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上位主神強,但具體強到什麼程度,卻始終沒有個明確的認知。
而且,因爲旅者特有的驕傲,加上對神界秘聞的瞭解,讓深藍更加不會把神看得多高多重。
但當那無邊無際的淡綠色神光,自天際鋪灑下來,籠罩住整個視野,讓天地間只剩下一種顏色的時候,再怎麼樣的驕傲,也不得不承認上位主神那不可抵敵的強大。
而當深藍還在揣度這神光覆蓋的範圍究竟會有多大時,遠在雪域的游魚卻已是震驚到完全不知所措了。
對於生命女神再次的迴應,游魚是有心裡準備的,但如此不打折扣,甚至遠遠超出預期的神蹟效果,讓他實在做不到馬上接受下來。
江北、嶺南、雪域,是法協的三大領地,三處加在一起,總面積近四百萬平方公里,游魚一直就知道這很大,但用眼睛去看,用步子去量,總是缺少直觀具體的感受。
不過這個遺憾在生命女神而言,也就是舉手擡足就能搞定的事兒。
強大無比的神識,攜裹着游魚的意識,在一瞬間,瀏覽過整個提亞北部。不單是江北、嶺南、雪域,就連西北荒原和極北冰原都給捎帶上了。
而神識所到之處,也即是神恩籠罩之處,無窮無盡的生命之光,覆蓋了幾乎半個提亞。
如此神蹟下,還能不驚訝、不呆愕的,實在是有違常理。
對於其他人來說,當那漫天神光散去時,神蹟應該就算結束了,但對游魚來說,這才僅僅只是個開始。
因爲以游魚的精神強度,根本無法適應這突然的變故,在那浩如煙海的神識裡,游魚的意識不過是滄海一粟。
生命女神習慣了自天際縱覽的方式,但游魚不行,還沒來得及感受強行抽離而導致的噁心煩悶,就被突然涌進來的整個天地給塞滿了意識空間。
游魚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一刻的感受,絕對不是疼痛,因爲疼痛要比那輕鬆得多。習慣了的視角和觀察方式,實在無法承受俯瞰時,一瞬間涌入的龐大內容,讓游魚十分懷疑是不是就要爆掉了。
就在這前一刻,深藍也被同樣的問題困擾着,而且不需懷疑,身體已經開始了迸裂,至多片刻,就會煙消雲散掉。
而就是在這麼一個無法以分秒來計算的時間裡,游魚很巧合很巧合的留意到了深藍的困境,併爲之停滯了一瞬。
命運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用這樣的一個近乎於奇蹟的偶然,輕巧的改動了歷史的進程。
將近四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游魚居然就能找得到深藍,千萬人中的一眼注視,一瞬停滯,讓女神不得不爲之關注。
結果,就見到了深藍碎了成灰的一幕,更留意到了那一顆安於額上,卻沒能保住主人性命的神淚,於是詫異。
要什麼樣的力量,能讓法則爲之無力?
有了一念之奇,就想弄個清楚,自然得先要保住深藍的性命,否則一旦掛了去,就算她是生命女神,也沒可能留下死神要帶走的人。
雖然深藍的身體已經被魔力衝擊得迸裂破散,但靈魂尚在,額頭上也還保留着一顆神淚,對生命女神來說,這就足夠了。
於是,傷心欲絕的火舞就有幸目睹了,破鏡重圓的神之奇蹟。
明明已經碎裂散在空中,轉眼間又重新歸回原處,絲毫不差的把深藍給完整的拼了出來,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丁點變化。
隨後神光散去,天地重又恢復到淡淡的夜色之中,風依舊。
“神……跡!”
不需要懷疑,除了神蹟,再沒有合理的解釋。十萬法師的魔力,鋪天蓋地的元素浪潮,動念之間就能壓得下,只有上位主神才能做到。
“元素驅離!”
做爲當事人,對剛剛發生的一切深藍當然清楚,但這不是驚訝感嘆的時候,現在應該做的,就是趁着神光撫慰後,所有人狀態達到最佳的機會,把冰河時代進行下去。
爲了不重蹈上一次的覆轍,深藍決定先進行元素驅離,利用水元素安穩平和的特性,減緩難以承載的魔力衝擊。
剛剛發生的危險,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畢竟在夜色中,想要看清五十米高臺上發生的細節,沒有變態的視力是做不到的。所以深藍命令一出,下面的法師陣列立刻給予響應。
之前考慮到需要接手輪換,所以整個法師陣列就被劃分成五支隊伍,各由一名高階水系法師執掌。元素驅離不是什麼大活兒,兩支隊伍完全可以勝任,深藍就閒了下來。
“剛剛……多謝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深藍總覺得身子有點兒僵,藉着道謝的機會晃動了一下脖子。
“會長不要這麼說,我等慚愧!”
被生命之光滋潤後,年紀一大把的老魔導師們這會兒都是滿面紅光,只是被慚意淡去了幾分精神。
“會長還要再試麼?”
跟法協關係比較不錯,也是卡德爾奉養的那位土系魔導師有些擔心的問。
“要的,冰河時代必須成功。”
深藍的語氣非常堅定,讓一衆老魔導師們不知是否該勸。
“諸位請放心,剛剛是冒失了些,再試的話,我會採用逐步遞增的方式。”
確實,沒有的絲毫準備,猛然間就承下十萬法師的魔力,不要說深藍自己,就這高臺上十四個魔導師都算上,也是接不下來的。
而逐步遞增就不同了,由少及多,六支隊伍先後加入,就有了適應的過程,而且魔力調運起來之後,領法者的壓力也會大大減輕,深藍有信心撐得下來。
“可是……會長考慮過接替的問題了麼?”
“……我一個人好了。”
深藍微微頓了一下。
“那不可能!十幾天你拿什麼撐!”
火系法師性子多急,深紫色的法袍上白鬚拂動,、顯示着主人的激動。
確實,冰河時代一旦真正開始,沒有十天半個月的,出不了結果。一般的法師最多能維持幾個小時的持續施法,魔導師強一些,但也不會超過三天,十幾天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身體方面沒有問題,之前有過這樣經歷。”
水系似乎天生就是爲了剋制火系而存在的,對面怎麼急,深藍也還是不溫不火的態度。
“至於說精神力……想來各位都清楚,絕對比身體撐得久。”
上一次沉冤沼澤的亡命之旅,讓深藍刻骨銘心,極度疲累後的亢奮,居然能夠戰勝睡魔,委實有些不可思議。之後幾次試驗,證明這不是偶然,也不是個例。天臣、文章,還有團裡幾個法師都可以做到,只是身體強度比不了深藍,堅持不了太久。
“這事兒最好還是慎重一些,畢竟牽扯太大。”
土系總是穩重一些,不會指責深藍的妄爲,但也沒說深藍冒失。
“諸位的擔心,我明白,但法協,沒有退路。”
苦撐極限的滋味兒,深藍比誰都清楚,而且時間越久越痛苦。如果可以,他絕不想再經歷一次,但形勢逼人,法協必須贏下這一戰,冰河時代也必須成功!
爲了這個目標,風悠揚放棄了自由自在的追求,文章被迫挑起了過負的重擔,天臣被連續的極限傳送弄得骨瘦如材,默言搞不清自己是人還是龍,穀雨更是付出了生命……
這一切的一切,深藍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每一分付出,每一份代價,在深藍,都是壓力,是負擔,是不容許失敗的責任。
“可以勝,可以敗,但絕不能退而求其次。”
勝了皆大歡喜,法協一統天下。敗了也就罷了,江北還是江北,嶺南還是嶺南,雪域……也還是雪域,無非換個主人,日子還能過下去。可要是退而求其次的話,這一場就會變成拖延戰,拉鋸戰,毀了江北,傷了嶺南,還未必能保住雪域。不可取。
話說得有些硬,但深藍不想解釋,也沒心情解釋,都是明白人,用事實說話就可以了。
“真的很抱歉,接下來的極道之戰,就拜託各位了!”
輕擡手,一圈淡藍的屏障以深藍爲中心,緩緩的向四周擴展開。最直接的行動表示,讓還想再說些什麼的魔導師們只能退下臺去。
“雲起!”
一聲朗喝,掩住了步下高臺的那一串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
同一時間,深藍接過了剛剛完成元素驅離的兩支隊伍的掌控權,開始準備冰河時代的第一階段。
有了元素驅離之後,就不需要再用水雲間進行輔助了,所以深藍直接開始召喚寒潮。
在元素驅離的優勢環境下,在四萬法師的魔力支持下,只一瞬間,翻滾的濃雲就遮住了頭頂上,大半個天空,完全忽視了應有的過程,甚至都不像是寒潮了。
清冷的寒氣緩緩的壓下來,呼吸間已見白氣。
火舞下意識的跺了跺腳,想再籠起袖子的時候,醒覺不妥,左右一看,才發現原來不只是自己,好多人都是一樣的反應。
擡頭看看天,雲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