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進入了循環,內心再次平靜到頂點時,李烈和同上次打坐一樣,睜開了眼睛。不過,馬車上的另外三人卻清醒地聊着天。
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表,現在已經是第二天,11月23日的凌晨兩點。果然,外面的夜空早就已經失去了月光,星星也在這時失去了光澤。 車內的燈光導致李烈和沒有辦法看清窗外黑暗的景象,只能依稀看到,草叢隨封晃動的輪廓。
“這麼晚了,你們還在聊天。” 李烈和用魔族語問道。
“爵士,我們之前睡得太久,現在根本睡不着。” 丹尼爾好端端的金髮被壓得變形,他的眼睛圓睜,眼白髮紅。
“你知道離科爾頓還有多久嗎?” 馬車筆直的路上行駛着,彷彿要到時間結束的那一刻纔會停下來。永恆很少浪漫,更多的是可怕。
“先生,您知道現在我們距離科爾頓有多遠嗎?” 丹尼爾拉開布簾,向馬車伕問道。
李烈和聽不清楚馬車伕在說什麼。
“爵士,我們還有半小時左右就能到達了。” 丹尼爾轉告道。
李烈和的心“砰”地跳了一下,接着就是急促的、鼓點般的衝擊,就像是蓋拉菲爾的烤雞在火上的樣子。很快,他就要身穿黑衣,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帶走李斯特.艾伯託,騎上一匹疲勞的馬兒逃離科爾頓。想着就是一件困難的事。
一匹白馬相向地與李烈和的馬車擦肩而過,騎手在夜色中完全隱秘,着裝和晚飯時的送信人相似。應該是來自科爾頓的情報送到了第一架馬車裡。
“爵士,到了科爾頓,我們是不是就直接去旅店睡覺?” 司哲書用東鎮元語問道。
“是的。” 李烈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斯坦利醒來後發現李斯特不見了,必定會瘋狂地去尋找,如此的反常,想必這不是蓋拉菲爾裝作看不見就能蓋過的。一旦驚動了情報機構,蓋拉菲爾很有可能被命令提前抓住斯坦利。到時候他們搜尋李斯特的方向就不是蓋拉菲爾來決定的了。李烈和覺得應該也給斯坦利寫一封解釋信,說一下爲什麼在深夜偷走他的妻子。
其他三人接着聊起天,李烈和像是準備寫日記似的,拿出一個本子:
“尊敬的斯坦利.勒夫.伊普西隆勳爵,
當您閱讀到此信的時候,一定是在疑惑您妻子李斯特的去向。很抱歉的告訴您,李斯特在深夜時分,被我帶走了。具體的去向,我不方便透露。不過,勳爵,請您放心,我不是伯爵派來的人,沒有傷害李斯特與你們孩子的意思。實際上,我是來幫助你們的。
您的叔叔,小杰拉德伯爵,對你們下達了必殺的指令(看來你留下的信並沒有說服他),只不過爲了不引起太大注意,所以沒有明目張膽地硬闖進你們的房間,砍殺你們。因此,此時你們已經是危機四伏,可以說,周圍的許多人都是不懷好意的。
伯爵的人已經知道你們要南下避難,所以我希望,在您醒來之後,不要離開房間,保持冷靜。如果有可能,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繼續南下行進(最好不要讓別人發現忽然只有你一個人了,所以讀到這裡,就準備離開吧)。爲了保證李斯特和孩子的安全,我將會把她帶到比較遠的地方,這樣子伯爵就撲了個空,所以您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爲她爭取時間!
非常難過的告訴您,勳爵,接下來對於您來說是九死一生的。但我知道您愛您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您也將決定相信我。不要改變之前的計劃,在原定的最終目的地停下來,您將會察覺到可見的、壓迫性的危險,到時再想盡辦法脫險。如果您幸運的活了下來,回到科爾頓,使用您的新身份,剃一個光頭,每天正午到城市廣場呆一個小時,有一天會有人告訴你李斯特的具體位置,並且與你一同前往。他將會使用暗號“黑炭**”。
當伯爵的人抓住您的時候(如果李斯特不知所蹤,我想他們不會就這樣殺了您),一定不要透露任何一個字,切記。我不能保證您能活下去,但是李斯特和孩子至少能安全地被帶到一個安全的城市。他們一籌莫展的時間越長,李斯特就有越長的時間安心休養,生下孩子。
勳爵,讀完此信,請務必立刻銷燬。 ”
李烈和合上本子,若無其事地看着窗外的風景,也就是漆黑一團。他記得,“碎骨契約”有一個漏洞,就是守約者將秘密告訴一個已經知情的人,無論契約是否擁有該人的血液,守約者都不會受到懲戒。李烈和的這封信,不算是透露伊普西隆家族的秘密。 因此,他不必擔心自己在斯坦利閱讀到信之後痛苦地死去。
不知道是打坐帶來的能量,還是緊張所帶來的刺激,李烈和毫無倦意,只能在興奮中度過時間。
馬車外,可以見到較爲密集的房屋和農田,看來他們已經接近城鎮了。科爾頓位處帝國南部腹地,是重要的農業產地,城鎮周邊有大量的農場以及牧場,此地爲帝國提供了至少百分之十的肉類以及百分之七的糧食。
李烈和一行人進入了科爾頓的城區,相比起普耶琴,這裡寒酸了許多。除了要窄許多的街道,矮小的木屋也成爲了科爾頓主要的建築。它們零散地分佈着,在黑夜中如同潛行狩獵的猿猴。
馬車停了下來,車門也被拉開。一個身穿男僕衣服、滿臉倦意的男人對四人說道:“尊貴的客人,歡迎來到科爾頓。”
李烈和下了車,立刻找到蓋拉菲爾,說明了解釋信中的內容。
蓋拉菲爾面無表情,他遞給李烈和一張紙:“情報說,斯坦利和李斯特就住在這家旅店。” 他擡頭看了看面前這個在周邊木屋中十分顯眼的石磚樓房。他們在五樓九號房間。”
“這反而降低了難度,我可以扮成一個普通房客。只不過我需要你的撬鎖技術,從旅店內部進入房間。”
“這是你的迷 藥,發散性的,把蓋子打開,屏住呼吸,十秒之後,就揮發完了。” 蓋拉菲爾交給李烈和一個冰涼的小瓶子,“行動之前,你回一下房間,把摺好的被子弄亂,像是你確實住了一晚。”
團員們急於睡覺,很快就拿到了房間鑰匙。李烈和得到了一個單人間,鑰匙上有一個“四樓二號房” 的標籤。蓋拉菲爾則是住在“四樓四號房”。
“對於東鎮元人來說,這真是不吉利。” 蓋拉菲爾看着自己的鑰匙,“你快點進房間,我會在外面等候。” 這時他們已經爬上了四樓。
李烈和打開房門,用力揉捏牀上的被子和枕頭,拉上窗簾。
蓋拉菲爾走了進來:“爵士,準備好沒有?”
“好了。” 李烈和將房間的鑰匙和給祁邛原的解釋信拿給蓋拉菲爾。 兩人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確定走廊上沒人,兩人躡手躡腳地上了五樓,找到了九號房間。走廊上長明的暗燈,照在木製的九號房門上,顯露出令人迷醉的酒紅色。
蓋拉菲爾彎下腰查看門把手上的鎖:“這個鎖比斯坦利家的那個差太多,一隻手就能解決。” 可能是爲了保險,他還是用着兩隻手在工作。
只是幾個心跳的間隔,蓋拉菲爾就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祝你好運,我先下去把馬準備好。” 蓋拉菲爾快步地消失在走廊之中。
李烈和摸摸胸口,心跳的頻率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氣沉丹田,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拉開了房門,他踮起腳挪動着身體,很快他看到了躺在牀上蓋着被子的兩人。
斯坦利側身躺在左邊,他微微地打着鼾,雙臂緊緊地抱住他的妻子,生怕失去了她。而李斯特平躺着,雙手護着自己的肚子,一頭紫色長髮散成一片。
李烈和打開迷 藥,屏住呼吸,在斯坦利面前晃了晃,接着在李斯特的鼻子前停留了幾秒。默數十秒,李烈和蓋上瓶子。蓋拉菲爾的藥劑十分的有效,斯坦利的鼾聲戛然而止,而空氣中卻早已聞不到反常的氣味。
李烈和從本子上撕下給斯坦利的解釋信。他把信先咬在脣上,雙手輕輕地從李斯特身上將斯坦利的手臂拿開。 李烈和環腰抱起李斯特,雖然她有身孕,但可能只有兩個月,再加上本身就很瘦弱,她在李烈和的懷裡輕飄飄的。
抱穩李斯特,李烈和鬆開了嘴巴。解釋信如同枯葉一般,落在了李斯特之前睡着的地方,斯坦利在醒來之後一定能夠看得到。
儘管斯坦利和李斯特都失去了知覺,李烈和依然不能放鬆警惕。他快速地離開房間,用腳踢上門。 下樓的途中,李烈和一直擔心會有人在外面遊蕩,目睹了他的一舉一動。所幸的是,從五樓到旅店的大堂,不僅沒有房客,就連負責接待的人也因爲時間太晚,沒有出現。
李烈和走出大堂,繞到旅店的後面,那裡正是停放馬車的地方,蓋拉菲爾牽着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早已等候多時。
“幹得漂亮!” 蓋拉菲爾把馬牽過來,“特意給你找了可以坐兩個人的馬鞍。”
李烈和卻無心在意這些,他與李斯特將要乘坐的這匹馬,由於之前就已經勞累過度,此時正閉着雙眼,貌似睡着了。
“來,李斯特先讓我抱着。” 蓋拉菲爾結果李斯特,“真輕,我母親說她懷我的時候,要兩個壯漢才能擡得動呢。”
“那個時候你估計都已經在肚子裡呆了七八個月了吧。” 李烈和弓起身子,準備跳上馬背。
“等等。我的意思是,我用繩子把李斯特捆在你身上,這樣既不用擔心你騎馬沒有空手去扶着她,也不怕一會下馬弄傷她。”
李烈和彎下身子,蓋拉菲爾操控着李斯特的四肢。就這樣她雙手雙腳都環抱着李烈和的軀幹。蓋拉菲爾用繩子將她固定住。
“試一試。”
李烈和縱身一躍,雖然自重加大,畢竟是亞王級的修者,還是輕鬆地跳上了馬背,在睡夢中的馬兒被背上的重量驚醒,發出微弱的一聲哀鳴。
“快點走。七天後見。” 蓋拉菲爾拍了拍馬,催促它走起來。
“再見。” 李烈和乘着馬離開了旅店。
最困難的部分已經完成,李烈和鬆了一口氣。馬的步子很慢,李烈和卻沒有鞭策它加速的打算,就等它無精打采地走出科爾頓。
李烈和走上了向北的大陸,他迎着依然黑暗的天空,踏上了前往巴以科的路。他拿出懷錶,現在已經四點了。
李烈和環顧四周,看看路邊有沒有位置比較隱秘的樹,很可惜路兩邊都是空空的草地,樹木稀少。 知道他遠遠地看到遠方有一棵枯死的樹,便驅馬前往。 跳下馬,李烈和拴住馬,從背上解下李斯特。爲了保證她醒來不因爲情緒過度激動而逃走,李烈和就着這根繩子把她捆在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