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宋心裡一凸,一種相當不好的感覺就這麼瀰漫上來——求放過什麼的會不會太嚴重了一點?畢竟離渚秦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可是她的態度與表現,卻是莫名地傷人呢。她表現得簡直就像是一隻刺蝟,明明別人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她就已經豎起了全身的刺去刺傷別人。
其實細想來這事還真怨不得她,對於這種會讓人感覺……不好了的事情,她都有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或者說是抗拒。作爲一個心智健全的姑娘,這本沒什麼,若是碰到被不喜歡的男人表白,她頂多也就是覺得困擾而已,但不至於抗拒。真正讓這一切變得悲劇的,還是得歸功於她的上一世的慘痛經歷。在經歷過那種近乎於強取豪奪幾乎要了她的老命——事實上,確實是要了她的老命的逼迫之後,對於這種帶着曖昧的男女之事,她是絕壁不再可能像以前一樣自然了的。雖然看起來好像挺正常的,那也只是因爲表象而已。實際上,若說上一次的事情讓她一點陰影都沒有,那纔是真正的扯淡。
她一點都不害怕蕭秋,只是單純的反感而已……你覺得可能麼?
怎麼可能啊!除了反感之外,更多的情緒其實就是害怕吧!作爲一個正常人,誰會不害怕一個變態?而且還是一個比自己要強大很多的變態呢!最重要的是,這個變態差點害了她的一條命!那種瀕死的感覺,至今想起,還覺得是個噩夢。
她終究還是一個不那麼強大的正常人,這種不強大不僅表現在外在,還表現在內裡,她的內心還沒有強大到可以承受那麼多的打擊。也許以後經歷得多了,便也不會那麼在乎。時間一長,這種不好的感覺也會漸漸被遺忘,那些陰影最終也會消失殆盡,她不會再因爲一點風吹草動就表現出過激的行爲來——但起碼不是現在。
現在,姑娘她還在受傷中……
以至於跟那種噩夢比起來,到最後她選擇撞向刀尖,除了一剎那的疼痛之後,反倒是沒有引發內心深處的恐懼了。死過一次之後當然是更怕死了,但是世界上比死更可怕的事情還有很多,相比起來,死也就不是那麼可怕的一件事情。雖然不可怕,不代表她無所謂死不死的,能不死的話,誰願意犯賤去作死啊!她又不是才吃飽了沒事幹!姑娘她吃飽了可是忙的慌啊!
而且同樣是死,掙扎在瀕死之際纔是最令人痛苦的過程,速死什麼的,痛苦也就相應的少一點。尤其對當時的她來說,死了之後絕對是一種解脫,除了生理上的疼痛,她的心理絕壁是十分快樂嚮往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痛並快樂着。
當然最後的最後也證實了什麼叫做樂極生悲……原本滿心歡喜以爲自己能夠迴歸正常的生活,奈何就是有些人不肯放過她。更糟糕的是那所謂有些人還比她強悍許多……還能說什麼?作爲一個識趣的姑娘,除了乖乖受着,什麼都別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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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還不等她將那種不好的感覺想透,離渚秦已經恢復了正常,恬淡如玉:“師妹,我讓你困擾了?”
這玉一般溫潤的模樣纔是她印象中的離渚秦,兩眸之間點綴着的幾不可見的憂傷讓那些往日的記憶被勾起,紛紛涌上心頭。其實……也沒有很困擾啊!就是她比一般人要矯情了一點而已啊!換做個不矯情的姑娘,別說上頭沒有政策,就算上有政策,下還有對策!一個美男送上門來,哪有不收的道理還在這裡欲拒還迎!人類不作是不會死的!
但是這種話是能夠隨便說出口的麼?有失體面啊!
肖宋姑娘一時也無法順勢說出一些責備的話來,反倒是有些詭異的歉疚了,溼胸啊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她這麼矯情的人竟然佔了女主的殼子……真是太對不住了!改天她不想活了絕對引咎自裁給你看←_←!
果然她是一個心軟的姑娘不解釋。
囁嚅了兩聲,肖宋覺得怪不好意思,低眉順眼好不可憐。
“師妹不想嫁,那便不嫁吧……我不逼你。”
肖宋瞬間被感動得兩眼淚汪汪:“師兄……”師兄你真乃是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一枚好人啊!
發好人卡什麼的,有點略顯沒誠意啊姑娘←_←!
……
離渚秦的聲音低了下來,近似於呢喃:“你知道的不是麼?我從來不會逼你。”那雙漆黑如點墨的眼裡有一絲疑似哀傷的情緒流過,他微垂下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濃濃的陰影,將所有情緒很好地掩飾了下去。肖宋敏銳地察覺到了,儘管那只是一閃而過的情緒。上一世身處弱勢讓她活得有些戰戰兢兢,尤其是在蕭秋這個具有絕對威脅性的人面前,那是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說錯一句話就弄得那小子炸毛爆發搞得自己萬劫不復,天長日久以至於養成了一個隨時隨地觀察別人表情的習慣,對於別人的情緒變化的感知程度比正常人要稍微敏銳那麼一點點。雖然老實算起來那段時間並不長,但她還是把這個習慣帶到了這一世來。
上天對有些人就是這麼優待,好看的人做什麼表情都好看,尤其是做出這種受傷的表情時,換作一般人,那就是鐵打的心都要軟上一軟。肖宋的抗壓能力比一般人要強上那麼一米米,還不至於直接扔掉節操,手略緊了一緊,默默地自我檢討着,果然自己方纔是抽瘋了麼?從來都只有她對不住離渚秦的時候,他什麼時候對不起她過?她方纔……似乎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更要命的是,那些話簡直就像是沒有打過草稿似的,直接就脫口而出了——她說那句不會的時候,胸腔之中帶着的惡意雖然細微,但並非一點都沒有的。
惡意……她爲什麼會對離渚秦帶着惡意?那種不打草稿的言語攻擊簡直就像是處於本能了似的!
她果然是一個惡毒的人麼?就這麼見不得別人開心←_←!
話說,那些個話能收回不?連她自己都覺得語氣有些重了,聽在別人耳裡,怕是更加讓人難以接受吧。
“離師兄……”她囧囧地從沉思之中醒過神來,斟酌着語氣,“方纔的那些話,我……很抱歉。”腫麼有種難以啓齒的感覺?她一定是太善良了所以纔會那麼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嘴巴壞了一點,你知道的,我心中並非是這麼想的……師兄你是一個好人,值得一個更好的姑娘。”
只可惜,我不是那個姑娘——最後這句狗血至極的話她差點就脫口而出了,卻在最後一秒鐘被她咽回了肚子裡。話說這種小言的狗血臺詞是腫麼一回事?她那一秒鐘是被什麼怪東西附身了還是腫麼的?還有,這話要是說出來,會不會太傷人了一點?委婉不見得就一定好啊,繞了一個圈,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的廢話,最後表達的還是那麼一個意思,還不如一開始就簡單明瞭地說清楚。
好吧,其實這姑娘真心想太多了——已經夠傷人了實在是不差那一點。
“在我心中,不會有誰比你更好。”很認真的一句話,配着很淡的表情,沒有一絲唐突的意思,他只是簡單地在陳述事實。
認識到這一點的肖宋姑娘在心中默默羞射了一把,就算她真的沒那個意思,但是身爲一個傲嬌的雌性,被一個優秀的雄性這麼直白的誇獎,也是會……激動的啊!哎喲,她怎麼越看離渚秦越順眼了呢?話說,離渚秦真的是一個挺不錯的人啊。長相好,脾氣也好,有錢有本事還有氣質。最重要的是,在這*世界裡,他的三觀還沒有隨大流被毀掉,實在是太難得了。如果非要選一個男人的話,她自然是會選他的,至少不討厭啊。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她可沒有忘記自己是要在*裡保持禁慾的節奏,所以男人什麼的,還是退散的比較好。
肖宋姑娘用虛僞的眼神誠摯地說道:“那只是因爲師兄還沒遇到那個對的人而已。”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逼問:“你且告訴我,什麼是對的人?什麼又是不對的人?”
呃……肖宋斟酌着說道:“有緣無分或者有分無緣的便是不對的人,有緣有分的便是對的人。”
那眼底的熱度有增無減,灼灼得讓人不敢直視:“那你與我,又是屬於哪一種?”
有緣無分?那種程度的好歹得是相愛才行,他們之間有愛那種東西麼?她承認自己不討厭離渚秦就是了,但是愛什麼的,那是絕壁沒有的。
有分無緣?這個就更加不用說了,他們之間就算有分,也已經生生地被她給掐斷了。
無緣無分?好像也說不過去……
完全沒有辦法準確定義啊摔!
肖宋:“……”師兄是壞銀嚶嚶嚶嚶~居然拿這種尷尬的問題來爲難她這麼一個淑女,實在是太過分了!
“靈兒,我再問一遍,你……當真不願?”眼神略微擡起,眼底流露出一縷期盼的感情來,光芒太盛,令不能做出迴應的人根本無法坦然對視。
已經扯開了八百里路的話題又被神奇地扯了回來,這種神奇地一槍戳中重點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着實叫人又愛又恨,欲罷不能。肖宋略有點驚訝,畢竟在她心中,這個師兄跟死纏爛打絕對牽扯不上一點聯繫,她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他沒道理不放棄。不過眼下她還是覺得莫名心虛理虧——原諒這姑娘一輩子沒被人這麼溫柔地告白過,所以她也沒有溫柔地拒絕別人的經驗,是以眼下總覺得神奇地矮了一頭,很沒骨氣地沒多說什麼,“抱歉。”除了這個單薄的字眼,她實在是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麼纔好。肖宋姑娘暗暗想着,若是不是離渚秦該有多好!要是她和他不熟該有多好!要是態度不是那麼好該有多好!要是那樣的話,也省得她在這裡矯情做作地不好意思了——對待外人和敵人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的姑娘對待內人那是意外的柔軟!
說不清到底是有意或是無意踩中對方死穴的離渚秦此時垂下頭,晦暗的眼底看不清表情,所有情緒很好地被藏在其間,沒有一絲泄露出來。他低低說道:“何來的抱歉?你並未做錯什麼。”你只是拒絕了我而已。
淡淡的語氣,帶着飄渺的感覺,好似從天邊飄來似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肖宋略感動——師兄你真乃善解人意的好人也~!
“至始至終,是我強求了呢。”一聲低低的嘆息,帶着點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是……自嘲?她聽錯了吧,自嘲什麼的,怎麼可能會是離師兄會有的情緒。像他那種外表溫潤實則冷漠疏離的人,應當是不會被這種粗淺的情緒給困擾的纔是啊?
所以,這其實是想開了的節奏麼?
肖宋略略咋舌,擡眼去看他,卻愕然發現離渚秦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經離她很近了,觸手可及的距離,兩人的身體只隔着一層衣衫的距離,對方的體溫隔着那薄薄的一層衣衫傳了過來,相貼的地方產生了異於尋常的熱度。太過貼近,以至於她擡起頭的那一剎那根本無法看清對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對方弧度優美的下巴。感覺很怪很不舒服,肖宋手指一抖,想要直接給他一掌,覺得不可以,這種對待敵人的態度她該收斂一下;想要伸手去推開他,又貌似有些不妥,兩兄妹從小一起長大,再親暱的都做過,如今突然因爲一個莫名的表白而生分,總感覺不好啊;想要用手來隔開兩個人的距離,感受到對方近乎霸道的強硬態度,估計也不太可能……爲難的姑娘左思右想無果,一瞬之間直覺作出反應,別過臉去,身體後仰,儘量貼近門扉,帶着勢必要拉開兩人距離的決心——雖然效果當真不是很大。好在離渚秦一直很有分寸,並沒有像牛皮糖一樣真的跟她‘親密無間’,尚在可以忍受的範圍,雖然真的是曖昧了那麼一點點。否則甭管是師兄還是師傅什麼的,她保準得爆發。肖宋姑娘的聲音帶上了點不自然的顫:“師兄你……你別這樣!”眉頭猛然皺起,後半段突然嚴肅起來的語氣表示這姑娘在這種尷尬的弱勢環境下還神奇地找回了自己強大的氣場!
可惜……氣場什麼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的,更不是所有人都會因爲這種無形的壓力而被嚇退,離渚秦不但沒有放手,反而越發得寸進尺攬過了她的腰身,將她強硬而溫柔地帶入了自己的懷中。
哎喲我去,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啊!肖宋低低驚呼一聲,全身都僵硬起來自發進入戰鬥狀態,剛想推拒,便聽到那人埋在她肩窩裡輕吟的低嘆,聽在肖宋耳朵裡,那就是難得脆弱的祈求:“別動,讓我抱一下……抱一下便好。”
那種受傷求安慰的語氣……是個人都沒辦法拒絕——尤其是自己還是那個該死的罪魁禍首。離渚秦這是在犯規啊犯規!肖宋姑娘茫然地眨巴着一雙霧煞煞的眼睛,大腦還沒轉過來——這貨真的是她的端莊自持的離渚秦麼?是錯覺吧?絕壁是錯覺吧?身體好像是有了自主的意識一般,乖乖呆住不動了。
好吧,她承認自己終究還是心軟了。哪怕其實覺得這樣的行爲並不妥當——當然不妥當了!都說要斷了還這麼拉拉扯扯不乾不淨的,怎麼可能會妥當啊摔!
肖宋姑娘蜷曲着手指,一邊僵硬地忍受着美男的投懷送抱,一邊絞盡腦汁給自己找能夠說服自己理智的理由。嗯嗯,離渚秦從來不是什麼死纏爛打的人,既然都是這副模樣了,分明是要放手的節奏。抱一下……就抱一下吧!反正也不會少她一塊肉。
圈住她腰身的手慢慢上移,箍緊,好似要將她陷入他的骨血裡一般。肖宋略微吃痛,條件反射想要掙扎,不過想到離渚秦此時的情緒,只好咬牙忍着——算了算了,忍一時之痛,以後便也就兩清了——只是師兄,你確定不是在報復她麼?這麼用力……是想要掐死她的節奏麼?你一定是在報復她的沒錯吧!她這絕壁不是因爲心理太陰暗而產生的錯覺是吧是吧←__←!
好在那幾乎要將人掐死的力度慢慢鬆懈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那兩隻扣住她腰身的手臂慢慢鬆開,肖宋心裡一鬆,好似有什麼東西塵埃落定了,剛想舒出一口氣,爲自己英明神武地解決了一次情感危機,便覺得肩上驀然一麻,力氣好似一瞬之間就被抽走。一切發生得那般猝不及防,肖宋姑娘只悶哼一聲,掙扎着抗拒着已經降臨的黑暗,雙眼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帶着濃濃的不可置信:“師兄……你……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