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小玉一同走入寺廟,卻見裡面金碧輝煌,雕樑畫棟。
紅木臺上,一尊金身大佛盤膝端坐,笑看衆生。
大廳中,無數信徒來往穿梭,手裡捧着從大和尚手裡買的香燭,恭敬磕頭。
煙氣繚繞中,我聽見衆生男女的低吟生。
“菩薩保佑。”
這是我第一次到這種地方,當下忍不住四下打量,心覺好玩兒。
小玉卻花錢買了兩柱香,一臉虔誠的伸手要拉我去拜佛磕頭。
我心疼的皺皺眉,我說你花這冤枉錢幹嘛,還不如給我買筐桃子吃了。
小玉懶得理我,拉着我走上前去。
我見這些蒲團分爲兩類,一類金絲鑲邊,紅線打底,端的是華貴無比,放在靠佛最近的前面一排。
另一種,則是普通的黃布蒲團,在後面擺了一片。
小玉拉着我,在後面的黃布蒲團上彎腰拜了幾下,我也有樣學樣。
起身之後,我看着前面的紅色蒲團,撓撓頭,有些不解:“咱倆爲什麼不去前面的蒲團去拜?”
我看那些華貴蒲團大多空着,只有兩人跪在上面。
小玉白我一眼,說聲就你話多。
嘆了口氣,卻還是解釋道:“那紅色蒲團,只有捐銀百兩或者官居七品的達官貴人,才能用。”
“據說,在上面拜一次,功德無數,佛神庇護。”
我哦了聲,壓根就沒當真,卻是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着跪在上面的那兩人。
其中一人有些眼熟,我想起來是之前在寺廟門口看見的那個帶着奇怪帽子的傢伙,似乎是這裡的縣令大人。
總之身份不低。
而另一人身穿華衣,我之前卻沒見過。只是這人很是奇怪,明明一身華貴衣服穿着,身上卻無半點貴族的沉穩之風。
一身皮膚曬得黢黑,生的倒是濃眉大眼,只是臉上多了一道刀疤,整個人平添幾分殺氣,看上去很是兇惡。
我問小玉那是誰啊,小玉卻也不知曉。
只是小玉臉上卻是一片凝重。
我問了問旁邊的大媽,大媽也不認識此人,只知這個人在佛前跪了一天,說自己罪孽深重,求菩薩寬恕。
又說自己老媽臥病在牀多年,求菩薩保佑。
“這個人,進門就捐了二百兩白銀,真是個貴人,菩薩一定會保佑他的。”
大媽一臉羨慕。
“倒是個孝子。”
我呵呵笑笑。
然而,就在此時,小玉卻是伸手拉了我一把。
我感覺她的手有些顫抖。
“怎麼了?”我回頭問道。
只見小玉一張小臉慘白,臉上滿是恐懼,站在那兒呆呆的流淚慘笑。
“那是,孃親掛在牆上的香囊。”
小玉伸手一指。
我一愣,順着小玉的手指看去。
那跪在華貴蒲團上的華衣男子,腰間掛着一個小小香囊。
“吉祥如意”四個字清晰可見。
只是上面,多了兩滴鮮血。
我看着那個和縣令大人一起跪着拜佛的男子,一時呆在那裡。
“是他殺了孃親。”
小玉聲音顫抖,一字一頓。
我說小玉,你看仔細了?
小玉點點頭,有些啜泣的朝我說,她之前便看這男子有些眼熟,心裡莫名的有些害怕,卻不知爲什麼。
“直到剛纔看到這個香囊,纔想起,當時我躲在地窖,透過縫隙,看到的海盜首領,就是他。”
“估計這裡,沒人認得出他。見過他的人,都死了……”
“猴子……”
小玉眼裡滿是慘然。
我呆在那裡,看着那虔誠跪在那裡的男子,心裡滿是恨意,卻又有些想笑。
罪孽深重……
菩薩保佑……
我只感覺胸中一團火焰在不住的燃燒,讓我不住地喘着粗氣。
許久之後,我終於是深呼了口氣,臉上掛起苦笑。
紅着眼睛,伸出一隻手揉了揉小玉的頭髮。
“丫頭,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呆在這兒別動。”
話音未落,我卻已經衝了出去。
包子鋪中的日子,王嫂一直想讓我變得像個人。
我也曾以爲,自己會跟人一樣。
但是,我錯了。
我,始終是隻妖怪。
傳說中,十惡不赦,殺人嗜血的妖怪。
第一次,我腦中一片空白,只想殺人。
我朝那男子猛地撲了過去,近在咫尺。
而一旁的老和尚卻猛地踏前一步,護在那男子身前,一身佛光乍起。
“嘭!”
我與那老和尚互對一拳,我退後一步,他退後五步。
“閣下何人!爲何對來本寺拜佛的善人出手?”老和尚怒目圓睜,鬚髮亂抖,嘴角卻隱隱流出一絲血跡。
“小黑?”
“小黑,你作甚?”
“小黑別鬧。”
大廳中,幾個碼頭上認識我的信徒,也紛紛出聲。
善人?
我呵呵冷笑。
我緩緩擡起一隻手,遙遙指着那躲在老和尚身後的男子,冷哼一聲。
“老禿驢,給我讓開,我只殺他一人。”
“你要再擋,休怪俺老孫不客氣。”
語氣冰涼。
我踏前一步走出,一身殺氣。
小玉呆站在那裡,不知想些什麼。
“施主,你在佛前傷人,就不怕菩薩怪罪?”
老和尚站在那裡,大義凜然。
金色大佛坐在他身後,神態安詳。黃色的佛幡微微擺動。
我看着那護着男子的老和尚,輕笑出聲。
“這惡徒傷人性命,尚且求得菩薩原諒。等我殺了他,也捐銀百兩,求菩薩原諒。”
“且看菩薩怎麼說?”
我再次出手。
老和尚面色一緊,連忙招架,一邊不斷吆喝着弟子保護百姓,休要誤傷。
只見十八羅漢威風凜凜架着棍子,將那縣令與華衣男子團團護住。
我見那男子朝我冷笑。
“老和尚,你說菩薩怪罪。那海盜殺了人,你的菩薩怎麼不怪罪?”
我用力一掌,拍開那老和尚。
老和尚大喘着氣,勉強開口。
“佛曰,衆生平等,慈悲爲懷。他殺人,只要誠心認錯,便可放下屠刀,立得成佛。佛便渡了他。”
“抓他,是官府的事。”
我笑笑。
那我殺了人之後,你再跟我說這些。
“小黑,別犯傻!”
王哥在人羣中一臉緊張的朝我喊道,聲音中滿是關切。
我沒理會,再次用力,一掌將那老和尚拍倒在地。
那老和尚還想再爬起來,我朝他腦後一拍,讓他昏了過去。
“抱歉。”我心裡嘀咕一句。
站起身來,我看着那面帶惶恐的華衣男子,呵呵笑着走了過去。
沒了手下,沒了大炮,他也不過是個慫種。
一路走去。那些十八羅漢,被我一掌一個打翻在地。
隨着我不斷走近,那男子眼中漸漸流露出恐懼和絕望,跪倒在地。
“求你別殺我,別殺我,我娘臥病在牀。”
“我打家劫舍,我殺人奪財,我該死。可是,我都是爲了我娘啊……”
一副可憐人的樣子。
圍觀的王哥和衆人,也紛紛勸我住手。
“小黑,別造孽,菩薩自會罰他。”王哥朝我喊道。
我呵呵笑笑。
那男子倒是趁我分心,從地上一躍而起,手中攥着刀子朝我肚子捅來。
我一把奪下刀子,順手一腳將男子踹到地上。
我說就你這樣子,還好意思求菩薩保佑?
“下去之後,給王嫂好好賠禮道歉。”
我一腳踏在男子胸口,手掌揚起,五指成鋒。
正待劈下之時,卻忽然感覺身後勁風襲來。
“妖怪,休要傷人!”
一道清脆的喝聲自我身後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