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野之中，妖月看見自己想見的兩人和一羣妖怪在纏鬥着。
及腰的粉紅色長髮乾淨利落地綁紮爲簡單的麻花型，那個嬌小玲瓏的幻海有着記憶中一般美麗清秀白皙的臉龐，清澈明亮聰慧的雙眼，準確敏捷果斷的身手……
而那個黑色短髮根根豎立，一身純白格鬥服裝扮的戶愚呂也一如印象中的高大健壯精幹，雙眼中流動着旺盛的生命力，招招帶着強勁的風聲……
人類的生命有限、時光短暫，就絕對的力量而言他們怎麼也難以與魔界的妖怪相比，但從他們兩個對付一羣妖怪卻仍佔上風的壓倒性攻擊而言，在人界的確是數一數二的人類高手了，聯手的威力居然能有平常的數倍……也難怪小閻王對他們頗爲注意、推崇了。
這麼胡思亂想着的妖月微微點頭表示讚賞，輕車熟路地壓制妖力開始習慣性旁觀全局的同時，也走近了一些開始更爲細緻好奇地觀察着兩人的攻勢和互動。
並不擔心被發現，能隨心所欲的將力量轉化爲靈力或者念力，能將所有的妖力全部凝竟縮於魔核之中……如果自己不想暴露自己的所在，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那麼誰也發現不了自己或自己的妖怪身份。
有這個自信的妖月就這麼看着。直到沒有懸念的戰鬥結束，原本是打算繼續跟蹤旁觀的她，卻在聽見印象中頗爲深刻的一段對話後，突然有了試探性展露身份出來碰面的想法。
暢快淋漓的攻擊，連綿不絕的力量，紛紛倒斃的妖怪……戶愚呂不會忘記那一天，在與幻海共同消滅一羣妖怪後，卻第一次有所分歧的那一天――雖然被自己壓制住了，然後一種對時光流逝的恐慌、不滿於未來的思緒萌芽，終究導致了與幻海之間漸行漸遠，配合無間、默契十足的夥伴的分道揚鑣。
“你我現在都在力量的全盛期。最近我常想，若時光停止就好了。很害怕……如果出現比我們更厲害的傢伙，不是很可怕嗎？一想到如果這種人出現，而我自己卻已經衰弱，就覺得恐怖！當人類……真是不方便。”
那是發自心底的聲音，戶愚呂很確定那是在看見倒斃於自己攻擊下的妖怪之後，更爲強烈的心聲。
“如果你老了，我也會老去，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聽到的卻是幻海毫不猶豫，帶着肯定、安慰，以及些許疑問和不解的回答。
於是，看着她那無比平靜認真的神情，默唸着這句觸動心絃的話，戶愚呂笑了笑，終究沉默了下來。
沒有誰比他們更瞭解彼此，不論是戰鬥方式還是思考模式……那麼，既然都會老，有生就有死……那麼就這麼一同老去，互相陪伴也不錯。
有些話沒有說出來，有些事情和關係尚未確認，但一切盡在不言之中，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想法，幻海看着戶愚呂流露出來的溫和眼神，知道他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和心態，終於露出了明朗淡雅的一笑。
但就在這感覺溫馨的瞬間，兩人同時偏頭看向了某處，感覺到突然發散出來的極微弱的力量而再度進入了戰鬥狀態――
之前已經確認過了，所有現場不應該再有生命體……會是這羣妖怪的隱藏夥伴嗎？但是，卻沒感覺到妖氣……那麼會是什麼呢？
“是誰？”戶愚呂的喝問聲如雷貫耳。
“出來吧！”幻海的聲音柔和清脆卻頗有氣勢。
不需要對視，他們已經默契十足地成犄角之勢，隨時進入了互相支援的狀態。
然而卻怎麼也沒想到突然出來在自己面前的是個銀色長髮隨風飄蕩，金眸柔和似水，一身白袍不沾塵埃，飄然若仙、難辨身份的少女――第一反應，不是人類，卻找不到非人類的證據……
“不小心聽見了你們的談話，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不想打擾兩位，只是擔心聽得太多不好……不過不愧是人界的頂尖強者，這麼點小動靜也發現了！”坦然走出的妖月雖然是如此說着，卻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的神情反應，只是淡然掃了一眼地下的妖怪屍體，便笑吟吟得看着保持戒備的兩人，“我不是敵人。也不是他們的同夥。小閻王認識吧？是他介紹我來的，讓我看看人界的強者……”
壓制力量穿越結界後，的確是先去看了看剛使用魔封環不久、頗爲虛弱的小閻王，也的確是在打探人界的靈能力高手的時候，由小閻王那裡聽到了他們的確切消息，所以妖月並不擔心自己的說辭有什麼漏洞。
何況，小閻王看出了自己的興趣，委託自己關注、照看一下這些被暗黑武術會看上的人類強者……也是事實。
“那麼，有什麼事呢？小閻王沒來，靈界的使者也沒出現。請問……你憑什麼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呢？”與稍微放下防備心的戶愚呂不同，幻海仍然是頗爲謹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有着始終如一的清澈純淨。
妖月只是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避諱地看着幻海：“啊……我只是順道趁早來轉達一下靈界剛得知的消息。這一屆的暗黑武術會邀請的嘉賓有你們的名字，所以你們要小心一點。信不信都無所謂的，我也不需要證明什麼！”
然後靜待幻海與戶愚呂的交流、商量，她眼中的趣味更濃了幾分，卻也不由得有了極爲微弱的感觸――如果自己記憶中的一幕幕都是所謂的命運，那些場景、對白都是註定的未來……有能力改變的自己應該改變，又能怎麼改變，怎樣纔算妥當安穩呢？
不能擾動整個過程，只可能改變最後的結局，否則會改變整個魔界及至人界、靈界的未來……這是自己遺憾地看着雷禪踏入他的命運之後的想法。
但是這一對……或許可以試一試從最開始就改變吧！
決定在此地分手，各回各的住所，幻海這才問妖月：“你去哪裡？”
“天地之大，何處不能去？”妖月只是一味笑着，直到看見幻海有些困擾地皺了皺眉，這才繼續，“當然，要是你願意招待我，不那麼多疑……我到是很希望能跟着你。畢竟同性之間好聊天溝通一些嘛！”
但再度上下打量了妖月一番，未作回答的幻海卻不着痕跡地詢問：“你不害怕？我們剛殺了這麼多妖怪，也一直在殺爲非作歹、危害人類的妖怪……妖怪們可都是仇視我們的。”
“爲什麼要害怕呢？人類裡面有壞人，妖怪裡面也有我這樣老實的好妖怪的！”無比坦然、無意掩飾說出了自己的妖怪身份，妖月看着幻海頗爲意外的神情和戶愚呂的愕然，笑得分外燦爛，“嗯，難得遇見你們這麼坦白和鎮定的，我也補上自我介紹吧。我叫妖月，妖怪的妖，月亮的月……雖然是貨真價實的妖怪，不過的確也是小閻王的老朋友，這點你們隨時可以確認！至於你們，幻海和戶愚呂……聽小閻王的嘮叨重複，我的耳朵都快起繭了，你們到可以不用介紹了！”
這些輕巧的話語很快消除了戶愚呂心中的驚訝。恢復常態的他格外爽朗地笑了，分外好奇地盯着妖月：“哈，老實的好妖怪……真是大言不慚。不過就這麼些力量……你多大了？難道像那些返璞歸真的傢伙一樣，可以掩蓋妖氣了？”
“事實如此，我可是相當謙虛的。”避重就輕的略做回答，不想引發戶愚呂對妖怪的更多興趣，妖月淡然地聳聳肩，“妖怪可不像人類那麼注重年齡，活得太長了，忘性也大……所以我不記得了。至於我的妖氣……可以轉化爲靈氣，也就不需要掩蓋啦！”
小做示範的在手心處凝聚出雞蛋大小、白光閃耀的靈丸，嘴角微微翹起、微笑着的妖月這纔看向平靜、放鬆下來的幻海。
而一再確定沒有從這個顯得精靈鬼怪的美麗妖怪少女身上感覺到吃人的味道，以及任何除好奇和興趣之外的不良意圖，不欲多言的幻海與戶愚呂慎重道別後，終於放下警惕心邀請妖月跟着自己離開。
“我剛纔聽見了你們的對話。似乎……你們還是有些羨慕生命漫長的妖怪啊！”沉默的前行中，時時跟在幻海身側的妖月挑起了話題。
這使得若有所思的幻海微做停頓，恢復了前進速度之後纔開口作答：“……外界的引誘物太多了，人總是會有一時的迷惘。越想得到的東西，曾經擁有過的事物，都是不容易、更難以捨得放棄的！但是，真正的武鬥者不會逃避任何戰鬥，即使是與時間的戰鬥，即使終將一無所有！”
“哦……有你這樣想法的，真是難得了！可能你的同伴也達不到這個境界啊！”贊同幻海的看法，也欣賞她的覺悟，但是妖月不怎麼相信大多數人類能有這樣的果決。
但有心事的幻海沒在意其語氣中的敷衍和遺憾，沉默了半晌之後纔有些疑惑地望着輕鬆地緊跟在自己身旁，不快不慢的妖月：“暗黑武術會的嘉賓……莫非也有你？”
“……真聰明！”不做正面回答，妖月卻仍只是一味笑着。不過在看見攔路的一個妖怪後，她的神情微微有了變化，也立刻引來了幻海的關注。
順着妖月的視線，幻海也看見了光天化日之下攔路的龐大妖怪，臉色卻在瞬間有了不小的變動：“潰煉……”
妖怪中的強者，優勝者的熱門……殘暴嗜血的他出現在這裡是幹什麼呢？現在的自己，甚至和戶愚呂聯手……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的。
並不知道妖月只是一味地覺得潰煉的形象醜陋、有些對不起觀衆，以爲她也知道潰煉的實力和身份併爲之動容，幻海在囑咐妖月小心防備之後，便肅然地停下了前進的腳步，一臉警惕地仰頭望着似乎蠢蠢欲動的潰煉，直接詢問其來意。
“你就是幻海吧！我是來通知你，你已經是暗黑武術會的嘉賓之一了。記住，你沒有拒絕的資格……”狂妄自信的口氣有着顯然的輕視，舔着獠牙的潰煉毫不掩飾自己的願望，“不過我到是想先試一試你的能力了。如果不合格的話，還是乾脆不去丟臉，讓我先吃了算了！”
聽到“吃”字，幻海的神情變了，似乎也隨時打算開戰――然而這一觸即發的戰鬥氣氛，卻被妖月懶洋洋的聲音打破了。
“如果這是你通知賓客的方式，大會組織者可不會高興的。少了嘉賓，就失去了樂趣……你們的幕後老闆和妖怪觀衆們，可是都會找你麻煩的！”並沒有按照幻海的吩咐躲到一邊，保持微笑的妖月用略帶不滿和驕縱地語氣提醒了即將被戰鬥和食物衝昏頭腦的潰煉，阻止其對幻海的襲擊――幻海顯然不是潰煉的對手，而自己還不想暴露自己的實力，也就只能希望他還是有些頭腦了。
而如其所願，不算太笨的潰煉聽懂了話中的含意，略做了一番衡量便放棄了現在就吃掉嘉賓的打算。
然後好奇且不解地看了看妖月，再度惡狠狠地通知幻海何時啓程參賽的潰煉便就此離開了。
“我還不是他的對手。”幻海很清楚彼此的實力差距，直接說出事實的同時也分外疑惑，“爲什麼他會聽你的？”
“不是對手就趕緊特訓吧，還有三個月啊！嗯，我也不過是曉以利害，他可沒聽我的話……不過是嘉賓名單既然已經訂了，就由不得他這樣的棋子更改的。”妖月只是不以爲然地回答着，到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我還是跟過去看看的好。他大概還要去戶愚呂那裡！”
幻海的神情緊張了幾分，臉色也微微有些發白：“……你不是說他不敢殺嘉賓嗎？”
“但是，那不代表不殺其他人以激怒對手啊！”妖月安慰性地笑了笑，“……妖怪之間還是好說話一些。你就先回去特訓吧，我去看看就可以了！”
“我沒聽說潰煉不殺妖怪。你的能力不足以阻止他的，我也得去！”即使知道差距的存在，明白事情緊急和危險性的幻海沒退縮，卻終究因爲妖月之後的話語而有所忌憚地停下了腳步。
“好歹我也有些背景和後臺的……他的實力再強，有些幕後交易的情況還是得服從的。你去了反而不方便了！”揮揮手強調幻海不必跟來，知道她被自己最後的這些話震住了，妖月獨自朝潰煉離去的方向奔去。
記得潰煉會殺死並吃掉戶愚呂的所有弟子和友人，以此激發了崩潰的戶愚呂的戰鬥意識及變妖怪的想法，更使得三個月後出現在衆人面前的他完全改變，被複仇的心魔控制而變得無比陌生，雖然能力大幅提升後擊殺了潰煉，做爲優勝者卻自動要求變成妖怪……
沒確定究竟應不應該完全改變這一狀況，妖月的速度並不快，不過卻終究趕上了戶愚呂被打敗，弟子被殺害的一幕。
“小妖怪可不能太自以爲是了。通知嘉賓的方式再不改一改，我就殺了你。”這麼對潰煉放着話，妖月卻並沒有放開自己的力量。
按照靈界的力量劃分，眼前的潰煉至多不過在C級升B級的門檻上……將妖力控制在D級的自己能隨時提升妖力，但還是先禮後兵的口頭警告一次再說，不暴露實力爲上。
畢竟，小閻王對自己的印象是停留在沒多少妖力，只是懂得的事物和法術比較多的地步，也沒必要嚇唬他了。何況非正常提升、暴露妖力都容易引來追捕A級以上妖怪的靈界特別防衛隊……一羣自大的蒼蠅很容易影響自己的自由和生活質量。
所以如果真要動手，還是用靈力和念力來解決他比較好――妖力之間沒有絕對的差異和決定性優勢，那麼戰鬥的技巧和經驗就始終還是第一位的，這個潰煉……也不過如此了！
要是不理會自己的警告，再有妄動，這種小角色殺了也就殺了的好，哪管未來會如何改變！
PS：這一個星期都在外面跑~~終於在明天去沒網絡的新工地之前爬上網了~~~上天保佑……公司的網絡終於恢復暢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