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消息還得到了一條大鮎魚,王七麟分外開心。
徐大更開心,他把潑皮弟兄全給召集到了縣城裡,於是他又可以做大爺了。
他們回到縣城,王七麟將鮎魚給了大姐:“今晚咱吃鐵鍋鮎魚。”
巧娘笑道:“好咧,那我貼點小餅子,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鐵鍋鮎魚貼小餅。”
黑豆含着手指說道:“我也喜歡吃。”
“人肉你都喜歡吃。”徐大嘲笑他。
黑豆惱怒:“我纔不喜歡吃人肉。”
徐大說道:“上次說把你剁了做成排骨紅燒,你還要吃呢。”
黑豆說道:“不一樣,那是紅燒排骨,我最喜歡吃紅燒排骨。”
說着,他滋溜了一下嘴巴。
徐大調侃他道:“那這不就等於你愛吃人肉?”
黑豆堅定的說道:“我不愛吃人肉!”
“那把人肉做成紅燒排骨,你愛不愛吃?”
黑豆不耐煩了:“大爺你真傻,我都說啦,我不愛吃人肉,我愛吃排骨!”
巧娘進了廚房不久,一聲驚叫聲響起。
王七麟隨意的問道:“怎麼了,大姐,你是不是切到手了?”
黑豆飛奔出來驚恐的喊道:“我不吃人肉,我就是不吃!”
王七麟納悶,這傻孩子叫什麼呢?
王巧娘驚慌的出來說道:“小七你快來看,快來!”
王七麟快步走進廚房,鮎魚已經被宰殺了,肚子裡的髒東西被摳了出來,其中有一節手指!
他蹲下翻看手指,皮肉腐爛,露出森森白骨,但指甲蓋沒有脫落。
這是人手。
王七麟直接將廚房門關上了,他對徐大說道:“去找老竇。”
不多會,竇大春跟着徐大急匆匆走來。
王七麟讓他看這節手指,竇大春面露驚喜之色問道:“這是從哪裡來的?”
“從鮎魚肚子裡摳出來的,我說你高興什麼?轄內終於有大案發生,終於有立功機會了?”
竇大春搖頭笑道:“不是,是有一樁大案終於出來線索了,嘿嘿。”
“什麼大案?”
竇大春給他介紹道:“城裡有家酒樓叫永紅火,買賣不大,生意不差,是一家百年老店了。然後前兩天酒樓碰上了兇案,有人在他家廚房藏了碎屍,分別是腦袋和身軀,唯獨不見四肢。”
“唉,這個案子可忙壞了衙門,可是查來查去沒查到線索,現在你們發現的手指很可能就是案中屍首所屬,所以我才高興。”
王七麟懷疑的看着他道:“你們既然有死者的頭顱都沒有查到死者身份信息,那靠這手指又能查到什麼?”
竇大春苦惱的說道:“你不知道啊七爺,兇手非常狡猾非常殘忍,把腦袋給燒過了,燒的就跟滷羊頭似的……”
“春爺你這話過分了啊,打算不讓大爺下輩子吃羊頭肉了?”徐大面色不善的說道。
竇大春笑道:“大爺這不是自謙了嗎?就您這胃口能被我一句話影響?行吧,是不是又想讓我老竇請吃飯?這話直說,吃飯還不是小事?”
徐大也笑了,被這孫子看穿自己本質了。
他確實想用這話蹭竇大春一頓飯。
但被人看穿意圖還是尷尬,於是他改話題開始分析案情:“這節手指是在一條河裡發現的,應該是那人將四肢給扔到了河裡進行毀屍滅跡,結果手指被鮎魚給吞下了。可是那河段距離縣城很遠,這說不過去,誰會殺了人一部分屍體扔進城裡飯館一部分屍體扔到幾十裡外的河裡?”
竇大春皺眉:“有道理。”
王七麟翻白眼:“有個屁道理,真不知道你們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如果這是一具屍體所屬,那就說明餐館和河段之間存在聯繫,所以殺人者纔會將屍首分別扔在這兩個地方,這樣尋找它們間的聯繫不就得了?”
竇大春恍然。
這是普通兇殺案,不歸聽天監管,是衙門的分內事。
但竇大春說這案子太棘手,他破不了,所以讓王七麟幫忙去看看。
他希望這屍體上殘留着屍首的一點魂魄,到時候謝蛤蟆喊魂問問,說不準一句話就能把案子破了。
永紅火在內外城相交的一個路口,是一家平民菜館,他們一行人趕去一看,菜館裡頭冷冷清清,掌櫃的和小二哭喪着臉在大眼瞪小眼,沒有一點店名的威風。
看到他們聯袂到來,掌櫃的當場給跪下了:“青天大老爺們,求求你們一定早點把這案子給破掉,還我們家清白啊。”
王七麟問道:“外界現在認爲你們和兇殺案有關?”
掌櫃的抽了抽鼻子說道:“他們何止是猜我們之間有關,他們直接說是我們殺了人!還說我們飯館是黑店,用人肉做菜,唉,這不都是污衊嗎?可大家偏偏相信,你們看,現在晚飯的點,我們店裡哪有客人?”
竇大春點頭道:“以往這個時候,店裡已經熙熙攘攘,沒有立錐之地了。”
王七麟說道:“立馬查這些傳聞的源頭,這案子跟傳聞源頭應該會有關係。”
楊大嘴懵了:“衆口鑠金,三人成虎,這可怎麼查?”
王七麟嘆了口氣要罵蠢貨,還好竇大春這捕頭有幾分腦子,道:“問問掌櫃的他們有沒有競爭對手、有沒有仇人之類,這擺明是有人針對永紅火進行栽贓陷害,查這些人就行,對吧,七爺?”
王七麟沉默的點點頭。
竇大春路上說過,案子發生後,店家也算聰明,他們沒有嚇得嗷嗷傻叫,而是趕緊關了後廚去報官。
差役們到來後便控制了現場,他們儘量將案情做了保密,因爲這種重案過於殘暴,會引發百姓恐慌,這樣事情鬧的越大他們的破案壓力越大,如果百姓們都不知道這起案件,那衙門不查了都行。
死一個人而已,就這世道死個人算什麼事?還比不上朝廷的大人們少吃一口肉、少看一卷書重要呢。
所以這種情況下,案子怎麼會鬧的滿城風雨?
要說背後沒有推手,王七麟不信。
他們去廚房看了看,王七麟嗅到了一股陰味:“有鬼?”
謝蛤蟆搖頭道:“跟案子無關,是普通的餓死鬼,它們會留戀陽間廚房,幾乎所有飯館廚房都有過它們的蹤跡,它們只是來嗅飯菜香味的,不會惹事,也不會殺人。”
王七麟仔細嗅了嗅,果然從這股陰味中嗅到了飯菜的味道,這就是餓死鬼的特徵。
廚房被收拾過了,或許曾經有線索,但現在也看不到了。
廚師告訴他們,碎石被夾帶在一些蔬菜中,他們這是平民飯館,客流量大、每日用的米麪肉菜也多,所以每天都要採購。
這些食材用籮筐裝着,人頭和碎屍便被藏在筐子底部,所以早些時間沒有被發現。
王七麟問道:“菜販和米販有沒有查過?”
竇大春苦笑道:“他們這裡的米就是我們竇家給送的,菜是城外的農戶給送的,農戶我都查了,全是老實人。而且這些農戶跟永紅火關係很好,他們有的甚至是從爺爺一輩就開始送菜給飯館裡了。”
王七麟點點頭,沒有線索,難怪竇大春會這麼爲難。
竇大春把分析說了出來,道:“這件事首先要懷疑的是競爭對手作案,永紅火生意太好,讓他眼紅。所以他用碎屍來栽贓了永紅火,並對外散佈了消息,目的自然是毀掉永紅火的生意。”
“其次我們懷疑是飯館惹過的人作案,可能飯館惹了他,他用這個手段來報仇。”
“可是我們調查過周圍的飯館和掌櫃的仇家,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
王七麟道:“這樣先查查外面的傳聞吧,找一下源頭。”
他暫時顧不上查這起兇殺案,他還得去查侯德才和陰囹圄。
這玩意兒太危險了,一旦被惡人或者邪惡組織弄到,那真是蒼生之禍!
轉過一日,王七麟起牀後看向造化爐,昨天煉出了天王輪迴鍾,於是晚上睡覺前他就把妖雞的屍體給放入了造化爐中給煉了。
恰好,煉妖雞所用的爐火就是來自斬殺妖雞所得,這樣煉出來的不管是什麼都算是正品了。
他看向識海,造化爐上有一塊光潔的雞肉在轉動。
雞肉大概有他巴掌大小,像是胸脯肉,具體他不清楚,拿出來後就給八喵看。
不認識的東西他不敢亂吃,於是想用八喵做實驗。
結果八喵看到這肉後眼珠子都直了,一下子撲上去摁着雞肉給先舔了一遍。
這招是跟徐大學的。
舔完後它歪頭斜睨王七麟,慢慢悠悠美滋滋的吃。
王七麟服了。
本來他只是想讓八喵試個毒的,結果八喵太機靈。
八喵吃過雞肉後身上似乎有氤氳冒出,王七麟隨意掃了一眼感覺它渾身有淡霧在蒸騰,可仔細看去又沒有異常,就是毛色變得更黑亮了。
沒有變大,也沒有多一條小尾巴。
這讓他很失望。
今天還有要務,於是他沒有仔細去研究八喵變化,大清早吃了飯他又出門了,準備前往多聞寺。
結果一出去被林中英堵住了。
林中英陰陰沉沉的說道:“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好忙的日程,我找您三天,這第三天才能碰上您,嘿嘿,當年劉備拜見諸葛亮也不過是三顧茅廬……”
王七麟露出厭惡之色。
見此徐大拍馬殺出,吉祥縣男團首席噴子時刻在線、隨時準備作戰:“呔,日汝先人,你剛纔說什麼?你小小一個捕快竟然敢自比漢昭烈帝?好大的膽子,告訴本官你這比喻是什麼意思?想要做皇帝嗎?嗯?你小子看着人模狗樣,沒想到是鵝卵石混進雞蛋裡——混蛋!你是二十天孵不出雞的蛋,臭蛋!”
這一頓連噴把林中英給噴懵了,他叫道:“我只是隨口那麼一說……”
“好一個隨口一說,你隨口一說就敢自比漢昭烈帝,那你仔細想過再說的話要自比是誰?自比造反起家的漢高祖劉邦?自比奪前朝皇權的宋太祖趙匡胤?我看你是鱸魚探蝦毛——沒安好心眼!你是耗子與蛤蟆交朋友——不懷好意!”
徐大又是一頓義正言辭的噴,噴的林中英面無人色。
王七麟聽的可樂,說道:“我看你還想自比高粱河車神,他殺了長兄奪取了皇權,嘿嘿,這點脾性倒是跟你很像啊。”
林中英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心裡暗罵:這徐大看着莽撞怎麼嘴皮子這麼溜?罵起人來一套接一套,跟那些讀書人似的,真是邪了門。
謝蛤蟆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道:“無量天尊,這孫子早不來晚不來,倒是來了個巧,提醒了咱們一個錯漏!”
容貌!
他們要去寺裡打探侯德才的消息,自然不能以本來樣貌示人,於是謝蛤蟆露了一手給他們做了簡單易容。
王七麟化作嬌弱公子哥,謝蛤蟆自己成爲老成持重管家爺,徐大成了個愣頭愣腦的莽漢子。
多聞寺在吉祥縣以東二十里,處於一座山丘之上,周圍全是樹林,只有幾塊平地上栽種了一些糧食和蔬菜,極爲幽靜。
可惜今天天氣不好,陰雲密佈,天空如鉛染,壓得人心裡難受,否則來這種深山古剎是一種心靈享受。
官路口有小路蜿蜒引入密林,多聞寺在密林深處,一路上馬蹄輕輕敲打地面,王七麟滿耳朵聽到的都是蟬鳴聲。
天氣悶熱,蟬蟲們可了勁的嚎叫。
王七麟只能用古詩來安慰自己,道:“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不錯不錯。”
山林之間多有山泉,清澈的泉水在林壑間淌過,如流凝脂,從旁邊走的時候能看到一些小遊魚和山螃蟹。
穿過這片山林,紅牆琉璃瓦的多聞寺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座寺廟山門緊閉、院牆高聳,它佔據了山丘頂部的位置,這樣來人要想進寺廟得擡頭看,所以顯得格外巍峨。
到了山門,王七麟親自去敲門。
結果敲了好一陣也沒人來開門,徐大惱了,提了提褲子道:“大爺來開門。”
王七麟搖頭道:“你可得了吧,這廟門一看不是凡品,咱給弄壞了怕是賠不起。”
廟門厚重龐大,上面鑲嵌着古銅色門釘,光是這些門釘就不少錢。
他又敲了幾下,廟門總算緩緩打開了,一個光頭和尚歪着頭從上到下又從小到上的打量他們:“你們、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是來做什麼的?”
王七麟正要說話,謝蛤蟆從馬上跳下說道:“師傅您好,我家少爺曾經在你家寺裡許過願,如今是來還願的。”
他給徐大使了個眼色,徐大掏出幾個銅銖遞給青年和尚。
青年和尚偷偷收進袖子中,笑道:“原來是還願的施主呀,抱歉抱歉,剛纔聽見門響,我還以爲是老天在打雷呢,所以沒能及時出迎。施主們既然是來還願的,那快快請進。”
廟門打開,一進去是個廣場,一座大香爐安靜的矗立在地上。
香爐後面站着一位菩薩,這菩薩面如童子、一身戎裝,手持金剛降魔杵杵在地上,身材高大、威風赫赫,一看就知道這是摧邪輔正、除魔衛道的高手。
三人去大殿等候,四位和尚在如來佛像前敲着木魚誦經,天氣陰沉,這些和尚敲木魚又敲的混亂,徐大心頭煩躁,道:“我出去轉轉。”
他正要出門,這時候接待他們的和尚引來一名穿袈裟的老和尚,道:“師傅,就是這位施主來還願的。”
老和尚雙手合十唱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請問施主怎麼稱呼?”
王七麟道:“弟子姓陸……”
“原來是陸家少爺。”老和尚笑着引他坐下,“我聽我這弟子說你是來還願的,不知道你曾經許了什麼願?”
王七麟道:“弟子曾經許願求菩薩保佑得一段美好姻緣,前些日子我父親果然爲我找了一戶好人家的女子做夫人,於是今日特來還願,同時也想再許個願。”
青年和尚欣喜的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陸少爺一定是良善人家,所以佛祖才保佑於您。”
他像是想問什麼,但拍了個馬屁後又閉上了嘴巴。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弟子這次來還願是想給廟裡捐點香火錢,上次來我就發現了,廟裡的菩薩們金身已壞需要修繕,所以帶來十枚金銖,不成敬意。”
徐大面如土色,哆嗦着手掏出十枚金銖。
主持和尚雙手合十輕呼佛號,他說道:“阿彌陀佛,陸少爺實在是有心了,你先前還說要許個願,不知道要許個什麼願?”
王七麟露出一絲憂愁之色,道:“唉,我家夫人端莊賢惠、孝敬公婆,但唯獨有一個問題讓人耿耿於懷,那便是她害怕水!”
“怕水?”主持詫異。
“對,她小時候曾經在河邊玩耍,結果被一個水鬼給纏上了,還好當時有一位高僧雲遊天下碰巧撞到,那高僧超度了水鬼,可卻留下了一些隱患,導致我夫人至今看到水還害怕,每次洗臉洗澡都是折磨。”
侯德才是治水患的老手,他如果跟寺廟有關係,那哪怕是有所隱瞞,平日裡肯定也會顯露出一些與水打交道的本領,這樣寺廟如果想拿到他的錢,很可能會讓侯德才出面。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空了,主持對此嘖嘖稱奇,並說只要心誠佛祖一定保佑,並沒有說我們廟裡有僧人能幫你忙。
當然這也在王七麟的預料中,他並沒有沮喪。
雷聲震動,山風吹起,一陣大雨終於落下了。
見此王七麟皺起眉頭,嘆氣道:“今天不該出門的,這雨不知道會下到什麼時候啊。”
主持笑道:“阿彌陀佛,我多聞寺雖然是小廟,卻也能容的下幾位施主來避雨。看這天氣這場雨怕是不會小,持續的時間不會短,這樣你們今晚怕是都走不了。”
旁邊的和尚問道:“主持,這場雨不至於會下到晚上吧?”
主持道:“阿彌陀佛,法明你着相了,山裡險峻,雨後寸步難行,再說誰知道大雨過後會不會有洪水泥石流等險情?安全起見,三位施主今晚最好住在這裡。”
謝蛤蟆道:“會不會打擾到師傅們?”
主持笑道:“這倒不會,本寺平日裡也經常招待掛單的師兄弟,最多的時候有十數位同門共同掛單於本寺之內呢,三位施主請放心的住下就好。”
大雨傾盆而下,主持還要做功課,於是一名和尚走來將他們引入一處禪房。
進入房中,徐大第一時間垮了臉色:“十個金銖啊!”
謝蛤蟆仔細傾聽周圍,然後說道:“放心,一個也少不了你的,多聞寺有問題,咱們在這裡有事可以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