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十分領主軍終於把戰線推進到中央廣場,到此,旅者們再無可退,綠波鎮有三分之一落入了領主軍的手裡,再退下去就要危及到普通民衆了,無論如何旅者們也不會讓生活在綠波鎮的普通民衆受到死傷,他們是無辜的,不應該成爲利益的野心的殉葬品。
明白接下來應該是最難啃的骨頭了,領主軍放緩了攻勢,開始調整隊伍,將疲累了半天的士兵替換下去,換上生力軍,爭取一舉壓垮旅者們構築的防線。
“可以了麼?”
騎士的聲音微微發抖。
“再等等。”
穀雨揮去額上的汗珠。
“狂戰士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再等等,就好了。”
旅者們排在中央廣場的陣勢讓領主軍不大容易下手,最讓他們頭痛的就是深藍率領的一百多水系法師,讓普通士兵拿命去換掉對方的魔力,指揮官忍不下心去。
關鍵時刻就需要關鍵人物,攸關切身利益讓影月戰士不得不硬着頭皮上,昨天的亂流激射雙都是親眼目睹過的,這些影月戰士也沒有多大信心搞得定,少數幾個恢復了些許神力的月祭祀也湊上來,別管能起多大作用,至少對影月戰士算是個安慰。
就在百多個影月戰士鼓足了勇氣打算衝的時候,刀盾武士們震撼登場,右手的單刀按着一定的平率拍擊着左手提着的鐵盾,腳下的步伐也合着拍子,如此獨特的出場方式一下子鎮住了敵人。
“該死的,怎麼會是刀盾武士!”
顯然月神殿也知曉刀盾武士這種職業的存在,儘管對於所謂的專門剋制影月戰士一說呲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認刀盾武士難對付。鐵盾的面積不小,厚的卻不高,重量也輕,不過剛剛好放的住影月戰士的短弓和彎刀,這樣的盾牌並不耗費多少體力,持有者可以揮舞好長時間,右手單刀的招式走的是簡潔路線,憑着對影月戰士的瞭解,處處搶佔先機。一名影月戰士對戰一名刀盾武士,基本上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是持久力就是刀盾武士佔優了。
今天這種百人左右的對戰還沒有過先例,不過憑推算的就知道影月戰士沒有什麼優勢可言。超快的速度讓影月戰士很難彼此配合,人數的累加唯有在逐月速射上有效果,其他的就沒有什麼了,反觀對手刀盾武士就不同了,從他們出場的動作就能夠看出來一定是經常協同訓練,組合戰陣熟的不得了,一加一絕對大於二。
深藍生怕刺激不夠,連自己帶手下,足足招出來七百多個烈蝕水彈,控制着環繞懸浮在身邊,分分合合的賣弄着自己的操控能力。
影月戰士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瞬間無蹤,可又不好撤回來,站在那兒不前不後的好不尷尬,月祭祀吟唱神術的聲音都在發顫。
僵持。
領主軍不想這樣僵持下去,旅者們的目的就是拖時間,僵持正和本意。
領主軍實在沒有辦法了,一聲令下,數百騎兵下馬,迅速整隊排在了影月戰士前面,擔當起衝鋒的箭頭。
雖然是敵對立場,但是旅者們還是不得不佩服這些士兵,排在前面的必死無疑,卻沒有任何猶豫和爭議,這一點旅者們也做的出來,或許還會發生前排位置的爭奪,可是這些鐵血軍人沒有爭奪,該在前面就在前面,一切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平平淡淡,就是這樣纔夠震撼,讓旅者們忍不住的喝彩。
“準備!”
雙方同時發令。
“殺!”
轟!激流碰撞!
深藍的亂流激射最先發動,數百道激流橫過幾十米的距離狠狠的撲向敵人,月祭祀準備多時的神術馬上出手,半途攔截之後,激流減少了三分之一,騎兵們多少都有修煉鬥氣,影月戰士的鬥氣就更厲害了,剩餘的這些激流已經無法造成什麼傷害了,被一衝而散。
想象中的第二波亂流激射卻沒有出現,月祭祀勉強施放的神術沒了目標,奇怪的念頭剛剛轉了一半,是否收回鬥氣的想法剛剛在腦子裡轉了半圈兒。
“颶浪衝擊波!”
深藍一聲大吼震懾了多少人的心絃。
一條張牙舞爪的水龍咆哮着撲了出去,隨着深藍精神力的提升,水龍的造型越來越逼真,開合的巨口,舞動的巨爪,除了沒有聲音,其他的與真龍沒有什麼差別。
滿天激流忽然變成了咆哮水龍,一部分騎兵反應慢了一拍兒,影月戰士應該是見識過這一招,幾乎是下意識的全力閃躲,鬥氣也像不要錢似的拼了命了催發。
事實證明倫娜給深藍出的主意相當有效,亂流激射後面突然出現的颶浪衝擊波效果極佳。
就算是影月戰士有所準備,可是處於中間位置幾個還是中招了,前面的騎兵更慘,連一點兒拖滯的作用都沒起到,直接被衝擊波抹殺,這一次不是撞飛了,而是轟碎了。
感覺似乎龍頭形狀更加適合衝擊波發揮威力,兇猛地撞擊力直接將攔在前面的一切粉碎,而龍頭的造型卻絲毫無損,不像半月形浪頭會被迫改變形狀。
整齊的隊形被水龍一下從中間分開兩半,水龍去勢未停,在深藍的操控下轉眼間又吞噬了後面的幾個月祭祀,之後才消散掉,算是先還上欠下綠龍的部分利息。
月祭祀對於影月戰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深藍一下子幹掉了四個,回味過來的影月戰士們瞬間暴走,逐月速射彷彿潑水一般向着深藍的位置灑去。上一次見到這種方式的攻擊深藍是旁觀,倒黴的弓手,這一次有幸親身體驗了一把,相信就算是深藍幾近不死之身也抗不起這一輪,刺蝟或者篩子,任選其一。
腦子裡邊亂七八糟,手裡可不敢猶豫,一面巨型冰盾被深藍舉了起來,同一時間,刀盾武士們整齊劃一的錯步上身,五十幾面大盾一下子遮住了箭雨。
深藍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了冰盾,這種不相信隊友的行爲讓他多少有些尷尬。方愉就站在深藍前面,遞給深藍一個理解的笑容。
有了掩護深藍不再擔心安全問題,亂流激射再次出手,雖然盾陣攔住了視線,但亂流激射本就不需要瞄準,給一個大概的方向就可以了,剩下的隨機發揮就好了,誰倒黴誰中招,自己回去研究一下人品問題。
連續兩輪逐月速射沒有效果,影月戰士馬上冷靜了下來,他們這樣集中一個位置攢射方便了刀盾武士的防守,才用了五十幾人就攔住了一百多人的攻擊。
僅僅是兩輪箭雨的時間,前面給影月戰士作掩護的騎兵們就折損了十幾個人,圓盾和鬥氣擋不住激流的連續擊打,更何況這激流的方向亂七八糟根本沒法預料到,連影月戰士都有兩個不小心受了傷。
知錯就改,明白一時半會兒拿深藍是沒有辦法了,馬上就把攻擊目標換成了其他法師。這一來刀盾武士就不大好防了,八十幾面盾牌對上百多名影月戰士的刁鑽攻擊難免照顧不周,很快就有幾個法師受傷倒地。深藍回頭喊了一聲,讓法師們退後,離遠一點兒,支援水彈的速度慢點沒問題,深藍自己還可以用別的魔法撐一會兒。
亂流激射的頻率慢慢減緩,其間摻雜着碎冰錐、冰刺襲、冰輪鋸,深藍只覺得魔力向流水一樣揮灑出去,而對方居然絲毫沒有退意,彷彿地上那百十具屍體不是他們的人一樣,百十米的距離轉眼即過,馬上就要進行白刃戰了,這是影月戰士和刀盾武士第一次大規模廝殺,究竟孰優孰劣馬上就要見個分曉,深藍知道這會兒不是自己能夠插手的,所以直接退了下去。
一個刺耳的哨聲阻住了這萬種矚目的一瞬,影月戰士前衝的身形一頓,馬上回身退離。軍令大如山,儘管不願不想也不甘,但還是服從了指揮。
中央廣場上的所有旅者長出一口氣,憑藉城牆的優勢依然難以抵擋領主軍瘋狂的攻擊,這會兒在平地上攔阻,每個人心裡都沒譜兒,而且大家的實力都是一天不如一天,食物供給越來越少,戰鬥力降的利害。
只有刀盾武士們是一臉的遺憾,對於吃掉那百多名影月戰士,他們很有把握,隱藏在後面專門配合刀盾武士的弓手們也是一個心思,這些弓手都是得天之幸,從影月戰士的手裡面兩次生還的人,對於影月戰士的恨意不比刀盾武士低多少。生死拼殺對於實力的提升非常有效,這些弓手有把握在混戰中不傷及自己人,學不來影月戰士的速射本領,但一手中距離阻擊射殺還拿的出手。
心裡邊默默的計算着時間,遠遠的望着城牆上突然爆發的激戰,深藍不由得歎服穀雨計算的精確度,每一次都是剛好在對方能夠接受的極限上做文章,不多不少剛剛好,總是在到達對方心裡承受底線前收手。
狂戰士按照命令開始集結,中央廣場全都空了出來給他們整隊,這裡是鎮上最大的空地,剛好容下兩千狂戰士,他們是反攻的主力,爭取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再把敵人驅退回去。
城牆上的爭奪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是與領主軍攻擊中央廣場同時開始的,主力同樣是狂戰士。攻擊的姿態極其猛烈,但是推進的速度卻不快,不是敵人厲害,而是旅者們有意的壓制自己,目的就是給予領主軍退出城外的機會,免得雙方死拚到底。
深藍咬咬牙,一狠心,羣發甘霖露,直接給前面位置的幾十個中階狂戰士加持上,給了他們一個二次狂化的機會,反正生還的機會不大,給他們增加一些拼命的本錢也是好的,只可惜深藍的魔力不夠,否則全都加上纔好。只看那些臨近卻差一點位置沒得到加持的狂戰士那憂怨的眼神,就弄得深藍渾身一哆嗦。趕緊下令手下小弟們上前加持,雖然沒有甘霖露的效果那麼好,但能夠短時間內恢復一定的體力也是不錯的了,至少保證了狂戰士們的斧子不會越揮越疲軟。
掐算耗時間,狂戰士們同時暴喝一聲,邁着大步轟轟的衝了出去,唯一能跟上他們速度的弓手隨後趕上去支援掩護。
盜賊們利用地形,分散閃躲進入倒塌破落的房屋,從各個隱秘的角落襲擊敵人,打不疼,但層出不窮的手段也讓領主軍疲於應付,更造成了佔領區已經失守了的心裡印象,地層的士兵和小隊長得不到上面的指令,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情況,就地抵抗的有,保命撤退也有,亂糟糟的一團。
穀雨再一次算準了領主軍的心裡,混亂與夜戰的顧慮迫使對方又一次選擇了暫退。
不過只是退到了城牆之下,絲毫沒有放棄城牆的意思,及時撤回的影月戰士和騎兵迅速的補充到了城牆上,竭力擋住兩面的攻勢。城牆內、外、上,三面協防,總算穩定下來。付出了四五百名狂戰士的代價,旅者依然沒有拿回被佔據的城牆,下面的攻勢也受到了阻礙,領主軍用了一萬多名朴刀兵擔當工兵的角色,用了一天的時間在城牆下面開闢出一片寬敞的空地,足夠一千騎兵小距離的衝刺了,穀雨急忙停住了攻勢。
拼死拼活的打了一天,雙方都沒少損失,到頭來卻又回到了起點,白忙。
穀雨看着被領主軍牢牢佔據的一面城牆,無奈的低下了頭,沒能奪回這面城牆,整個計劃就算失敗了。以旅者們現在地狀態還能撐的過明天麼?法師沒了魔力,牧師耗光了神力,弓手們沒剩下幾筒箭,戰士估計也揮不動幾下劍了,騎士估計連正常移動都成問題。
沒多久大家都清楚了面臨的局勢,沒有猶豫,不需要動員,每一個旅者都開始準備最後的拼命一擊,爲了自己,爲了剛剛倒下的戰友,爲了雪域所有的旅者。
愷撒作爲最高領導者,下達了最後的攻擊命令。
整整一個晚上,旅者們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勢,弓手們射光了所有的箭枝之後,抄起短劍當自己是戰士一樣衝;騎士體力不夠了,摘下鎧甲一樣衝;弩、毒、匕首、手,盜賊們盡力了;法師們數次拎着法杖躍躍欲試,捱了罵之後只好看着深藍一次次的衝擊,羨慕的不得了。
領主軍見識了旅者們的瘋狂,完全不可理喻的瘋狂。
總覺得自己已經到極限了,可是看着旁邊的隊友,咬咬牙又擠出來一點兒力氣,打點精神再來一次衝擊。
領主軍嚴密的防守搖搖欲墜,旅者們的身形同樣搖搖欲墜,一個千人隊的騎兵莫名其妙被幹掉了,補上去的第二個騎兵千人隊仍然沒有想象中的勢如破竹,跌跌撞撞的旅者居然還能吃掉這一千人。
雙方都在堅持,用自己的毅力考驗對方的毅力,看看究竟是誰先放棄。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要盡全力一搏,七家聯盟七個老大,穀雨是第一個暴走的,深藍一直懷疑他所說的狂戰士職業是開玩笑,這會兒親眼見到不得不相信了。能做到老大的位置上的,每一個都是狠人,愷撒不甘落後,同樣衝了出去,劍盾配合輕易的擊殺了四五個騎兵。這些平日裡只是說說話擡擡手指揮人的傢伙們,憑着強悍的實力居然也打出一個小高峰來,而且對於士氣的鼓舞更爲有效。
當然誰也沒有辦法強過深藍的風頭,從一開始到最後,每一次衝擊都落不下深藍的身影,一把斬龍者上下揮舞,刀身是上一層抹不去的血,陣陣落不下已經夠誇張了,更難以想象的是居然還能活着,還挺滋潤。
混亂的夜晚即將過去,倖存的人放棄了繼續壓榨自己的體力,領主軍也沒有了反擊的能力,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着那一刻,城上城下,城內城外,無數的目光朝向着太陽升起的地方,無論是希望還是絕望。
黑色。
從太陽升起的方向,漫無邊際的黑色沉沉的壓了過來。
似乎是黑夜仍然沒有放棄統治大地的權力,所以纔會出現這麼一抹不協調的顏色。
忽然間,歡呼聲從城牆上傳了下來,各種變了調的聲音呼喊着同一個內容,援軍,援軍終於到了。
這一天,黑色的曙光照耀着綠波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