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府。
雨後的空氣顯得十分清新。
夜小念靠在涼亭的軟榻上,他的小臉白白淨淨,俊俏無比,彷彿和夜非白是一個模子裡雕刻出來的。
他身上穿着華美的服飾,臉上帶着一種高傲和冷清。
他此刻看起來很不高興,眉頭不悅地擰緊,黑亮的眸子瞪着綠痕。
綠痕笑嘻嘻地端了一盤水果過來:“小世子,你又不是鐵打的,總要休息一下吧?”
這些年都是綠痕在照顧這個孩子,她將他照顧得特別好。
他還這麼小,作爲淮王的繼承人,每天都需要學很多東西,練字、學規矩,還要抽空和師父習武、騎馬,綠痕都心疼極了。
今天趁着下雨,綠痕硬是將他帶到這裡讓他休息一會兒。
綠痕心想幸好自己一直貼身照顧小世子,小世子並不會真的和自己生氣,否則要換了別人早就被拉去打板子了。
夜小念那張可愛的小臉板起來,看起來嚴肅極了。細密的睫毛下,眼眸漆黑明亮,他望着遠方。
爹上次離去的時候訓斥過他,說過他要是不好好學習,就會對不起他娘。
那他的娘是誰,她在哪裡,是不是他努力學習,變成一個優秀的人,孃親就會出現。
綠痕看着夜小念皺着眉頭的模樣,伸手撫平他的眉頭:“小世子,您不要老皺着眉頭。”
夜小念瞥了一眼綠痕,神色平淡無奇:“你認識我娘嗎?”
綠痕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王爺專門囑咐過她,不許在小世子的面前提起王妃,否則就將她送走。
所以這麼多年來,她仔細地照顧小世子,卻從來不敢在他的面前提起王妃半句。
夜小念又重複問了一句:“你知道嗎?”
綠痕故作輕鬆一笑:“小世子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夜小念輕描淡寫地說道:“爲什麼人人都有娘,我卻沒有?”
綠痕看着夜小念的那懵懂、不解世故的眼神,眼圈一紅,忍不住摸了摸他白淨的臉蛋,悄悄地說道:“小世子當然有娘了,你的孃親是個很厲害的人呢。”
“你知道?”夜小念眼睛一亮,冷冰冰的小臉悄悄融化了一角,帶着幾分暖意。
綠痕自幼在蘇影身旁服侍,怎麼會不知道她。
夜小念看出了綠痕的猶豫,鳳眼微眯:“是不是爹不允許你們提起娘?”
夜小念他每次向爹爹追問起孃的時候,他都不肯告訴他。
“你告訴我,我不會和爹說。”
綠痕沉吟了一下才在他的耳邊說道:“你知道香滿樓嗎?”
“嗯!”夜小念點了點頭:“四叔開的店,火鍋和燒烤很好吃。”
“火鍋和燒烤的吃法都是王妃發明的,還有小世子您最喜歡的桔子水也是王妃調製的呢……”
“真的?”夜小念的雙眸燦爛若浩瀚星空,原來他的孃親這麼厲害。
“嗯!”綠痕點了點頭,“還有您很喜歡用的玻璃杯也是王妃發明的。”
夜小念從桌上拿過他的杯子,透明光滑,他很喜歡,很快就反應過來:“但是這個玻璃杯是吟姝出品的呀?”
“是啊。”綠痕點了點頭,“王妃就是吟姝公子啊,是她一手創立了吟姝,使之成爲東陵最大的商鋪。”
夜小念微微挑了挑眉,深黑的眸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雖然從沒有人見過吟姝公子的真面目,但是這個名字在東陵國幾乎家喻戶曉。
“那孃親現在在哪裡?”
綠痕眼圈一紅:“王妃一定會回來的。”
夜小念臉上露出嚮往的神色,他剛想說什麼,突然就見到凌風由遠及近,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爹爹回來了。
凌風在涼亭外面站定:“小世子,王爺在書房裡等你。”
“我知道了。”夜小念小臉皺成一團,心中彷彿被陰霾圍攏。
他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夜非白冰冷的臉龐,剛鬆開的眉頭又緊緊地擰起。
夜小念去了書房,就見到夜非白已經坐在椅子上翻看他的字帖。
他似乎很久沒有見到他,他這張臉比印象中更陌生,比印象中更冷漠。
夜小念每次見到夜非白不說話的時候,打心眼裡怕他,他在遠遠的地方停下,再不肯走過去。
夜非白的眼角瞥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冷眸掃了一下他,聲音中帶了幾分嚴厲:“站那麼遠做什麼,過來!”
夜小念邁着小腿朝夜非白走去,雙腳像是在灌了鉛。
他走到夜非白的面前,看到他繼續翻看字帖,認真地像在批閱奏章。
他的心裡有小小的期待,夜非白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有努力練字,師傅都誇讚他寫的好看了好多。
夜非白將字帖拿到他的面前,聲音淡漠:“這個字寫不好,這個也不好,這個也不行……”
夜小念的身體站得筆直,苦着一張臉,小臉上露出一抹失望。
夜非白將筆塞到他的手裡,好看的薄脣吐出兩個字:“重新再寫一遍,寫不好就不許吃飯。”
夜小念小手暗暗捏緊,心裡浮現起一股淡淡的怒氣。
“重寫。”夜非白看到他一動不動,眉頭微微蹙起。
夜小念終於還是乖乖在椅子上做好,握起毛筆,重新來過。
夜非白就坐在一旁,緊盯着他,時不時地開口,聲音嚴肅:“這個也寫得不好……重寫。”
夜非白一遍一遍地說着重寫,夜小念輕咬着下脣,眼眶裡泛起一絲隱忍的淚光。
夜小念重寫了接近六十遍的“大”終於得到夜非白一句“還成”,他突然有了一種預感,每個字都寫到爹爹的標準,他可以三天三夜都不要吃飯了。
夜小念接下來要寫“娘”這個字,他本來不想說話,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爹,我的孃親在哪裡?”
夜非白呼吸微微一滯,隨即眼梢閃過一道凌厲:“誰教你的?”
夜小念彷彿是被夜非白嚇住了,他的眼眸如星辰寥落,純潔而無辜:“前日皇祖母召念兒入宮,她說念兒是個沒有孃的孩子,十分可憐。”
夜非白目光一沉,聲音有些乾澀:“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