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報的仇還是要報的，”我將瞳仁向上翻，望着焱胤血紅色的眸子，“要旻芸自己去完成。”
焱胤站起身來，走到念歸水的岸邊，望着那一泓藍色的湖泊，道：“靈，你要去看看嗎？”
我單手撐地，靠着它站了起來，道：“我要，我要親眼看到旻芸將那個孽障化爲灰燼。”
魑魅楞楞地望着我，他一定沒有見過我現在的樣子。剛剛的憤怒已經讓他大開眼界了，這次我話裡透出的怨恨更是讓他吃驚。我以前在他的眼裡，只是一隻傻得不能再傻的小魚妖而已，傻到連好壞都分不清，他跟我相處了這麼久，都沒有看過我恨過誰。可是，魑魅：現在的我已經不同了，我有了我需要親自去保護的“人”，即使她在人類的眼裡是有多麼的恐怖、是有多麼的令人害怕，但是我清楚地體會過她的無奈、她的怨恨、她的喜愛。我已經不再是那隻看見人類只會逃跑的小魚妖了，我要學會保護自己、抵禦敵人，這樣我才能更好地保護我要保護的人。
這種感覺，也許魑魅一輩子都感受不到。
又或者他已經深深地從我的身上體會到了，只是這隻老妖怪還不明白罷了。
“走吧。”焱胤已經走進了念歸水中。
我快步跟上。
魑魅隨後也來了。
三隻不是人類的生物，在散發着淡淡光輝的湖泊中走向胡的中心。一圈圈的漣漪在我們的身後散開，最後消失。念歸水的藍光越發的強烈，我的鼻子已經在水裡了，可是完全沒有在水中的窒息感。啊，不，我是條魚妖，不應該有窒息感的。但，我還是要解釋一下，我現在是以一隻不能長時間在水中生活的妖怪的人身，在水中。腳已經不能觸及地面了，我可以在念歸水中自由地控制呼吸。我終於明白了這一譚似水非水的事物原來只是單有水的形態和觸感而已。我的眼睛在念歸水中慢慢地睜開，一大片的藍色衝進我的視線。
美。
很美。
說不出的美。
我銀色的髮絲也被念歸水染成了藍色，隨着我的每一個動作在念歸水起起伏伏。衣衫映襯着淡淡的藍色，衣袖被水波捲到肘部，我的的小臂在念歸水中坦露無疑。
魑魅也飄到了我的身邊。
焱胤拿出了他那盞永不熄滅的青燈，引領着我們向深處飄去。
此時此刻的冥王殿內。
閻漓歾悠閒地坐在她的王座上，身旁的侍女繪亡道：“漓歾大人。靈已經過去了。”
“嗯。”閻漓歾飲下一口血紅色的茶水。脣上沾上了一抹豔麗的紅色。
“大人，您不去阻止一下嗎？畢竟，他還沒有死的。”繪亡暗自擔心道。自古以來，沒有一個世間的生靈是在死亡之前走進念歸水的。
“繪亡，你不用擔心。本王自有本王的用意。”閻漓歾暗暗地開了一眼，繪亡姣好的面容映入她猩紅的瞳仁中。她自然知道這個跟了她許多年的侍女是有多麼地擔心那個妖怪現在的處境。不說他沒有死，他這樣是違反了冥界的規矩的。要是人人都如此，冥界遲早會亂套的。
繪亡緊皺的眉頭她自是知道其中的含義。
“你不用想這件事情，這是那隻妖怪的命運。”又是一口茶水飲進內臟蠕動的空腹中。越來越想吃一些東西了。
“命運？”繪亡擡起頭眼前的王者。
“對。兩千年前，靈就已經攤上這攤爛攤子了。他和旻芸結爲兄妹，也就暗示着他將會爲旻芸付出一切。肉體也好、千年的修行也罷。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獻給旻芸，幫助她完成畢生的願望。”
繪亡不解地看着閻漓歾。這麼些年了，繪亡還是猜不透閻漓歾的心思。她之所以會登上這個王位，心狠毒辣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也不能少了那一份獨特的思維方式。登上王位以來，沒有一個生靈說出該改朝換代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語。她總會讓上輩子有遺憾的生靈在下輩子完成他們的心願，她一雙能看穿一切的猩紅色的眸子，也是被時間的喜怒哀樂染紅的。她能洞悉所有人的心靈。
“旻芸會完成她的心願的，但是靈會爲此付出代價。旻芸這個唯一的遺憾，我看還是下輩子在消除吧。”閻漓歾閉上已經勞累了許久的雙眸，讓她視線觸及得到的範圍全都變成一片黑暗。
繪亡識相地閉上了雙脣，將那些充斥在心口的問題壓回肚中。
偌大的冥王殿內一片寂靜。
再風華絕貌的生靈也會有倦怠的時候，人類如此、妖怪如此，此時在高高在上的王位上的閻漓歾既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