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知道自己不是盤古,而雪語花也知道他不是她的少爺。
只是兩人長得一模一樣,在這麼些日子裡,雪語花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少爺。
一起出行,一起休息,一起喝茶,一起閒聊着某些事情,一點點,一滴滴,都是平凡簡單,卻正好是在做着雪語花與他少爺曾經做過的事情。
清楚的知道,這就是昭明,而非少爺,可雪語花總是在不經意間就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少爺,爲他做着任何事情,無怨無悔。
她無法接受少爺死在自己的面前,也無法接受昭明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沒有什麼戰鬥的能力,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傾盡一切。
能不能救回昭明她也不知道,但她可以做到的是……讓自己死在昭明的前面。
那悽美的一笑之後,雪語花身體一軟,無力倒下。昭明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膝行上前,將雪語花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阿雪姑娘,阿雪姑娘!”
淚流滿面,與不成聲,這一刻,昭明再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後悔。若可以,他希望回到幾十年前,回到太山,堅定的拒絕雪語花要一同出來的決定。
雪語花身上的玄光開始慢慢消散,猶如冰雪消融一般,化作如煙如霧的塵光,美的令人心碎。
伸出一手,潔白,近乎透明,輕輕的按在了昭明的臉上。
“我知道你不是我家少爺,可我也是喜歡跟在你身邊的感覺,尤其喜歡你需要我時的那種感覺。”
“我在太山等了我少爺太多年,孤單、寂寞,還有那種懾人的寒冷。很高興可以遇到你,讓我這些年過的很開心。”
“有一件事騙了你。非常抱歉。其實我不叫雪語花,我叫阿草啊!”
“既然生如草芥,那便叫阿草吧,那一年,少爺就是這樣給我取的名字。”
說話之間,雪語花的眼中充滿了一種神光。彷彿穿透了時光,回到了那個令她懷念的時代。跟在她的少爺身邊,那便是整個世界。
“我想……我是需要休息了,昭明,如果你遇到一個叫陳磐的人,麻煩你告訴他:阿草等了他很久,等的累了,先找個地方去休息了。”
“我想,他一定能找到我的……”
一臉的白。散發着一陣陣空虛的光芒,一點點的變淡,雪語花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絲微笑。
哪怕一生再苦,總有那麼些時候,只要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便會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想念的讓人心疼。
“阿草。阿草!”
昭明僅僅的抱住了雪語花,眼中的女子與當年在妖園化作火焰的女子彷彿融合成爲了同一個人。
這一刻。他害怕了,畏懼了,畏懼命運中那些所謂的不可抗拒之力。
世間的痛苦,便是當失去之後,纔會懂的珍惜,懷念擁有。而更爲痛苦的。便是失而復得之後的得而復失。
原來阿草,回來過!
一點點清光從雪語花身上飛起,飛上天空,飛入蒼穹,飛進那無邊無際的宇宙星空。那本就嬌弱的身影。越發稀薄變淡,若隱若現。
眼中的神光也飛快的消散,逐漸變得一片空白。
“太山的雪語花……應該開了吧!”
聲音輕柔,猶如喃喃自語,滑落的瞬間,撫在昭明臉上的手無力的滑落。整個身軀猶如凝霜消散,化作晨霧急速飛逝。
“阿草,阿草!啊!”
昭明痛呼,轉而痛叫。他無力迴天,甚至連自己都無法治療,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俏麗的身影消散。
天地同悲,狂風呼嘯,無量雷電猶如傾盆暴雨一般對着東皇宮廢墟轟了下來,淹沒了一切。
“啊!”
那一聲呼嘯,消失在雷電之中,卻是帶着此處的消息猶如狂風雷電一般傳遍了整個世界。
東皇太一死了,死在了八重天不周山的東皇宮中。
沒有知道這消息是誰在第一時間傳出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八重天不周山的東皇宮中在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更沒有人知道近乎無敵的東皇太一究竟死於什麼原因。
唯一知道的是,東皇宮上,天雷轟鳴,源源不絕,以至於有人猜測,也許是東皇太一引來了帝皇劫,最後卻是渡劫失敗。
也有人猜測,東皇太一戾氣太重,殺戮太多,一生所爲之事,逆天而行,如今終於是引來了天罰,將東皇宮劈成了廢墟。
太多的不確定,讓人心神凜然。
洪荒之事就是這般奇特,仿若一個巨大的漩渦,一旦進入其中,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便會消失。
這樣的一個時代,總是讓人心驚膽戰。實力強大的,很多時候反而死的更快。
就好像曾經的仙族之王東王公,一夜之間便成爲了過去,以自己一世威名捧起了妖族新皇。
又好像是曾經的洪荒第一人巫族大祭司,不經意間,就那般死在了昭明的手中,令東皇太一之名被推倒了這個世間的巔峰。
而當洪荒第一人不經意的落在昭明頭上後,尚未戴穩,這個新的洪荒第一人又這麼去了,在無量天雷之中消失了。
在一陣陣令人騷動的傳言之中,有一件事卻是所有人都知道:洪荒大陸大戰將起。
當東皇太一擊殺巫族大祭司之後,戰爭的陰雲就已經籠罩在這個世界了。
巫族,這個好戰的種族誠然忌憚東皇太一的絕強實力,但絕不會因此就害怕和畏懼。他們一直在等,等着最後一個祖巫的出世,也許只有那樣,才能真正的壓制住東皇太一。
而如今,東皇太一突然身死,一切都變了。
沒有了這個令天下英雄畏懼的強者,天庭的實力似乎在瞬間銳減。巫族,也許用不着十二祖巫都能攻上天庭了。
九重天,凌霄殿。
帝俊一掌拍下,將金色鑾桌直接融化成了水汽,怒火沖天大聲喝問:“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當他到八重天,看到無量天雷轟擊的東皇宮時,他感覺整個人都懵了。
與其他人不同,他知道,昭明絕不是因爲所謂的天劫和天罰才遭受厄難。毫無疑問,定然是有人暗中出手了。
他不知道暗中之人做了什麼,竟然可以讓自己那無敵的兄弟橫遭大難。
凌霄殿中所有將士面面相覷,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澤搖扇,凝眉深思,好一會後,呲鐵才上前說道:“根據八重天將士稟告的情況來看,東皇宮當時定然是發生了大戰,引得天地元氣失衡,異響連連。只是不等人趕到戰鬥已經結束,所以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麼。”
白澤也是上前一步說道:“事發許久,九重天才得到消息,非是守衛失職,而是有大神通者出手封印了天門入口,讓人感覺不到外邊發生了什麼,外邊也無法傳遞消息進來。”
這是最讓帝俊憤怒的一件事情,八重天的東皇宮,就在天宮下邊,近在眼前。
可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整個洪荒大陸都知道了,他帝俊卻是在剛纔才接到消息。
這簡直荒謬,卻又成了事實,讓人憋着一口鬱氣悶在心中,無法消散。
“是誰,是誰!一定要給我查出來,是誰動的手!”帝俊爆喝。
所有人都是一臉肅然,此刻的帝俊與平日裡極爲不一樣,近乎狂暴。太子之死,修羅被廢,連續來的打擊已經讓他心神浮動。
如今最好的兄弟遭劫,已經令他失去了平常心,變得戾氣深重。
“天帝!如今東皇已死,我等……”
一旁的國師鯤鵬道人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是被帝俊兇暴的打斷:“胡說,我兄弟未死,他一定不會死。”
“可那天雷……”
鯤鵬道人一臉糾結,東皇宮出事之後,天雷轟擊一直不曾停下。那等雷電狂暴恐怖,雖然沒有波及其他地方,但饒是以他的修爲都不敢沾惹。
從那裡,感覺不到任何生命氣息,無法相信昭明還能活下來。
帝俊則是一陣大吼:“別廢話了,去查,都給我查,看看是誰,是誰的動的手!”
“遵命!”
凌霄殿中將士皆是領命,一個個退了出去。
西海。
曾經巫島所在的海面上,已經是光禿禿的一片,只留下一座雕像,天女模樣,遙望蒼穹,正是十二祖巫之中一直未曾出世的后土雕像。
兩顆石淚凝結在臉上,彷彿悲憐這天地滄桑一般。
一道身影緩緩飛來,在這后土的雕像前停了下來,乃是祖巫帝江。
擡頭看了后土雕像一眼,帝江輕聲說道:“還不願意出來嗎?逃避是沒有用的。”
“今天來這,不是催你如何,只是想告訴你。東皇太一已死,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但我已經暗中去八重天看過,傳言屬實。”
“沒有了他,即便不需要十二個祖巫,我巫族也能戰勝妖族。不管你出不出來,三天後,我都會向天庭宣戰。大祭司大人的死,要用整個妖族來陪葬。”
“十二妹,你就好生呆着吧。”
帝江說完,轉身就要走,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石頭剝離的聲音。
“我,還是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