生出來,四爺正在裡面犯愁呢。”尋雪輕聲道。
“快,請四爺出來。”馬藍急聲道。
幾人感覺到馬藍的異樣,幾人對望一眼,尋雪二話不說入屋,花爺爺立馬帶小鈴鐺離開,浮雲拉了馬藍沉聲道:“到底什麼事?”
馬藍臉色焦急,剛想開口,巫驚魂已步出,走到走廊上轉了幾個彎遠離水晶閣,靜靜的望馬藍,“說。”
馬藍“撲通”的跪下,哭聲道:“爺,小石頭摔下瀑布,不見了我順水尋了一路,都不見人”
話音才落,就被巫驚魂一腳踹了。
“爺,都是我的錯”
巫驚魂臉似罩寒霜,生着煞氣,冷聲道:“走,都去尋人,要是尋不回,你也別回了。”
說完飛身向湖面躍去。
尋雪、浮雲、疾風亦使了輕功跟上。
馬藍痛心的站了起身,提氣緊隨。
要是真找不回小石頭,他馬藍也無顏活着了。
一大早小石頭扯了他說要去獵只狍子送給白非兒,他跟小石頭說了這開春了,狍子少了不好獵,可小石頭非扯着他去,初春這山中雨多,湖裡的水都漲了好多,要早知道會出事,打死他也不帶他去。
他真是愧對四爺啊,看個孩兒都看不好。
春雷轟響,春雨又開始嘩嘩的下,水晶閣中傳出“哇”的響亮一聲,
又一個男娃兒呱呱落地,疲憊的白非兒沉沉睡去。
“好吔!我有弟弟羅!”小鈴鐺雀躍歡呼。
小青鳶小青魚姐兒倆拍手笑嘻嘻,“我們也有弟弟羅!”
花爺爺卻是想笑笑不出來,沉眸望三個孩子,你們有弟弟,恐怕要丟了個哥哥了。
他都聽到了,老天妒忌這幸福的一家呀,先是讓一個小叮噹離了父母,現在又把優秀的小石頭給弄走,真讓人痛心啊。
小石頭,你不能有事兒,你可是師公拼了命護着你下來的呀,你要有什麼事,你爹你娘還有你師父,他們怎承受得住?
花爺爺蹭的起身,向啞叔打了幾個手勢,讓他看着三個孩子,轉身輕撫一下三個孩兒,快步出屋,極快的向湖面掠去。
這雨下了兩天一夜,依然瀝瀝未停,巫驚魂拖着疲憊的雙腿走到水晶閣前,佇足片刻,甩去倦意,抿起淡笑,大步入屋。
屋內那嚇人的血腥味已去,飄散着淡淡的草藥味,巫驚魂剛一在榻前坐下,白非兒蹭的睜開眼,眸中交錯着血絲,疲憊加睡眠不足,這雙眸子已不似往日的清澈,定定的看巫驚魂。
巫驚魂暖暖的笑笑,大手握了她柔軟的手,“非兒,辛苦了,下次再不生了,你可把我嚇壞了,都聽你的,計劃生育。”
白非兒一言不發,略白的脣緊抿,一瞬不瞬的看他,直望到他心底。
“怎麼了?這般看我?”巫驚魂眸光溫柔,滿滿疼愛寫滿眼底,大手一下一下的綹她那鋪瀉下來的三千墨發,“都怪我是不?我保證,以後再不讓你吃這樣的苦,孩子,咱不生了,夠了。”
“四哥,發生什麼事了?”白非兒淡聲開口。
巫驚魂微怔,笑笑,“沒事啊,怎麼了?”心裡針扎似的痛,非兒怎能承受得住?
白非兒眸光一動,定定的看他,“四哥,你想讓我一輩子不理你?”自她生了之後,就不見他人影,馬藍、尋雪、浮雲、疾風,還有花爺爺都不見人,這還會是沒有事嗎?
幾個娃兒都跑來纏着她,就獨獨不見小石頭,都當她傻的嗎?
巫驚魂輕眨了眸,長臂一伸,輕輕的摟了她,低聲道:“非兒,我可以告你,但你得答應我,你可不許暈倒啊。”她剛生完,他真擔心她的身子。
他可以沒有一切,但不能沒有她。
“是小石頭,小石頭出事了是嗎?”白非兒極靜道。
“非兒。”巫驚魂心一痛,扶着她雙肩,心疼的看她,痛苦道:“是小石頭,他說要給你獵一隻狍子掉下瀑布不見了,我們尋了兩天一夜,他們還在找,不見人也沒見屍,不代表小石頭真的有事,非兒,你震作些。”
白非兒極安靜,眸光空洞,心,沉沉落落的滴血,像被捅了千萬刀似的,果然是小石頭,她的大兒子,她最苦命的兒子,爲什麼是他?
那個從小就有點兒壞壞的小子,調皮淘氣任性狠辣,擄人放毒,什麼事都幹了,但獨獨不會殺人,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會讓着弟弟妹妹,會心疼孃親,會做很多很多的事。
怎麼老天要這麼對他?
腦間一片空白,就只有一個念頭,找他,不能讓他死,要死讓她這個做孃的死吧。
推開巫驚魂,抖簌簌的下榻,穿靴。
“你想幹什麼?”巫驚魂擰眉,拉她,把她按坐回榻上,“你才生完,要休息。”
白非兒推他,喃喃道:“不,我不要休息,我要找小石頭,我要找他,他是我兒子,我不能讓他有事。”
巫驚魂嘆氣,摟抱着她,“非兒,你聽我說,你好好休息,我去小石頭,他也是我兒子,我不會讓他有事兒,我們都去找,你在家等消息。”
“不,我要去找他。”白非兒哇的一聲哭出來,嗚咽道:“小石頭,孃親不要狍子,你獵什麼狍子?娘只要你好好的,你個壞小子,你可別出什麼事啊”
巫驚魂緊緊摟着她,輕輕撫她的脊背,“哭吧,哭出來好一些,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我們兒子的。”
白非兒嚎嚎哭,伸手捶他,“都是你,都怪你,要不是生這個孩兒,小石頭就不會有事,我都說了不要生了,你個大壞蛋”
“是我不好,是我錯了,非兒,你怪我吧,都怪我,你別哭傷了身子,剛生完孩子,好好歇着,我這就再上山找小石頭,一定能找到他的。”巫驚魂擰了軒眉,輕聲安慰。
小石頭是他第一個孩兒,跟着他經歷了那麼多,小小年紀沒有孃親在身邊,因着那些年他對母后的冤恨,他沒有心情對他關心,這孩子看着熱熱鬧鬧的,其實一直孤孤單單的,他怎會不心疼他?
這個孩子,可是他傾注了最多心思的,小石頭長得最像他,他怎麼會不疼惜?
“不行,我要去找他。”白非兒猛的推開他,跌跌撞撞的下榻,才站起身,便“砰”的摔倒到榻上。
“非兒!”巫驚魂大驚,摟緊了她,大吼,“花仙子,快來。”
花仙子本在外屋等着,她已知道小石頭的事,這正難過呢,擔心着白非兒,就沒敢走遠,一聽到巫驚魂大喊便奔了進去。
“怎麼了怎麼了?”一眼看到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白非兒,心裡咯噔的一跳,衝上前摸了她的脈,淡擰了細眉,道:“還好,只是暈厥,待我施針,四爺,你去歇一會兒吧,都兩天一夜沒閤眼,這樣下去身了會跨的,非兒姐得靠着你呢,還有那幾個娃娃兒。”
“不用說了,你先施針,我陪着她。”巫驚魂沉聲道。
花仙子無奈,起身取了銀針,快速的給白非兒施針,不一會兒,白非兒緩緩醒來,一見巫驚魂,那眼淚又撲撲簌簌的往下掉。
巫驚魂心疼的幫她擦拭眼淚,“非兒,別哭,小石頭不會有事,你別哭傷了身子。”
“是啊,非兒姐,這剛生完娃兒,你這般哭,很容易哭傷眼睛,以後還會落下病根,極容易流眼淚的。”花仙子站在一旁擔心道。
這兩人都讓她擔心,四爺兩天一夜沒閤眼,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白非兒心酸難耐,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就是停不了。
巫驚魂聽得花仙子的話心一驚,略一沉吟,長指一伸,便點了白非兒睡穴,極快,白非兒沉沉睡去。
望着這一張蒼白無一絲血色的臉,巫驚魂的心有說不出的疼,取了錦帕,輕輕擦拭她的臉。
花仙子微嘆息,“四爺,這兒有我,你去吃點東西歇會兒吧。”
這一位她該喊作師侄的四爺,早些年對他不瞭解,對於他拋下白非兒而消失的事,她還稍有微詞,但經過這幾年的接觸,知道這個師侄真的很了不起,一身的能耐,自從認定了非兒姐,便對她一心一意,處處維護,處處疼惜,明裡暗裡都是爲非兒姐着想,這樣的一個男人,當真令她敬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