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行了一盞茶的工夫,馬車在城郊一處偏靜的宅院前停了下來。下了馬車,嶽靈惜留意到這是一座青牆朱門的普通院落,門口上放着兩尊石獅子。採茵率先上前叩響門環,不消片刻從緊閉的大門裡傳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隨即大門打開便看到從裡面出來的冥劍。
“嶽小姐……採茵?”此刻站在門口的冥劍看到突然到來的嶽靈惜主僕,驚愕得半天回不過神。
“愣着幹什麼?還不帶路!我家小姐是來看望花少主的。”採茵看着傻愣在那裡的冥劍,推了他一把,興沖沖地說道。
冥劍聞言,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嶽靈惜主僕迎進來,一臉驚喜道:“嶽小姐,您快進。”
嶽靈惜臉上神色不變,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即邁步走進了大門。冥劍在前領路,一路上只見院中花木繁盛,水榭亭臺,美輪美奐。遊廊邊上粉荷滿池塘,清香撲鼻。還有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都結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愛。
院落不大,但是裡面佈置得委實充滿詩情畫意。嶽靈惜望着沿途風景,不知爲何心中涌起一抹熟稔的感覺,明明自己是第一次來這裡,可是她卻感到這院落的佈局在哪裡見過一般。
“嶽小姐,到了。”便在這時冥劍出聲打斷了嶽靈惜的沉思。
擡眸間冥劍推開了前面描金朱漆門扇,進入之後,只見房間佈置得極其清雅。唯有裡面的盆景、紗桌屏、墨煙凍石鼎爲原本樸素的房間增添了不少華彩。
嶽靈惜見狀,頓時怔愣了半天,就連採茵也是一下子驚得張大了嘴巴。下一刻採茵已經脫口道:“小姐,花少主所住的房間怎麼和小姐所住的閨房佈局十分相似。”
採茵說完,冥劍明顯一怔。他沒有踏入過嶽靈惜的閨房,所以自然不知嶽靈惜的閨房模樣。如今被採茵這樣一說,冥劍頓時曉得了他家少主的心意,頓時忍不住唏噓。用眼角偷偷睨了一下嶽靈惜,只見嶽靈惜臉上的神色變化不大,一時間無法窺探她內心的想法。事實上嶽靈惜的心裡早已泛起一層漣漪。在看到眼前內室佈置的模樣,她頓時就想到了剛纔在外面看到庭院的佈局爲何看起來那般熟悉,原來剛纔那庭院的景色就是按照她所住的翠煙閣佈局的。
一念至此,嶽靈惜不得不說心裡有一絲動容。採茵偷眼見她家小姐面上依舊是一副淡漠的表情,於是忍不住湊近嶽靈惜的耳畔,用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道:“小姐,看來花少主是早早安排,害怕你今後在這裡住的不習慣呢。”
採茵說話時擠眉弄眼的表情和語氣中毫不掩飾的曖昧頓時讓嶽靈惜嘴角狠狠一抽,隨即一雙美眸狠狠瞪了一眼採茵,採茵頓時識趣地不再說話,只是用手捂嘴竊笑不已。
“咳咳,嶽小姐裡面請。我家少主躺在裡面。”冥劍雖然聽不到採茵對她家小姐說了什麼話,但看嶽靈惜的反應便知道這個採茵一定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冥劍生怕惹得嶽靈惜一個不高興而扭頭走人,於是連忙給嶽靈惜在前領路。
內室以一座浮雕彩繪屏風分爲內外兩間。轉過屏風只見內間一張雕花大牀上依舊沉沉睡着的花非霽。當嶽靈惜看到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花非霽時,心頭驀地狠狠一抽,不過轉瞬間她斂去了眼裡的神色,轉頭對冥劍淡淡道:“你家少主的傷勢如何?”
冥劍神色黯然道:“我家少主之前在天山被囚禁在千年寒潭之中,所中的寒毒原本沒有清盡,這次動用千里追蹤秘術,傷上加傷,已經昏迷了兩日,在下也不知少主什麼時候能醒轉過來。”
嶽靈惜睇望着冥劍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看對方並不像說謊,一顆心頓時狠狠一沉,她上前伸手替嶽靈惜把脈,果然他的氣息十分微弱,所受的內傷比她的想象還要嚴重。若不是花非霽內功深厚,恐怕當初妄用千里追蹤就直接會經脈盡斷而亡。
“花非霽,你真是個大傻瓜!”想到妄用千里追蹤的危險,嶽靈惜忍不住喃喃道。她那狹長濃密的睫毛也隨之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水霧。
一旁的採茵和冥劍見狀,彼此交流了一個眼色,眼裡都蘊藏着驚喜。
看着躺在牀上紋絲不動的花非霽,嶽靈惜只感到自己的腦海裡忽然間就涌現出無數和花非霽在一起時的畫面。那些或快樂或難過的畫面紛沓而來,如潮水一般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嶽小姐,你無須難過。這是我家少主當初所做的決定。所以即便他再也無法甦醒過來,那麼他也不會後悔的。他還說若是他動用千里追蹤若是再也無法醒來,那麼就沒有人能夠阻擋嶽小姐找夫人報仇了。”冥劍說到這裡,聲音已經略帶哽咽道,“花少主說夫人是他的孃親,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殺她的。可是嶽小姐是他今生唯一愛過的女子,所以他也不能殺了嶽小姐。花少主還說若是他真的不再醒來的話,或許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冥劍說完,此時半天都陷入一陣壓抑的氣氛中。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花非霽醒過來的。因爲他還欠我一個承諾。”片刻之後,嶽靈惜一字一句堅定無比地說道。
冥劍和採茵聽言,頓時臉上一喜。如今看來兩個主子的隔閡在慢慢地化解開,他們也真的不希望明明相愛的兩人再飽受折磨。
“你們先退下吧。我運功幫他療傷。”
此刻,嶽靈惜拿定主意,一定要讓花非霽醒過來。這個男人曾經厚顏無恥地說她得了瓊花仙印,就是他的人,可是現在卻躺在這裡打算以後都不醒人事又是怎麼一回事。所以爲了他曾經說過的承諾,她必須讓這個男人醒過來,她要讓他爲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小姐,那你小心一些。”採茵不放心地對花非霽說道。
看着她家小姐凝重的臉色,她就知道花少主這次內傷不輕。花少主已經是這樣了,所以她實在不希望她家小姐也受傷。
“我知道了。”嶽靈惜點點頭,對採茵投去一抹寬慰的眼神。
等採茵和冥劍退下後,嶽靈惜上前將花非霽扶起來,開始盤膝而坐,爲花非霽運功療傷。
與此同時,採茵和冥劍出來後便徘徊在遊廊,採茵柳眉緊蹙,一雙小手不斷地絞個不停。冥劍見狀,拉過採茵的手,忍不住出聲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不會有事的。”
看着冥劍臉上猶帶笑意,沒有絲毫的擔憂之色,採茵一下子甩掉冥劍牽她的手,怒氣衝衝道:“我說你究竟有沒有人性,你家少主現在昏迷不醒,還不知怎麼樣呢!你竟然一點兒都不擔心!還有,我家小姐明明深愛着花少主,如今眼睜睜看着花少主是那般情形,她的心一定不好受。”
冥劍被採茵劈頭蓋臉地一陣數落,也不生氣,依舊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他就是喜歡採茵率性純真的性子,不會像其他女子那樣工於心計。如今見採茵是真的生他的氣,不管冥劍怎麼出言哄採茵,採茵依舊是轉過臉對他充耳不聞。
冥劍無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終開口道:“那好,我告訴你實情,你可千萬要保密。”
採茵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眼睛一亮,急忙道:“什麼實情,究竟你瞞了我什麼?”
冥劍輕咳了幾聲,才緩緩道:“其實我家少主雖然看起來傷勢很重,但是他所練的焚天秘術裡有一種武功即便在他睡覺時也可以運功調解傷勢。所以他總會醒過來的。”
“好啊,那你剛纔故意將花少主的情況說得這麼嚴重是故意欺騙我家小姐,想讓她白白擔心不是?”採茵聽言,頓時火冒三丈,瞬間覺得她主僕二人有種上當被騙的感覺,於是怒聲道:“我現在就去告訴我家小姐實情,省得她白白擔心!”
“不可!”冥劍聞言連忙拉住採茵,驚慌道:“我這樣做也是爲了你家小姐好。”
採茵一聽,頓時怒極反笑道:“你欺騙我家小姐,把我家小姐當傻瓜,竟然還冠冕堂皇地說爲她好!”
冥劍抿了抿脣,開口道:“自然是爲你家小姐好。你想想若是今日的欺騙能夠詐出你家小姐的一片真情,讓她能夠正視自己的真心是不是對她對我家少主都是一件好事?”
採茵聽言,想了想,臉上的憤怒之色有些緩和,但是她還是有些無法忍受冥劍欺騙她和她家小姐。如今她知道了實情,若是不告訴她家小姐的話,那麼她豈不是也成爲冥劍的幫兇。
看到採茵已經被自己說服得有些動搖,冥劍再接再厲道:“難道你不想看着你家小姐和我家少主冰釋前嫌,和好如初的結局嗎?即便我們現在是欺騙你家小姐,也是善意的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