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
真珠去見玉莊的人, 落等了很久他還是沒有回西院,百般無聊之下他決定去找陌,沒人聊天, 至少有人陪他活動活動筋骨也不錯。
陌專心的用一塊柔軟的帕子認真的擦拭着手中的愛劍, 子夜。劍如其名, 劍鞘通體如夜色, 劍身輕而薄, 寒光若星。
落沒有敲門,嘩啦一聲推開陌的房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景象, 安靜的冷寂,而他就是破壞這幅景象的罪魁禍首。
陌回頭就看到落一臉尷尬的站在門口, 進也不是, 出也不是。輕輕一笑, 點頭示意他進來。
落得到主人的許可進來,神色間依舊有點尷尬。他知道陌在擦劍的時候, 很討厭別人在跟前,所以他剛剛就卡在了門口。
“呵呵,擦劍啊。”落尷尬的笑笑,說了句很白癡的問題。
陌點頭笑笑,冷漠的紫眸漾起一點點暖意。“接了任務。”
“又接任務?這次是誰?”落想起他上次的傷勢, 嘴快的問了一句, 問完他就後悔了。殺手最忌諱的就是透露消息, 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盡是犯些最低級的錯誤。
陌也是一愣, 沒有想到落這個老江湖會問出這種問題,用審視的目光望了落一眼, 看到他眼中還沒有掩藏的擔心,心頭一熱。
“恕我不能告知。”
“我知道,是我逾越了。”落無奈一笑,他今天真是中邪了。
陌沉吟了一會兒,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這次是個三流角色,我會平安回來的,不會讓落宮主再看到陌的狼狽相。”
落猜不透他這句話的意思,聽不出是好意告知,還是惡意諷刺。只能避開話題,問道:“什麼時候走。”
“今晚。”陌收起擦的很乾淨的愛劍。
“今晚?那明晚我和真兒的婚禮。”落微一驚訝,他以爲陌會等到他們成完親,畢竟在紅樓裡他們之間的關係還算不錯。
陌淡淡一笑,“紅樓主人的婚禮不是誰有有幸可以參加的,陌當然不會錯過,明天晚上一定會來。也許,還可以順便帶回來一份特別的禮物。”
“那就好。”落也笑了,“陌你回來的時候,一定要陪我切磋好好一下,這些日子閒來無事,手都快生鏽了。”
“宮主都娶得紅樓主人歸了,以後只怕不需要陌來切磋了。”陌淡淡一笑,說的可有可無。
落大笑,搖搖頭。“陌你這個樣子,我會以爲你愛上我了。”
陌也笑了起來,“宮主多慮了,陌若真有此心思,也會先仔細斟酌。”
落笑的咳出來,“好了,好了,不說這種不着邊的話了。”
雖然陌從來沒有說過,但是落憑這麼久和他的接觸,早就知道陌心裡有一個人,尤其是每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每一次名聲大震的時候,他的臉上都會對尋他而來的人有些許的期許。只是,每一次出去回來都是一種失望,來的人都是爲名而來的挑戰者,沒有一個是他要等,要找的人。
每一次回來,陌下一個接的任務又會比上一次更有危險性,成功以後造成更大的轟動。又會有一批挑戰者上門,尋仇者前來報仇。
他向來都是來者不拒,只要你來他就會奉陪到底,可是,他眼中的寒霜,身上的孤冷也越發的冰人。
陌也不介意他轉移話題,淡淡的接道:“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了,不是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嗎?怎麼不和真一起商量一下,反而跑到這裡來了。”
落哀怨的趴在桌上,“唉,你不說我都忘記了,還不是玉莊的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真兒去接待他們了。”
“落沒有一起去?玉莊也算是落的老泰山家,馬上都要迎娶真了,落不去見見合適嗎?”陌不贊同的望着他。
“唉,你也不用看我,我也想去啊,可是,真兒不讓我去。”落無奈捂着臉,悶聲道:“我不想他不開心,他不讓我去總不能勉強吧。”
陌深深看了落一眼,看的落心裡猛的一抖,心虛的低下頭。
“落……”
“嗯,哈哈。”
“這個……”落不好回答了。
陌也發現自己問的有問題,真珠喜歡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是因爲愛真才和他結婚的嗎?”
落想了一下,說:“是。”
他不能確定那是不是愛,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是喜歡真兒的,更何況在這裡知道他懷孕的只有他一人,想起那天刺眼的鮮血從他手腕漫出,他就不能這麼輕易的放下他。
即便對他只是出於道義,更何況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他現在也沒有愛到一生都要綁在一起的人,如果一定要的話,和真珠過一輩子也是不錯的。
陌雖然有點懷疑,不過別人的是他畢竟不好過問,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很冷淡的人,若不是這兩個人對他還算比較重要的話,他根本不會去管。
“若是這樣的話,那你就好好珍惜吧,真可是這世間不可多得的人,錯過了也可惜。”
“呵呵,這話我愛聽。”落笑的開心,“明天我就把真兒抱回家了,誰也搶不走,我們是不會錯過的。”
“呵呵,祝福你們。”陌淡淡的說道。
“謝謝。”落知道這是他性格,他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所以,對於他的祝福落很不客氣的全盤接受。
夕陽西下,真珠無神的望着遠處如血的晚霞,今夜就是最後一夜了,過了今夜,一切就都會變得不一樣,一切都會不一樣。
腹中一直沒有動靜的寶寶,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不安分的踢踢手腳。
真珠低下頭,神色複雜的望着平坦的小腹,這幾天他一直在想,這裡面的小怪物要不要真的生下。他已經是修羅和人界混合的不純種,他不希望他的孩子是個更不純的怪物,六界還是很注重血統的。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這裡懷的不是他和宴的,而是和……那麼自己會想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出世就讓他離開嗎?
重重嘆口氣,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如真是那樣……自己這樣的選擇到底又是爲了什麼?
“真兒,想什麼呢。”落溫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溫熱的體溫也隨着他扶着肩膀的動作,而傳到了真珠身上。
真珠從思緒中拉回來,身子微側躲開他的懷抱,淡淡一笑道:“落你來了。”
“嗯,是不是不舒服,玉莊的事情……”落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露出一抹說不清楚的笑容,轉身坐到他身邊。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罷了。玉莊的人已經回去了,以後我和玉莊沒有關係,明天,他們也不會來。”
“這樣好嗎?”落心疼的把他抱在懷裡,真珠本來想躲開的,看到他眼中的憐惜,終於還是沒有拒絕。以後,他就是自己的依靠,是該學着去適應了。
“他們畢竟是真兒的家人,就這樣說不要就不要,不太好吧。”
真珠咬咬脣,細長的鳳眼露出難得的哀傷,他扭臉望着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就是因爲他們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才必須放手。”
“這……”落一愣,下一秒就明白過來,他震驚的望着真珠。“真兒你……這又是何必……”
真珠淡淡一笑,笑的雲淡風輕,透着無奈滄桑。“落,你該知道,這是我唯一能爲他們做的,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
落心疼的抱緊他,“對不起。”
即使自己不在意,這世間的留言蜚語,依舊不能接受一個男子出嫁,連帶他的家族都會遭到非議。
因爲,在乎,所以,他選擇了放棄。
“不,是我該說對不起,對不起,連累了你。”真珠閉上眼睛,身上是暖暖的體溫,心中卻沒有一絲熱意。
“好了。”落揉揉他的發,“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了,不說誰對不起誰,我們來說說明天的婚禮。”
“嗯,好。”
“真兒,我還沒有把聘禮送到府上,現在玉莊又這樣,不知道。”
“還要什麼聘禮。”真珠挑眉,“難道你還真想讓我還你份‘嫁妝’不曾?”
“呃……那到不用。”落急忙否認,要是他點頭,相信真兒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那我們該怎麼辦?我也沒有雙親,你也……”
“那些形式走不走都無所謂了。”真珠不以爲然把玩着從袖中拿出的紅玉摺扇。“向我們這樣成親本來就不和別人一樣,這些所謂的傳統也就不要在乎了。”
“我們明天成親,不會只擺宴席,就入洞房吧?”落有點傻眼,這個……太快了吧,他還真有點接受不了。
“當然不是!”真珠瞪了他一眼,“想的你倒是很美。”
“呵呵……”落低下頭傻笑,“是真兒你說的太曖昧。”
“宴席是要擺,拜堂依舊是不能少的,至於洞房……”真珠瞟了落一眼,“你多準備幾牀褥子,睡地上吧。”
“啊?!不是吧!”落激動的叫起來,這也太……
“不行嗎?”真珠笑的溫柔。
“當然,可以。”落笑的比哭還難看。他想了很久的洞房花燭夜,就這麼給幻滅了。“真兒你真狠心。”
“哦?”
“你好歹也到時候在告訴我,至少給我點想象的時間,現在就都破滅了。”
真珠無奈一笑,“落原來是不願意提前做好準備,想直接在地上睡啊。”
“呃。”落無奈,徹底明白算是栽在真兒手上了。“好吧,我這就去準備。那嫁衣?”
“先放在新房吧,明日梳妝的時候,在看吧。”
“不去先試試?”
“不去了。我有點累了,落你也先回去休息吧。”真珠單手撐額,有點疲倦的皺着眉。落也不再說什麼,離開以後仔細把門關好。
真珠聽到關門聲,一直緊繃的神經才緩緩放下,整個人如同一塊破舊的碎步,軟軟的癱倒在搖椅中。
剛剛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好像星兒回來了,搖頭淡淡一笑,一定是自己眼花了,錯覺纔會覺得是他回來了。窗外,明明什麼都沒有,只有冷風拂面,枯葉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