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其實到這裡,也沒什麼好不好的。男主頂多就是一個偏激缺愛的孩子,肖宋還不至於太討厭他。何況對於蕭夏此人,肖宋也絕對談不上喜歡。一個喜歡上渣男的女人本身就是自作自受,可悲可憐又可恨的。可是這個女人在被渣男背棄之後,竟然還能夠保持如此聖母的胸懷,袒露出她柔軟的心來接受那渣男的孩子,並且對那個與渣男長相肖似的孩子還產生了極特殊的感情……這就只是可恨了。

肖宋對她產生了一種魯迅爺爺對待孔乙己的感情,很微妙。

當然,有些人就是有着聖母一樣的情懷,這不是肖宋這種頭髮不長見識卻短睚眥必報的人可以接受的,但是尚能理解。

而蕭夏在收留了蕭秋之後,卻沒有盡到那份該盡的職責,最後落得如此下場,這就讓肖宋鄙視萬分了。要麼就不要收留蕭秋,管那個短命鬼於瀾做什麼!既然收留了就應該平等對待,這種將人吊着的行爲確實是有夠可恥的。就算蕭秋戾氣太盛吧,可那時他也不過是六七歲的年紀,性子長歪了,有的是機會掰回來。對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抱着那種心態,肖宋只能說是這女主的腦子被驢踢過了。

不懂得審時度勢,不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懂得爭取,不懂得報復,性子說硬,又不夠硬!說軟,偏偏一堆軟肉裡頭還橫着根刺!活了那麼多年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差不多一樣都沒落下,可是心智卻一點都沒成熟起來。說好聽點這就純真,說難聽點……尼瑪腦子缺了幾根筋啊?

這種不上不下,七上八下的人格註定這姑娘悲慘收尾。

在原文中,因爲蕭夏的死不配合,對蕭秋總是橫眉冷對,還口出惡言,終於惹惱了蕭秋,每次的房事幾乎都是強的!並且都只能用一個慘烈來形容。基本上每次做完後,女主就跟死過一次沒兩樣,不是這裡斷,就是那裡斷……太悲慘了有木有?他後來還會打她,各種侮辱。喂女主春藥,就是爲了看她恬不知恥地向他求歡,得到滿足感。

肉文之所以爲肉,那就是它永遠不可能有純愛。

而最後,男主家裡人尋上門來,竟然是名門之後——上屆武林盟主的獨生子。男主在女主這裡屢屢受挫,終於同意放手,隨同家人回去,還女主一個自由……早不還晚不還,偏偏這個時候還!

男主自小便有一門娃娃親,是這任武林盟主之女,也是所謂的江湖第一美人,胡鈴鐺。

回去後,自然便聽從了家裡的安排,成親了。

而男主自此以後也憑藉着出色的武學天賦揚名立萬,美人無數送上門來,他是照接不誤,享盡齊人之福。千帆過盡之後,又有點懷念起女主這棵最初的小花,回去一看——女主已經死了好幾年了,佳人已逝,屍骨已寒,他卻到現在才知,足可證明在他心中,已是一點都不關心這個他曾經“愛過”的女人了。

……

肖宋很抑鬱,非常抑鬱,抑鬱到不能再抑鬱。

這麼一個惡俗的故事,平常肖宋便是看了,也就是一笑而過,絕不會掛心,搞不好心情不佳時她還會吐槽兩句。畢竟肖宋永遠無法理解這種因做生愛的戲碼……怎麼會有女人愛上一個強暴他的渣男呢?就算那個渣男長得貌似還不錯,可這畢竟改變不了他渣的本質。

這不科學!這真真是不科學!

但除了說兩句不科學之外,肖宋肯定也不會有其他什麼的感覺。畢竟這世上不科學的事情多了去了,她不會愛上,搞不好人家就是這種欠虐體質,真的愛上了也說不準。況且,就是愛上了也跟她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可惜很不幸的,如今,她好死不死地就是那個倒黴的炮灰女配,蕭夏。

肖宋笑不出來了,心裡十分惱怒,她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纔要這樣懲罰她?她明明一直都是一個很安守本分的姑娘!

聯想到這一切發生前那個男人說的話,她原本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如今一看,卻是夢在做她←_←!!

肖宋是很安份,做事也循規蹈矩,沒有什麼大志向,只求平平安安過完一生沒錯;她是沒個性,這點也沒錯;她很乖順,基本沒有反抗過,很會從善如流,這點依然沒錯……

但這並不代表她是一個包子啊!

她乖乖活着,波瀾不興,那是因爲她很懶,不想讓自己很累,而且目前的生活一帆風順,她並沒有什麼不滿意的,更不曾想過要改變現狀,自然也就沒什麼要反抗的心思。明明活得很愜意還去反抗,她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撐着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瞎折騰呢?

可是……把她丟在這種惡劣的環境裡,前有狼,後有虎,就算是再柔軟的包子都會反抗的好不好!

何況肖宋版包子裡頭還有一坨非常堅硬的餡兒。

肖宋回顧自己的一生,順風順水,平淡得讓人咋舌不已。她沒什麼特別大的毛病,唯一一個毛病就是她懶……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毛病竟然會讓她的生活產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肖宋回憶到後來,用事實證明了,這文的作者是個後媽。

而大神比後媽更後媽。

他要是讓她穿得早一點,她就可以撇下那該死的渣男於滄溟不顧,保住自己的一身根骨!省得最後被人按住ooxx卻連個還手的力量都沒有!或者她可以乾脆拒收這兩個徒弟,將他們全部扼殺在搖籃裡。於瀾其實很不錯,又樸實又善良又純潔。

奈何他有一個招人厭的渣男爹,奈何他太樸實善良純潔,整個就是一炮灰的命,她也絕對不會考慮。

要麼,她就在男主偷學秘笈之前毀了那秘笈,或者從一開始就不對他們區別對待?那結局會不會改變?

教育得從娃娃抓起……雖然小乞丐已經定型了,但是在有限的範圍內應該還是有可塑造的空間的吧?

不幸的是——她穿過來時,劇情已經上演到了逐出師門那一塊。

上一秒她剛要說出逐出師門的話來,下一秒她就穿來了……肖宋睜開眼睛便看到兩個穿得古色古香的俊秀少年跪在她的腳下,一副認錯受罰的模樣,當即愣得不知該說什麼,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可是哪有什麼夢能做得這般真實?她甚至還能看到那個叫蕭秋的少年眼角的一顆淚痣!而那些信息便像是海浪一般向她撲打而來。

肖宋完全不在狀況,沒奈何,只好兩眼一翻,裝暈過去。

現在的肖宋表示很頭疼。

於瀾還跪在身前一臉委屈,欲說不說,想爲師弟求情,看着師傅這樣陰沉的臉色又不敢說出口,實在是讓人憋屈得緊。這當然不是肖宋惡毒讓他跪的,是他自己顧念師門情誼,一心想爲蕭秋求情,這才跪下的。肖宋原本想要將這叫於瀾的聖母少年趕出去好好思考一下自己該怎麼辦?如今……瞥了一眼跪在那裡像棵小白楊一樣倔強無比的少年,肖宋煩惱地揉着太陽穴,那她究竟是趕走他呢?還是不趕走他呢?

這絕對是個大問題。

趕的話就得按着劇情上演了,她對於瀾這個劇情人物完全沒感情,死了也就死了吧——不得不說,肖宋其實是一個很沒同情心的姑娘,尤其是在這種自身都難保的情況下,同情心留給自己都不夠,怎麼還會想着分給別人一點呢。

她只是不想被肉被虐啊!

其實肉文男主長得真心不錯,雖然她方纔只是那麼輕飄飄地瞧了一眼,只瞧到了他那一雙充滿戾氣的眼睛,還沒看清全貌。但是即便是如此,也可以肯定那人有一張難得的好皮囊。

但是,他長得再好也跟她沒有一毛錢的關係,種馬男的氣場擺在那裡,肖宋會有好感,實屬不可能的事。

有精神潔癖的孩子真真是傷不起啊!

更何況,自己的靈魂現在在這具叫作蕭夏的炮灰的殼子裡,怎麼都有一種詭異的代入感。一想到自己即將接踵而來的悲劇一般的命運,肖宋就有一種立即衝出去人道毀滅了那傢伙的衝動。

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衝動。

且不說這具身體簡直就是廢柴一樣的屬性,搞不好還沒她原本的經久耐用。就算這身體的原主是個武林高手,傳奇人物,跟她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她總不能憑藉着自己的本能殺人吧!

答案是不能。

所以憑藉着這先知能力,她也清楚無比地知道,以她的身手,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正面打敗蕭秋的。

可是若是不趕他走,這麼一個定時炸彈放在身邊,還得時時刻刻擔心着他會什麼時候趁她不注意時爆炸了……男主的個性偏執陰沉,典型系養不熟的白眼狼,且認定的事情絕不會改變。肖宋並不確定他現在究竟有沒有產生那種不該有的想法。若他已經有了那大逆不道的念頭,想要再改變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麼,屆時將他放在身邊,絕對比趕走他更加危險。

肖宋心心念念地就是不想走書中蕭夏的命運。更重要的是,身爲一個老處女,她就是有那麼一些潔癖……且不說別的,被強暴這種事情,她是絕對絕對不會願意的!而跟一個沒有好感的人上牀……她也不願意就這麼勉強委屈了自己。

思來想去,舉棋不定。

她並不是工於心計的人,生活在非常和平的環境中,幾乎連算計別人這種事情也是沒有做過的。可如今一下子將她丟進這樣的環境裡,肖宋一時覺得茫然。

“師傅……”於瀾小少年的表情有疑惑,帶着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茫然。平日裡師傅一直待他極好,雖不至於言聽計從,但也絕不會如此忽視他。可如今他說了半天,師傅卻像是完全沒有在聽的樣子,一張臉上的表情更是千變萬化,陰晴不定,讓他本能產生了一點說不出的恐懼感。似乎,他的師傅要離他遠去了。

肖宋從沉思之中回神,看到於瀾的臉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她知道自己是在遷怒,畢竟這傢伙算是蕭夏悲劇命運的始作俑者。要是再追究,那個罪魁禍首也是他老爹,照樣跟他脫不了關係。登時便沒好氣地低喝一聲:“做什麼?”

於瀾沒想到師傅會用這麼嚴厲的表情與他說話,一時便呆滯了。他不明白原本一直對他疼愛有加的師傅怎麼會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跪在這冷冰冰的地上,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若是換作平常,她怕早就心疼了吧。

他自小在師傅身邊長大,自然知道他的師傅是個面冷心熱的,雖然不喜歡笑,面上時常沒有表情,卻是真的在乎他的。

怎麼如今……

一切都變了?

少男的情懷總是詩啊!

肖宋現在是一點都不想看這詩,更加不會在意這個貼上炮灰標籤的少男百轉千回的心思。她現在滿腦子揪心的,就是她日後的命運,究竟該怎麼破?怎麼破?!

“師傅?”於瀾小心翼翼地偷覷她,師傅的表情真的非常的,一時讓他也有些吃不準。

肖宋面無表情地問道:“你跪在這裡,是想爲他求情?”

於瀾一愣,有些躊躇,可是答案還是明確:“是,師傅。”

“你可知道他做錯了什麼事?”

“秋師弟不該偷本門秘笈,可是,他尚且年幼,還有許多規矩不懂,他做出這等事情,瀾兒也要負上一部分責任。師傅就不能念在他是初犯,饒過師弟這一次?”

肖宋微垂着腦袋,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果然,果然是穿進了這本書裡了啊。她根本不該抱希望,話已至此,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蕭秋現在在哪裡?”她突然開口。

於瀾一愣,沒想到師傅會突然提到秋師弟,畢竟他方纔提到師弟,師傅的模樣看起來並不高興。“秋師弟還在外頭跪着呢。”

“讓他進來……不,等等。”肖宋慢慢地吐出一口氣,“還是我親自去見他吧。”

一路分花拂柳,穿過重重的扶蘇花木,肖宋在於瀾的引領之下終於來到了大堂。

所謂的大堂比肖宋想象中的要陰暗,也要小得多。裝暈前肖宋見過這裡,但那時情況緊迫,她自然沒有好好打量。如今情況貌似沒那麼緊迫了,可她也沒了那個打量的心思了。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靜靜地跪在大堂深處,身形一動不動,背部曲線優美無瑕,如墨一般的烏髮隨意披散在身後,微微有些凌亂,整個人猶如一座石雕。

肖宋進去的時候,一眼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沉靜的畫面。光線打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拖出長長的陰影,融進了陰暗的角落裡。看起來有些說不出的美感,肖宋有一瞬間的恍惚,很快就回過神來,再美好也擋不住這是個衣冠禽獸的事實。

她還不至於因爲一點美色而忘記這至關重要的一點。

於瀾偷瞥了一眼肖宋,面上的擔心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師傅……”

肖宋一擡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道:“你在外頭候着,爲師自己進去。”

“師傅……”接收到肖宋頗爲凌厲的一瞪,於瀾的聲音消散了開去,“是,師傅。”乖乖退到一邊去。

肖宋滿意地收回目光,注視着那個看起來很唯美的背影,抿了抿嘴脣。要說一點都不緊張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心理素質還不錯,但也沒有不錯到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地步。尤其是眼前這個人還跟她未來悲催無比的命運息息相關。即便是一再安慰自己未來的事情根本就每個準頭,哪能由別人說了算?她既然不再是原來的蕭夏了,自然不可能按着原本蕭夏的命運軌跡走下去。

可是即便如此,心頭那種毛骨悚然的不適感還是沒辦法完全壓下去。

該來的,終歸還是會來的。肖宋可以找出一百個藉口逃避,不去面對眼前這個少年,可她也有一百一十個理由強迫自己必須去面對他。現在可不是犯懶的時候!

肖宋深吸一口氣,袖口底下的手緩緩握成拳頭,擡起腳步,不急不緩地走過去。

……

肖宋放慢步子,挺直腰身,儘量端莊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少年面前,少年低垂着頭,髮絲垂下,在臉上投下一大片隱隱,看不清面目。

肖宋頓了頓,慢悠悠地繞到少年的面前三步距離,停下腳步,清咳一聲,語氣冷凝,開口道:“怎麼,連師傅都不認了麼?”

這話說的端的是冷清,原主本就是個個性冷清的人,連嗓音都帶着點清冷出塵的味道,很是淡漠。如今被肖宋這麼刻意一演繹,倒是越發不帶溫度了。

少年身子微微一顫,有些遲疑:“……蕭秋不敢。”他沒有想到師傅會這麼說,在他的認知裡,師傅是巴不得不要他這個徒弟的纔是。而原先在她昏過去之前的那番話,也已經表露了她不願意再做他的師傅。如今這麼一說,又是什麼意思?

肖宋自然不想這麼簡單地放過他,“既然不敢,爲師若不先開口,你莫不是打算視而不見到底?”

“蕭秋不敢。”

肖宋幽幽地吐出一口氣:“原來只是不敢麼?”

少年遲疑了一下,腦袋略發低了些:“蕭秋,不敢。”

估計再說下去,他也就是個“不敢”“不敢”,肖宋也不打算這麼繼續磨下去,徑自吩咐:“擡起頭來。”一來,是好奇,畢竟她還沒有見過這個未來害得蕭夏極端慘的男人長着個什麼模樣?二來則是她心裡不舒服,能膈應他一點是一點。這種傲慢的語氣,蕭秋這樣的人估計會受不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