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敢、不敢。”張大人連忙笑著擺手。“只是這關係到世侄女的安全,所以我多問了幾句,公子可別嫌老夫囉唆。”

“當然,一切以杜家小姐的安全爲重。”簪華一笑。“張大人你放心,爲了表示公平……不,應該說爲了表示傅兄弟對杜小姐的尊重,在他沒來之前我們也不會貿然離開衛京,一切等傅兄弟來了再說,如何?”

“沒問題,公子放心住下吧!”張大人聽了以後,也覺得這個方法比較妥當,再怎麼說和絳雪訂有婚約的是傅懷天,怎麼也該讓他親自由這裡接走她最合適。

“張大人儘管放心,我和傅兄弟一定會將杜小姐平平安安護送到京城去的。”簪華雖是面對張大人說話,卻轉頭朝杜絳雪綻開一抹勾魂攝魄的笑容。

“絳雪,你現在可以放心了,你的未婚夫婿很快就來了,你的未來就快有人可以依靠了。”張大人呵呵一笑,對杜絳雪的前景一片看好。

“一切聽張大人的安排。”絳雪點頭對張大人道謝,轉身時不忘拉了一下早已被簪華的美貌迷得暈頭轉向的小梅,示意她和自己一起離開。

望著杜絳雪和丫鬟逐漸遠去的身影,簪華嘴角揚起了淡淡的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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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兩扇木門、甚至連腳步都還沒踏出第一步,兩道身影就已經無聲無息地來到簪華面前。

“你們兩個幹什麼?想扮門神站遠一點,別擋我的路。”簪華冷啐一聲。

只是一個簡單的賭局,那個佟老闆看得比自己還要認真,還從水月鏡花鋪子裡選出兩名侍從同行,說得好聽是服侍他,哼!根本是來監視的嘛!

“簪華主子,別忘了你和我們老闆承諾過,這是一場公平的競爭,在傅公子人還沒到之前,你不可以先追求杜家小姐。”其中一名侍從盡責地提醒。

“他腳程慢、我腳程快,這有什麼辦法?”簪華眉一挑,近乎挑釁地開口。“再說,如果那個姓傅的就這麼倒楣死在半途,那怎麼辦?我和佟老闆這場賭局到底要不要開始呢?”

“他是人,你是──”見簪華微微眯起眼,開口的侍從立刻改口:“主子你是碧瑤仙島最美麗獨特的簪華花,要主子和他同時追求一名人間女子本來就不公平,再說,佟老闆的要求並不過分,只是要你多等個幾天,等傅公子來了纔開始,這樣才公平。”

“公平?那個姓傅的身上有月老親自綁上的紅線啊!要說不公平也是對我不公平,不是嗎?!”簪華再次一哼,雙手環胸,認真地開始討價還價。

奇怪,簪華明明是化花爲人的男子,爲什麼口才這麼好?剛剛面對張大人扯謊的時候也是面不改色、現在耍起賴來也是,真是難纏啊!兩名侍從互看一眼,心裡有著相同的感覺。

“我在人世間這麼久的時間、看了這麼多事情,當然比普通人還要厲害很多很多,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彷彿能透視人心的簪華,嘴角勾起了“你們兩個真笨”的諷笑。“尤其這幾十年來我可是在水月鏡花、佟老闆那個大jiān商身邊生活,有句話叫‘耳濡目染’聽過吧?佟老闆口才流利、騙死人不償命的技巧我當然也偷偷學了不少。”

“佟老闆不是jiān商……”

“佟老闆纔不騙人……”

“停!”簪華伸手一指,兩名侍從嘴巴雖然張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互相對望一眼,露出“誰叫我們倒楣、抽中了下下籤”的認命表情。

簪華伸出手迅速在兩人身上一揮,原本身穿淡藍衣衫的兩名少年侍從身上起了變化,一人身上的衣服換成了紅衫、另外一人則換成了綠衫。

“嗯,這樣好多了,你們水月鏡花的人全都長得差不多、說的話也差不多,我根本分不出誰是誰,既然你們這些日子都要跟著我,叫我一聲主子,就得穿得漂亮一些、讓我容易區分一些。喏!以後你就叫‘小紅’,你就叫‘小綠’吧!”簪華滿意地點點頭,伸手輕輕一揮,讓兩人重新恢復說話的能力才繼續道:“好了,你們佟老闆還有什麼話要jiāo代的?”

“爲了公平,除了自保,不可以使用妖術魅惑人心。”小紅十分委屈地開口。

“爲了公平,除了自保,不可以用花草yào物惑人心智。”小綠也悶悶地開口。

簪華既是千年妖花所化,法術自然高深,人世間的花花草草更是容易被他驅使,所以佟老闆特別提出這兩項,就是要預防簪華做出有失公平的舉動。

“好啦好啦!他當我是什麼人,我可是絕世罕見的簪華,需要旁門左道來幫我追女人嗎?哼!”

眼看小紅、小綠不敢再多說什麼,簪華眼珠子轉了轉,在腦海中回憶起杜絳雪的容貌。杜家小姐有一張鵝蛋臉,細細的眉、小小的鼻、小小的嘴,組合成一張秀麗、雅緻的臉龐,纖細的體型看起來有種我見猶憐的荏弱氣息。

“幸好那個叫杜絳雪長得還不錯,要是佟老闆刻意安排一個醜女,我非回去水月鏡花鬧上三天三夜不可!”簪華喃喃自語。那種楚楚可憐的氣質,更加強了自己想要贏得這場比賽的決心。

既是美人,就該由他這個美男子陪伴在身邊纔是,那個叫什麼傅懷天的普通人類,他壓根沒放在眼裡。

“和你們留在這裡多無趣,我還是趁現在去找杜小姐聊聊天、培養培養感情好了。”簪華心念一動,立刻打算往西廂房前進。

“簪華主子!”

簪華回頭,冷冷瞪視yù開口說話的小綠。

“……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和傅公子來衛京、打算接杜小姐回京城這件事,一定會讓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緊張,也就是說他們兩人可能會有xìng命之憂。”身穿綠衣的少年侍從冒著xìng命危險,盡忠職守地再次提醒:“佟老闆要我們時時提醒主子,若是主子刻意見死不救、讓傅公子不小心慘遭敵人dú手,那麼這場打賭也算是主子輸了。”

“什麼?我爲什麼還要保護情敵的安全?”簪華一臉不悅。

“因爲傅公子只是一個普通人類,而主子是碧瑤島最厲害的簪華花。”小紅很努力地擠出真誠的微笑。“佟老闆說,如果不多設幾個條件,怎麼能顯出簪華主子真正的本事呢?”

“傅公子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主子還是先確定他的安全,等他抵達衛京,一起出發上京城時,再開始一起追求杜家小姐,這樣不是公平又完美嗎?”小綠也加入鼓吹的行列。

“……”簪華危險地眯起眼,有種想把這兩人直接捏死的衝動。

該死的佟老闆,簡單的賭局居然左一個條件右一個條件,怪只怪自己當初一時衝動和對方打了賭。什麼身上綁有月老紅線的女子,他接受打賭了以後才知道傅懷天是水月鏡花的客人、杜絳雪是他的未婚妻,而佟老闆早已打算幫忙對方。換句話說,大jiān商根本就是想拐自己來當免費的保鏢嘛!jiān商jiān商!徹頭徹尾的大jiān商!

哼!看著好了,他一定會讓杜絳雪移情別戀的,絕對要讓那個大jiān商大吃一驚、向他低頭認輸!

簪華在心中做出了決定,跟著彎身,從地上隨意拔起一撮草,湊到嘴邊輕輕一吹,那些草就像被風捲起似的在空中飛舞,在簪華頭上轉幾圈後很快地就消失不見了。

“好了,我已經派出這些小草當先鋒到傅懷天的身邊,如果真有敵人靠近,我就會立刻趕過去。”簪華淡瞥小紅、小綠一眼,冷笑道:“喏!我現在就要去西廂找杜小姐談心,你們若再囉唆,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一直到簪華花走遠、看不到人了,小紅、小綠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覺得我們這三個月能平安度過嗎?”小紅問得膽顫心驚。

“我也不知道,希望可以……”小綠臉色蒼白地搖頭。

兩人互看一眼對方身上鮮豔奪目的衣服,最後垂下肩膀、無奈地重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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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姐。”簪華散步走到西廂房,見到正在花園涼亭裡休息的杜絳雪,他一臉愉悅地走了過去,不忘彬彬有禮地先朝對方拱手行禮,跟著朝她綻放一抹可以迷死人的燦爛笑痕。

“簪華公子。”杜絳雪起身回禮,顯然有些訝異會在這裡見到他。

簡單打過招呼、展露自己最迷人的笑痕後,簪華這才注意到他一心想勾引的正主兒沒什麼反應,反倒是她身後的丫鬟一臉陶醉、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

奇怪!一樣是女的,爲什麼杜絳雪對自己的笑容沒什麼反應呢?

“這些日子,杜小姐在張大人的府裡過得還好吧?”簪華不死心,再補一句問候話語的同時,又一次咧開他認爲最好看、普通人絕對招架不住的燦笑。

“還好,多謝你的關心。”果然,杜絳雪晶瑩白皙的雙頰增添了幾分紅暈,因爲他這一笑染上了淡淡的羞澀,她也隨即低下頭,避開了簪華過分專注的凝視。

哈!臉紅了!臉紅了!我的魅力果然無人能擋!

簪華咧開洋洋得意的笑,若是再無反應,自己都要懷疑是杜絳雪的眼睛出了問題。根據過去的經驗,現在他只要微微將雙臂張開、等著對方投懷送抱就行了!

絕色的臉龐保持不變的微笑,然後開始等,等、再等、耐心的等了又等……卻怎麼也等不到軟玉馨香撲進自己懷中。

他略微困惑地擡眼,看到杜絳雪臉頰上的紅暈不知何時已經褪去,換成了略微迷惘的表情,望著他微微敞開的雙手,似乎一點也不明白他的等待。

“簪華公子?”杜絳雪試探xìng地喊了他一聲。“你怎麼了?”

“呃?沒有,沒什麼事。”簪華表面上燦笑依舊,但內心卻開始困惑起來。

怎麼回事?自己剛纔有哪個環節做錯了嗎?一千年前他化爲女身時,確實只要朝著書生一笑,然後一切就搞定了啊!

雖然事隔千年,但自己記得清清楚楚,第一笑,書生對她一見鍾情,第二笑,書生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第三笑,他就撲上來卿卿我我,兩人就順順利利結成夫妻了。

但爲什麼現在自己笑了這麼多次,對杜絳雪一點效果都沒有呢?難道是這次化成的人形不夠美?不大可能,因爲人們看著他的目光始終充滿驚豔,就像千年前那樣,那……到底爲什麼?爲什麼杜絳雪對自己最自豪的微笑無動於衷呢?

不行不行!自己得先把事情弄清楚才行。

“杜小姐,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急事要辦,失禮,我先告辭了!”簪華拱手道歉,甚至不給杜絳雪迴應的時間,像有人在背後追殺似的瞬間跑開了。

“小姐,簪華公子真是好看,連奔走的姿勢都這麼迷人。”小梅十分癡迷地嘆了一口氣。

“他是好看,但你不覺得他有點奇怪嗎?”杜絳雪微微蹙起眉頭。既然他是傅懷天的好友,還特別先趕來衛京幫忙,卻不曾告訴自己一句有關傅懷天的事情,只是衝著自己不停地笑,實在是一個奇怪的人。

“奇怪?簪華公子哪裡奇怪了?”小梅眨眨眼,完全不明白。

“算了。”杜絳雪不想解釋更多。

如果簪華真如他自己所說,是傅懷天先派來保護自己安全的,那麼她應該對他更友善一些纔是,畢竟,他和傅懷天兩人是聽聞杜府慘劇後,除了張大人之外肯對自己伸出援手的人,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心懷感激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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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西廂房再次出現了簪華美麗飄逸的身影。

他依舊一身白衣、豔色照人,臉上掛著自信滿滿的笑,重新踩著優雅的步伐打算再次拜訪杜絳雪。

下午倉皇離開西廂房後,他回到客房對小綠、小紅髮了一頓脾氣,認定這一切都是佟老闆搞的鬼,刻意安排一個xìng情古怪的女子來考驗自己。所以他挾怨報復,將來自水月鏡花的兩人修理得幾乎不chéng rén形,正想一腳將他們踢到天邊去的時候,他猛然想起自己的錯誤在哪裡了!

千年前,她是女子,對她心動的書生是男子,勾引起來當然容易很多。但這次可不同,他化身的是男子,要追求的對象自然變成了女的,而杜絳雪不但是女子,還是那種將禮教、矜持刻在骨血裡頭的高貴女子,自然不可能這麼簡單,用三個微笑就將她勾到手。

想讓一個好女人動心,就得像栽種一朵名貴的花一樣,每一個步驟、每一個過程都要小心翼翼、溫柔體貼地呵護著,這樣才能成功。不過這不是問題,因爲他是簪華,千年前也曾化身爲女身的簪華,有誰會比他更懂溫柔體貼這四個字?所以,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最終一定可以贏得美人芳心。

叩叩!簪華俊臉含笑,輕輕在門上敲了兩下。

兩扇門“呀”一聲打開,露出頭的是丫鬟小梅,她一看到簪華,圓臉立刻迸shè出迷戀仰慕的光輝。

“簪華公子,你來找我們家小姐嗎?”

“我……”簪華輕輕綻開微笑,正想點頭的剎那,腦海突然傳來一陣細小、示警的聲音說道:傅公子有難。

是他以妖術送出去的小草傳回來的訊息!簪華噙在嘴角的笑容剎那間變得有些僵硬。好!傅懷天,你真是好樣的!一定要選在這種時候出事嗎?

別忘了,如果你刻意見死不救,那麼這場比賽也算你輸喔!正想徹底忽略的時候,簪華的腦海再次浮現出佟老闆那張三分慵懶、七分嘲弄的俊臉。

“簪華公子?”小梅不確定地再問。是天黑眼花了吧!剛纔她怎麼覺得簪華公子的俊臉一瞬間變得有些扭曲。

“不,夜深了,我就不打擾杜小姐休息了。”簪華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將一個花草yào包遞給小梅說:“我聽張大人說,杜小姐因爲遭逢鉅變,夜裡睡得不太安穩,你將這花草包當茶水泡給你家小姐喝,讓她夜裡睡得安穩些。”

“簪華公子,你真是一個體貼的好人!”小梅聞言雙眼一亮,在她眼中的簪華瞬間已經變得和聖人一樣高貴。

“那麼,不打擾了。”簪華拱手,始終維持著最優雅、最完美的儀態退場。

等到小梅關上門的瞬間,簪華一張俊臉瞬間垮下,他像是一陣旋風似地奔回客房,毫不留情地將才剛睡著的小紅、小綠一腳踹下牀,以一種想將他們千刀萬剮的目光瞪視著他們。

“簪華主子,又有什麼事情啊?”小紅、小綠兩人舊傷未愈,只能抱在一起不停地發抖。

“現在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睡覺?”簪華冷哼一聲,恨聲道:“那個姓傅的出事了,跟我去救人!”

“啊?傅公子?”小紅和小綠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簪華一手抓住一個,然後只聽他口中念出一連串的咒語。

“啪”的一聲,三人的身影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四章

夜空上有漫天星辰閃耀著,而地面上的激烈戰鬥,此刻也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

傅懷天認定自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招式、步伐也開始亂了套。雖然如此,他依舊奮力揮舞手中長劍,堅持和不知名的敵人對抗著……

在進行激烈戰鬥的平原另一端,將眼前的戰鬥看在眼裡、卻依然慵懶倚靠在樹下的正是簪華,他雖然趕上了,卻沒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簪華主子,你不打算出手相救嗎?”兩名少年侍從小心翼翼地問。

“幫?我要怎麼幫?”簪華懶洋洋地反問。“這可是你們佟老闆規定的條件之一不是嗎?除非自保,否則不能用妖術,那些人現在砍的又不是我,怎麼也和自保無關,所以不好意思啊!我好像不能用妖術。”

“不能用妖術,但也可以出手幫忙啊!”小紅急了,眼睜睜看著蒙面黑衣人一刀劃傷了傅懷天的左手臂。

“我不擅長和人動手,再說,舞刀弄劍很容易受傷的。”簪華依然堅持,美麗容顏寫滿了“我只打算在這裡看好戲”的狡詐模樣。

“啊!”小綠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因爲遠遠看到蒙面人一劍直劈而下,差點將傅懷天給開膛破肚了!

兩人十分有默契地互看一眼,知道如果再不出手相助,傅懷天隨時會有xìng命危險,要是鋪子的客人出了事,他們事後也沒膽子回去見佟老闆。

紅、綠兩條身影迅如閃電般加入戰局,讓原本圍攻傅懷天的五名蒙面黑衣人吃了一驚。他們原本以爲是傅懷天的後援及時趕到,但定眼一看,發現對方只有兩個人,而且還是看起來很年輕的少年,因此壓根不把他們當一回事。

五人當中爲首的那名,很快對其他人做出了指示,其中兩名黑衣人開始對付少年侍從,另外三人仍是全力對付傅懷天,其中一人在攻擊的同時,還拿出一支短笛在嘴邊吹了幾聲,意圖召喚更多的同伴。

“公子,你找機會先走,這些人讓我們來應付!”小綠一邊靈活地閃躲黑衣人的攻擊,一邊對傅懷天喊話。

“要走大家一起走!傅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夜色中傅懷天看不清兩人的長相,只當他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俠客。

“嘿嘿,今晚你們一個也別想走!”黑衣人冷笑連連,五人一邊攻擊一邊改變位置,努力將三人困在中央。

“不行,得趁他們的人趕來前先走才行。”傅懷天揮劍應戰的同時,也在衡量眼前的情勢,知道黑衣人是打算使用拖延戰術,一旦等他們的人趕到、一切就來不及了,於是他鎖定剛纔開口說話的黑衣人,對小紅、小綠低聲道:“我們三人一起攻擊同一個人,突破他們的包圍!”

“圍”字才說出口,傅懷天三人的劍已經同時攻向同一個目標,那黑衣人一時來不及防備,雙臂和胸前三處同時中劍,痛呼一聲滾倒在地。

“走!”傅懷天低喝一聲。

三人把握機會,往同一個方向衝出,但才向前跑了幾步,就立刻打住,瞪視著前方將近二十名的蒙面黑衣人。

傅懷天眉頭深鎖,雖然不知道敵人究竟是誰,但他可以肯定對方確實想置自己於死地!

“兩位,我們萍水相逢,傅某不敢再讓兩位涉險了,我想這些人全是衝著我一人而來,兩位趁現在衝出去,應該還有機會。”傅懷天對小綠、小紅拱手致意,感謝的同時也希望他們能離開。“兩位的恩情,傅某銘記在心,但怎麼也不能讓你們在這裡白白犧牲了xìng命。”

“公子,我們不怕死,只要我們三人聯手,應該衝得出去。”小綠看了對方的人數,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心中其實沒多大把握。

“但是……”

“是啊!現在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沒什麼好說的。”小紅十分義氣地開口。“有什麼話,等我們衝出去再說!”

在三人說話同時,二十幾名蒙面黑衣人已以他們爲中心、圍成了四、五圈,打算將他們一網打盡。

傅懷天和小綠、小紅三人此時手握長劍,背對著背,明知這是一場沒有贏面的戰鬥,卻怎麼也不願意在敵人面前示弱。

就在氣氛緊繃到最高點、戰鬥一觸即發的時候,四周突然捲起了一陣詭異的狂風,就在這陣強風吹得每個人都睜不開眼睛的同時,他們聞到了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香氣。

好不容易風停了,所有人立刻睜開眼,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愕得完全失去了反應力──原本空空曠曠的平原,剎那間出現了數百人,而且他們不是普通人,全部是一個個身穿薄衫、婀娜多姿的貌美女子。

數百名女子分成七列,每一列的女子都穿著同一種顏色的薄衫;紅、橙、黃、綠、藍、靛、紫,排在一起恰巧是虹彩的顏色,煞是好看。

“別怕!不過是一羣手無寸鐵的娘們!”爲首的黑衣人低喝一聲,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這羣女人出現的時機實在太過詭異,再加上現在是深夜,難免讓他們覺得心裡有點發毛。

“上!別忘了咱們今晚的任務!”見手下一個個嚇得不敢動彈,發號施令的黑衣人冷哼一聲,提起手中的長劍,朝離他最近的紅衣女子砍了下去──

“啊!”白刃入、紅劍出,女子發出一聲慘叫,隨即倒地死去。

“看!這麼容易!”見紅衣女子如此不堪一擊,黑衣人心中原本的忐忑褪去,甚至回頭大聲下達命令:“兄弟們!沒什麼好怕的!殺光這羣娘們,繼續執行今晚的任務!”

由於這羣突然出現的女子擋在傅懷天等人的面前,所以他們勢必得先除掉這羣女人,才抓得到傅懷天。

二十幾名黑衣男子頷首領命,分成幾個小隊,揮舞著手中的長劍開始進行無情的砍殺──

“啊!”

“啊……”

平原的個個角落,紛紛傳來了女子淒厲的慘叫聲,黑衣人的長劍每到一處,那個地方就多了許多倒下的纖細身影。

“夠了!快住手!”傅懷天大喊。雖然他不知道這羣女子從何而來,但是光是聽見她們的慘叫聲、還有一個個倒下的無助身影,實在太殘忍了!

這羣人是衝著自己來的!他不應該讓這麼多無辜的人爲自己送命!

“公子且慢!”小綠和小紅一左一右,即時拉住傅懷天激動得yù衝出的身影。

“你們別攔著我!”傅懷天激昂地喊。就算他命中註定今晚得死在這裡,也要盡力阻止這場無情的屠殺!

“公子,你先冷靜下來。”小紅低聲安撫。“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你們兩個究竟在想什麼?難道要眼睜睜看他們殺光這些姑娘嗎?”傅懷天難以置信地瞪著攔住自己的兩人。這兩名少年和自己萍水相逢,就懂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爲何現在卻眼睜睜看著這羣黑衣人殘殺無辜的女子呢?

“這……”小綠同樣一臉爲難。明知道這些是簪華化花爲人的術法,但那些慘叫聲聽在耳裡確實很難受。

就在這個時候,在女子淒厲的慘叫聲中,出現了十分突兀、屬於男子受到驚嚇而發出的慘叫聲,緊跟著,又有第二個男子慘叫聲傳出,就像是計畫好似的一個接著一個。不一會,平原上再也聽不到女子的慘叫聲,反倒只剩下男子的慘叫聲。

“究竟發生什麼事?”傅懷天一臉擔心地問。由於他們前面還擋著許多女子,所以他只聽得見那羣黑衣人此起彼落的慘叫聲,卻完全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

像是聽到了傅懷天的疑問,原本擋在他們面前的女子們開始往兩邊站,主動讓出了一條可以通過的道路。

傅懷天毫不遲疑踏步向前,遠遠的,他就看到一羣黑衣人在地上打滾、哀號;詭異的是,明明他們剛纔砍死了那麼多女人、她們身上也流了很多血,但空氣中卻一點也沒有血腥味,唯一有的,就是怪風吹過時那股濃得化不開的香氣。

走得再近一些,傅懷天看得更清楚了,倒地的黑衣人身上都纏著許多像是藤蔓的植物,而那些藤蔓像是擁有生命似的,在人身體捲動的同時,還散出隱隱約約的綠色光芒。這麼說,這些看似充滿劇dú的藤蔓就是讓黑衣人倒地不起、痛苦哀號的原因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些藤蔓是哪來的?剛纔那些倒地的女人,又是從哪裡來的?傅懷天回頭想問,這才發現,方纔站在自己身後的那些女人全部都不見了。

“有膽子辣手摧花,就得自己承擔後果。”遠遠的,傳來了男子似笑非笑的嗓音。

傅懷天聞聲擡頭,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隨著那身影越走越近,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哀號得更痛苦、更大聲了。

白衣男子略微不悅地皺眉,地上的藤蔓立刻開始一圈一圈地纏住每個人的臉、不讓他們再發出刺耳的叫聲,同時,還將黑衣人捲到旁邊,讓白衣男子能踩在乾淨的地面上通過。種種怪異的景象,幾乎讓傅懷天以爲這些藤蔓具有靈xìng。

踏著優雅腳步走向傅懷天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絕色”男子,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會用絕色兩字來形容一個男子,但這眼前這名身穿白衣的男子,確實擁有讓四周景物都黯然失色的絕豔容貌。

“多謝簪華主子、出手救了我們和傅公子一命。”小紅、小綠齊聲開口道謝。只是……有必要一出手,就得用這種讓普通人瞪大眼、不可思議的方法嗎?

“你們認識我?”傅懷天略微吃驚。

“我並不想認識,但看來我沒什麼選擇。”白衣男子從袖間掏出一把扇子,跟著「啪”的一聲,甩開摺扇遮住了自己的臉,僅僅露出一雙眼。那雙美麗充滿魅惑的眼瞳緊緊鎖住傅懷天,上上下下犀利地打量著,好半晌後,他揶揄的嗓音才從扇子後緩緩吐出:“哼嗯,你就是傅懷天,那個佟老闆硬塞給我的客人,看起來……不怎麼樣嘛!”

“啊?”傅懷天聽見熟悉的名字,立刻想起佟老闆曾對自己做出的保證,他驚訝萬分地問道:“你……莫非你就是佟老闆所說,那個抵得上千軍萬馬的幫手?!”

“對,我是簪華。”手腕輕輕一轉,簪華動作優雅地收起扇子,對傅懷天露出一抹自信滿滿的笑靨。“這麼說吧!能遇見我,是你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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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京

一個半月前,杜府的滅門血案在衛京省掀起軒然大波,杜府唯一留下的女兒杜絳雪,被縣府張大人接回府裡安置照顧,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就在城裡的百姓漸漸不再談論這件命案的時候,出現在縣府大人宅邸門口浩浩dàngdàng的車隊,再次勾起了人們對這件未破命案的興趣。

畢竟這樣的車隊、這樣的陣仗幾乎是前所未見的,所以打從這些車隊一進城開始,沿路看見它的百姓們個個忍不住好奇心,跟著車隊後頭,就這麼一路跟到了張大人的府邸前。

據說,來接杜小姐的是她遠房的親戚、不願出示身分的富商豪賈。

據說,來接杜小姐的是她未來的夫家、在京城顯赫有名的威遠鏢局。

據說,來接杜小姐的是來自皇城的軍隊,因爲杜正豐是一名好官,所以皇帝特別派了宮裡的人來將杜小姐接進宮裡享福。

傳聞飄來飄去,誰都認定自己聽到的是真的,但不管是誰,來接杜小姐的人絕對是大有來頭、響叮噹的人物,因爲停在張大人府邸前的車隊,實在是太華麗、太壯觀了──

停在門前的一共有十輛馬車、輛輛鮮豔亮麗,拉車的馬兒是駿馬、駿馬後頭拉的篷車寬敞而華麗,連篷車上懸掛的布簾,都是最上等、繡了花紋的絲綢布料,上面還垂掛著會發出清脆鈴聲的精美吊飾,而坐在上頭馭馬的車伕,清一色都是相貌斯文、看起來乾乾淨淨的年輕男子。

“嘎”的一聲,張大人府邸兩扇厚重的銅門從裡面打開了。衆人只見張大人身穿官服,領著一名頭戴鬥蓬、身形纖細的女子走了出來。女子身後還跟著一名圓臉丫鬟,兩人先是依依不捨地說了一些話,張大人還感傷地擦了擦眼淚,最後,他親手扶著女子乘上其中一輛馬車。

兩名女子一前一後上了馬車以後,十名馬車伕同時調轉馬頭、浩浩dàngdàng地往城外的方向出發了。

一直等到馬車再也看不到、原本圍觀的人潮也散得差不多了,張大人這才抽回凝望的視線,踩著穩重的腳步轉身回府,而兩扇厚重的銅門也再次“砰”一聲緊緊地關上了。

張大人神情自然地走回會客的偏廳,對著坐在椅子上濃眉俊目的年輕男子、還有他身旁的白衣美公子說道:“傅賢侄,簪華公子,你們放心,車隊已經順利出發了,絳雪已經上車、離開衛京的這個消息,我想整個衛京的百姓全都看到了。”

“多謝張大人。”開口說話的正是傅懷天。數日前,他在趕來衛京的路途中遇險,雖然幸運獲得簪華相助,但也讓他明白,確實有人密切地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不想讓他到衛京來。

他雖然不知道簪華是什麼來歷,卻親眼見識了他異於常人的本事。爲了杜絳雪的安全,傅懷天更想出了這個掩人耳目的方法:先派簪華的侍從送信給張大人,讓他清楚他們今天的計畫;當兩人隨著車隊進入張府後,張大人先領著假的杜絳雪和丫鬟上車,讓所有人認定杜絳雪上了車隊離開了,他們再伺機帶著真正的杜絳雪離開這裡。

現在他只希望那十輛醒目的車隊,可以暫時分去躲藏在暗處敵人的注意力。

“那麼,接下來兩位需要我怎麼配合?”張大人再問。親眼見到傅懷天身上的劍傷後,他也明白這趟上京的旅程有多麼危險。

“張大人,我想先見杜小姐一面。”傅懷天輕輕嘆了一口氣。經過數日前那場惡鬥,他知道這趟回京的路途十分兇險,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讓杜絳雪置身於這樣的危險裡。

“當然,請跟我來。”張大人點頭。雖然自己和傅懷天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卻很欣賞這個年輕人,做事穩重、有計畫,確實是值得絳雪託付終身的人才啊!

“我也去。”簪華也跟著起身,卻得到張大人奇怪的一瞥。自小訂親的小倆口首次見面,一定要說些體貼的話,他這個外人跟去做什麼?

“我也得負責保護絳雪小姐,不管要討論什麼事情,我都得在場才行。”簪華嘴角一撇,漂亮的眼瞳鎖住傅懷天,像是在無言地警告著:你有資格拒絕我嗎?

“張大人,這趟回京的路程我確實必須處處仰賴簪華兄。”傅懷天微微苦笑。

爲了上衛京這件事,他和家裡幾乎已經吵僵了,父親見他堅持己見、也狠下心命令鏢局裡的人都不準出手相助。換句話說,他現在唯一的幫手,就是自己花五千兩請來的簪華了。

“簪華主子,你……”

“你有意見嗎?”簪華投給小綠一個不懷好意的詭笑。

爲了自保,小綠很聰明地閉上嘴巴、用力搖了搖頭。

“請和我來。”既然傅懷天都開口了,張大人亦不再多說什麼,帶著兩人往西廂房的方向前進。

“小姐,小姐!傅公子、還有簪華公子來了!”小梅從張府丫鬟的口中得到消息,一臉興奮地衝回房間,向她報告這個好消息。

杜絳雪起身,秀麗雅緻的臉龐難掩激動的情緒,不爲其他,只爲他們兩人終於平安抵達了!

數日前簪華只留下一張紙條,表示傅懷天有難、必須趕去救援,就再也沒有消息了。這幾天對她來說更是度日如年,就怕聽到不好的消息,在經歷了滅門血案之後,自己實在無法再承受更多的噩耗了。

幸好,他們兩人都平安無事,而且……那個和自己從小訂過親的傅懷天就要來了,一想到這,她一顆心似乎再也無法平靜了……

“絳雪就在裡面,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了。”張大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讓屋內的杜絳雪心情忐忑地站了起來。

“呀”的一聲,小梅圓臉含笑地從裡面將兩扇門打開了,才一打開,就看見傅懷天一怔,那隻舉到一半,正打算敲門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忘記了動作。

小梅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她的笑聲讓杜絳雪忍不住擡眼,順著她站的位置往前看,就這麼剛好撞進了傅懷天對著她凝望的視線……

站在傅懷天身後的簪華見狀,手指向前輕輕一比,他身後的小綠就像是被人從後面用力一推,慘叫一聲跌倒在傅懷天和杜絳雪的中間。那“砰”的一聲響聲,剛剛好打斷了兩人先前無聲的凝視對望。

“絳雪小姐,你這幾天過得好嗎?”簪華照例,咧開一抹絕豔魅惑的笑。

“簪華公子,謝謝關心,我很好。”杜絳雪輕輕頷首。

“真的嗎?我瞧你的臉色還是不太好,怎麼?我先前給你的花草yào包你沒有喝嗎?”簪華一臉關心地問,同時轉頭,媚眼對上小梅微微怒道:“哎!是不是你這個小丫鬟偷懶,沒有按照我的吩咐照顧你家小姐,嗯?”

“簪華公子,冤枉啊!”絕豔臉龐上那似怨似笑的輕輕一瞥,讓小梅整張臉面紅耳赤,急忙表示自己的清白。“我當然有泡給小姐喝,只不過小姐擔心你們的安危,所以這幾天吃得少、睡得更少,怎麼可以怪我嘛!”

“是嗎?”魅力無窮的美瞳轉回杜絳雪的身上,笑著問:“讓絳雪小姐這麼擔心,實在是我的罪過,但我不是在紙條上寫得很清楚,過幾天就會回來,絳雪小姐實在不需要這麼擔心。瞧!我不是整個人好好的站在你眼前嗎?”

雖然只是短短几句問答,但聽在傅懷天耳裡,倒像是簪華和杜絳雪已經十分熟悉,不但關心她是不是每天睡得好,還爲她準備了花草茶,就連離開時,都不忘留字條解釋自己的去處。

“……你們以前就認識了嗎?”傅懷天忍不住提出了質疑。

第五章

傅懷天的疑問讓杜絳雪疑惑地擡眼,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問,明明是他派簪華先來張大人的府邸,現在爲何又這麼問?“我們……”

“數日前有一面之緣。”簪華搶先一步回答,同時親匿地對杜絳雪眨眨眼。“但是我倆一見如故,我憐她年紀輕輕、家中就已經遭逢鉅變,卻始終表現得這麼堅強,這點讓我十分佩服。再說,她一個嬌滴滴的年輕姑娘獨自一個人在這裡,雖然張大人好心收留她,但畢竟他是長輩、又是外人,我想絳雪姑娘心裡就算再苦也不能隨意傾吐,一想到這,我實在無法不多關心她一點。”

簪華一番話說得認真又誠懇,言詞中全部都是以杜絳雪的立場來設想、處處維護著。雖然杜絳雪不曾和簪華jiāo心深談過,卻爲他能準確掌握自己的心事感到驚訝不已。

“對了,傅兄弟,你不是有話想問絳雪小姐,現在快點問啊?其他的小事情就別計較了。”簪華輕鬆掌控著場面,隨即轉了一個話題。

數日前在平原救了傅懷天后,爲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分,所以簪華只得陪著傅懷天騎馬趕回衛京。沿途中,傅懷天曾經談及威遠鏢局決定置身事外、他擔心人手不夠的問題,以及在摸不清敵人真正的身分前貿然上路,怎麼說都對杜絳雪十分危險,言談中透露著他對此行的無把握。雖然傅懷天沒有真正說出口,但簪華猜得出,他有心想勸杜絳雪打消親自上京告御狀的念頭。

“有什麼問題?傅公子請問。”杜絳雪有禮地問。

“我想請你再次考慮,是否真的要上京告御狀。”傅懷天神情鄭重,將問題問出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杜絳雪搖搖頭,秀麗的臉龐閃過片刻的空白。如果他不願護送自己上京,爲何要來?既然來了,甚至安排了一個假的杜絳雪先出城,爲什麼還要再問這個問題?

“實不相瞞,我在趕來衛京的途中,遇到二十幾名yù取我xìng命的蒙面黑衣人,不管我怎麼逼問,他們寧願服dú自盡都不願說出背後的主使者,由此可見,在背後主導一切的,必定是一個權位極高的人。”傅懷天說出自己的想法。“簪華雖然能安排十輛馬車魚目混珠,但能瞞得了對方多久我並沒有把握,但我可以肯定,對方絕對不會就此罷休,一定會不斷派人前來襲擊,換句話說,這一趟上京的路……或許是一趟連命都保不住的不歸路。”

“難道我杜府三十幾條人命,就這麼算了嗎?”杜絳雪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傅懷天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後才繼續說道:“我想告訴你的是,這件案子鬧得很大,朝廷也十分關心,此刻也派人著手調查。你何不繼續留在張大人的府邸,耐心等待真相大白的一天,不必真的拿自己的xìng命開玩笑。”

“這就是你從京城趕來衛京想問我的?問我是不是要放棄上京的念頭?”杜絳雪的嗓音因爲激動,已經開始微微顫抖。“如果你擔心自己xìng命難保,當初就不該接受我的請託。”

原來……傅懷天千里迢迢趕來衛京,只是爲了“親口”勸自己放棄?!

杜絳雪神情痛苦地閉上眼,但隨即又睜開,因爲一閉上眼,就會看見杜府裡那一具具焦黑、無法辨識身分的屍體,對自己無聲控訴著兇手的惡行。

“我不是要你放棄,只希望你不要執著在上京告狀這件事。”傅懷天從她忿怒不平的目光中,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清楚,他其實只是不希望她遇到任何危險。

“傅公子,你到底爲什麼要來衛京?”杜絳雪悽苦一笑。只是想燃起她的希望以後,然後再無情地澆滅它嗎?

“絳雪小姐,傅兄弟當然是爲了你纔會來衛京的,因爲你們從小訂了親,不是嗎?”簪華魅瞳一轉,突然於此時優優雅雅地chā話。“既然從小訂了親,你就是他的責任,你可知道他爲了來這裡,連家裡都得罪了,這就是爲什麼你只看得見傅兄弟和我,卻看不到威遠鏢局其他的人,因爲整個鏢局裡的人都不願他來送死,但他還是來了。”

“簪華!”傅懷天低斥一聲,並不希望杜絳雪知道這件事。

“傅兄弟,我們既然要護送絳雪小姐上京,就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坦白,絕對不能有絲毫的隱瞞。”簪華斂下眼中的算計,笑得十分無辜。“絳雪小姐很聰明,就算你不說她也會察覺到的,既然如此何不趁現在把事情都說開,你的父親只給了絳雪小姐兩個選擇不是嗎?若是她願意放棄報仇申冤的念頭,那麼你就可以風風光光地娶她入門當威遠鏢局的少夫人;但如果她執意報仇,那麼從此和威遠鏢局不再有關係。”

一口氣不間斷地把話說完後,簪華髮現傅懷天面色鐵青,而杜絳雪則是臉色慘白、整個人顯得搖搖yù墜。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到底是你們兩人的私事,我還是到外面等著,你們商量商量,再把最後的結果告訴我好了。”簪華微笑,踩著優雅的腳步離開了。

嘿嘿!什麼月老的紅線,有什麼了不起,他偏偏就要切斷這條線、將它綁到自己的身上來!

當室內只剩下三個人的時候,杜絳雪依舊一語不發,而傅懷天則是一臉凝重地站在原地。

或許簪華說的沒錯,這些事情杜絳雪早晚會知道,但一看到她臉上那抹悽楚茫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表情,他只覺得自己很殘忍。

“傅公子,你太過分了!”小梅第一個開口指責。

這些日子小姐的苦,小梅全都看在眼裡,發出幾封求助的信函後,小姐在這裡等了又等,就是希望有人能幫她上京爲杜府申冤。好不容易傅公子來了,沒想到卻是想勸小姐放棄上京的念頭,實在太過分了!

“我……我必須這麼做,我不希望你家小姐白白送了xìng命,此行真的很危險,連我都沒有絕對的把握。”傅懷天強迫自己以理xìng的態度開口。在沒有威遠鏢局當後盾、甚至沒有任何人願意伸出援手的情況下,他希望杜絳雪不要上京,讓其他人調查這件事、還杜府一個水落石出的真相,或許這纔是保護她安全的最好方法。“絳雪……你願意嗎?繼續留在這裡,等朝廷查出了真相,然後我會親自來衛京迎娶你。”

杜絳雪身子一顫,最後搖搖頭,強忍住yù奪眶而出的淚珠,強自鎮定地擡頭凝視傅懷天,以再清楚不過的語氣開口道:“不!我不能放棄,我也沒有資格放棄,因爲我是唯一能爲他們開口喊冤的人,所以我必須去,不管要付出任何的代價,我都得這麼做。”

“你真的決定了?”傅懷天最後一次間。

“絕不後悔。”杜絳雪坦然面對傅懷天的凝視。

“好,那就按照原訂的計畫,我們今晚就喬裝出城。”傅懷天沉重的點頭,既然杜絳雪心意已定,那麼接下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保護她上京城。“你先休息吧!我還有一些事情得和張大人討論,失陪了。”

傅懷天前腳才離開,不一會簪華優雅的身影已再次踏入房間,他看見杜絳雪一臉蒼白,隨即從腰間掏出一個花草包遞給小梅。“來,幫你家小姐沏壺茶來,潤潤她的臉色。”

“是。”小梅聽話地接過茶包,心裡覺得眼前的簪華比傅懷天好多了,不但溫柔體貼,人又長得好看,最重要的是,他都不會說出一些小姐不愛聽的話、惹小姐傷心。

“絳雪小姐,既然已經決定要上京,爲何還是愁眉苦臉的?”簪華溫柔地問。雖說傅懷天要他迴避片刻,但他根本就沒走遠,只是等待最好的機會進入。

“簪華公子,這趟京城之行,真的這麼危險嗎?”

“當然,你方纔沒看到傅兄弟身上的傷嗎?”簪華笑了笑,見她臉色一白,隨即改口道:“不過沒什麼好擔心的,只要有我在絳雪小姐身邊,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爲什麼?難道你一點都不怕嗎?”杜絳雪再問。連威遠鏢局這種經歷了無數風波的老手們,都不願意接下護送她上京的差事,像簪華這樣一個風度翩翩、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