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濃郁如水的妖氣自牛魔王身上緩緩逸出，牛魔王猛地將鐵叉點在地上。
身軀化作百丈高大，居高臨下的看着那隻猴子。
猴子咧嘴輕笑，拎着棍子向前走出幾步。
“別叫我大哥。從此，世間再也沒有七妖聖。”牛魔王冷冷說道，兩眼之中殺氣凜然，“只有六妖聖。”
猴子嘻嘻笑道，“大哥你也別這麼急，猴子我成了佛，是個好事啊。”
“那些被你打死的妖怪可不這麼想。”牛魔王握緊鐵叉，壓着嗓子說道。
“管他們作甚，大哥，估計如來沒和你說，咱倆這一場架，隨便打打就行。回頭天庭和西天靈山百年內不會找你和其餘幾個兄弟的麻煩。”猴子嬉皮笑臉。
牛魔王冷哼一聲，拔出鐵叉，在空中揮舞了幾下。
一瞬間，妖氣大漲，晴朗天空在頃刻間黑雲密佈，妖風陣陣。
牛魔王踏出一步，地動山搖，腳步聲如驚雷一般。
猴子感受着那刺骨的寒風還有那濃郁妖氣，咧嘴笑笑，眼中閃過一絲森然，說道：“大哥，你入了聖階了啊？”
牛魔王臉色冰冷，只是一步步向前踏出。
猴子嬉皮笑臉，運轉起自己的仙階三星的修爲。
牛魔王眼中滿是殺意，殺意近乎凝成實質，如一柄尖刀刺向猴子。
下一刻，猴子終於不再隱藏。
漫天佛光自猴子身上暴射而出，如同萬箭齊發一般，衝散那近乎凝實的殺意，又衝向天地，將那妖氣消散一空。
“大哥，沒想到吧？七妖聖裡面最弱的猴子也是聖階。”猴子咧嘴一笑。
牛魔王沒有接話，只是長哞一聲，便與猴子拼殺起來。
好個老牛，不愧是洪荒老牛因緣際會成爲的牛魔王。一根鋼叉揮舞的只見寒芒，雖說體型龐大，可是速度卻絲毫不輸給猴子。
寒芒中，猴子如同在銀海茫茫中翻騰的一葉小舟，漸漸地有些捉襟見肘，臉色愈發嚴肅。
片刻後，猴子猛地一聲爆喝，一身佛光一震，棍子狠狠地擊在鋼叉之上，身形暴退數百丈。
這短短的十數個呼吸之內，兩人交手數百下。
猴子咧嘴，吐出一口鮮血，眼中漸漸涌上殺意。
猴子擡頭看向那兩眼中滿是殺意、出手間也是毫不留情的牛魔王，嘆了口氣。
他忽然有些心痛，他想起了那天的金鵬臺。
“大哥，你真的想殺我？”猴子喃喃自語。
牛魔王並不說話，只是再擡起了手中鋼叉。
“也罷。”猴子咧嘴一笑，一臉決然。
猴子緩緩擡起金箍棒，棍子上漸漸亮起熊熊佛光，佛光耀眼，期間隱約有佛陀盤坐的身影環繞。
有嫋嫋佛音自佛光中傳來。
“如來曾教我一棍。”猴子閉上眼睛，緩緩嘆氣。
牛魔王哈哈大笑，身上散發出的漫天妖氣迅速向他聚攏而來，最終呼嘯着衝入手中鋼叉。
不多時，牛魔王手中鋼叉漆黑如墨，其上是令人掃一眼都心神震撼的濃郁妖氣。
鋼叉上妖氣凝而不散，看上去尋常無比，卻漆黑的令人不挪不開視線。
“猴子，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咱倆之間沒話可說，也就也不說別的了。”
牛魔王緩緩鬆開鋼叉，又緩緩握緊，破天荒對猴子笑了一下，卻是冷笑。
“咱倆各使出一招，你贏了，你去成佛。我贏了，世間依舊是七妖聖，一死六活的七妖聖，也算是對得起你。”
猴子哈哈大笑。
牛魔王也哈哈大笑。
兩人同時戛然停下笑聲，天地間只有一片寂靜，有濃重威壓自兩人身上傳出。
牛魔王緩緩擡起手中妖氣凝聚的漆黑鋼叉，叉尖向下，遙指一隻猴子。
猴子緩緩揚起手中滿是佛光的棍子，一頭向上，遙指那個老牛。
兩人都是紅了眼。卻不是因爲難過，而是因爲憤怒，眼中皆是充滿殺意。
猴子點了點頭，嘴角森然冷笑，露出雪白森森的牙齒，“那咱兄弟倆，就來最後一招。”
猴子又說了一句話，“打完之後，不管誰生誰死，咱倆還是兄弟。”
牛魔王同樣森然笑笑，點了點頭。
漆黑鋼叉帶着濃郁妖氣，自空中往地上那隻猴子扎去。
妖氣一瞬間再度鋪滿天空，有如錐子一般的尖芒刺向地面，尖芒正是牛魔王手中那漆黑如墨的鋼叉。
如意金箍棒盪出萬丈佛光，自地上拔地而起，朝着空中那高大的百丈身影捅去。
佛光自棍子上盪出，鋪蓋整個地面，如鼓起海浪一般衝上天空，浪尖正是猴子手中那佛音繚繞、金燦燦的定海神針。
天地之間，有針尖對麥芒。
有佛光對妖氣。
有鋼叉點棍尖。
有猴子對老牛。
佛光與妖氣衝擊在一起，激盪其無數靈力波動，整個空間彷彿扭曲一般，有波紋在兩人之間產生。
而這兩人，一人持棍向上拔地而起，一人握叉向下俯衝紮下。
兩人就那麼停在了空中，鋼叉點在了棍尖。
接觸的那一點，轟鳴之聲不斷，龐大的佛光妖氣衝擊在一起。
但是那兩人就是紋絲不動，任憑那無盡的佛光沖刷妖氣，散發出龐大的靈力，兩人接觸的那一點，彷彿產生了一個鏡面一般。
透過鏡面，猴子看到了鬚髮皆張、青筋暴起的牛魔王。牛魔王也看到了同樣的一個猴子。
兩人都是紅着眼，齊齊喝出一聲。
金箍棒和鋼叉都是擠壓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弧度。漫天妖氣和佛光呼嘯着衝撞在了一起。
兩人擦肩而過。
鋼叉尖在猴子脖頸抹過，帶出一抹血花。
猴子握着棍子，衝向天空，一身佛光緊隨其後，俯衝而上。
牛魔王手持鋼叉，衝向地面，一身妖氣緊隨其後，逆流而下。
猴子握着棍子，停在空中，緩緩轉身看向那個站在地上仰天長哞的百丈黑牛。
猴子毛茸茸的另一隻手捂在脖子上，有淡淡血花透過金黃色的猴毛漾出。
牛魔王哞聲戛然而止。
百丈的牛身緩緩的直挺挺倒下，遮天蔽日一般，一身響徹天地的巨響之後，激起漫天塵土。
老牛嘴角帶着一絲笑意，眼中殺氣全無，眼珠也不再通紅。
牛魔王的兩眼一片清明，看了猴子最後一眼。
牛魔王的胸口處，有一個一丈方圓的空洞，透體而出，隱約可見破碎的一半心臟。
另一半心臟，血肉模糊的掛在金箍棒的頭上，那原本佛光閃耀的金箍棒粘上了無數血跡，顯得很是刺眼。
老牛閉上了眼。
天地只剩五妖聖了。齊天大聖親手殺了平天大聖。
齊天大聖也親手用那根棍子活活滅殺了齊天大聖。
猴子知道，平天大聖死的那一瞬間，齊天大聖也死了。也可以說，老牛沒有輸，他的確殺死了齊天大聖。
活下來的，是鬥戰勝佛，是一隻卑鄙的猴子。
猴子嘆了口氣。
方纔，原本死的應該是他。
然而，牛魔王在鋼叉即將刺穿猴子的脖頸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竟然把鋼叉縮了回去。
猴子聽見一聲嘆息。
然後，猴子手中的金箍棒洞穿了那頭傻牛。
猴子忽然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淚。
“佛祖，弟子忽然……”猴子喃喃自語，揚起棍子，上面還帶着兄弟的血肉。
猴子怒看向西天靈山的方向，想要將棍子朝那裡揚起。然而天地間無數金色絲芒一閃，猴子被緊緊定住，動彈不得。
無數絲線從天地間再次纏繞到猴子身上。猴子身上的金色絲芒已是宛如馬甲。
猴子看到這一幕，咬牙掙扎，卻是絲毫未動。
最終，金色絲線再次隱於天地。
猴子咧嘴笑笑，收回了棍子，雙手合十，朝着西天靈山的方向微微低頭一拜：“我佛慈悲，弟子方纔入了心魔……阿彌陀佛。”
猴子此時越發像花果山水簾洞中的那個雕像。
猴子嘴角微笑。
猴子眼角卻隱約有一滴眼淚。
遠處山頭的那隻豬終於不再笑，低下頭揉了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