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者先是摸了摸自己掛着一個大口子的額頭,然後望着我冷笑道:“你能有命見識到妖王的真正實力,相信現在,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吧?”
我盯着他,冷冷道:“我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不過我唯一遺憾的是,眼睜睜的看着血妖童成了你殺人的工具!”
“哈哈哈!”那老者狂笑道:“如果妖王不是殺人工具,那麼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就是殺人!他天生就是殺人的工具!你如果真的對他有感情,那麼你應該感謝我。因爲是我,才讓他有了繼續存在的意義!”說着,那個老者逼近我,走到我面前道:“現在——就讓你親自見識一下他的意義是什麼吧,哈哈哈……”
說完冷冷對血妖童下了一句命令:“殺了他!”
“嗷——吼——”血妖童仰頭叫了一聲,然後轟的跳在我面前,高高的,對我揚起了他巨大的手掌!
我感到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一股濃厚的血腥味捲進我的鼻孔。我很想閉上眼睛,但是卻又不相信那個曾經讓我疼愛到極點的“孩子”,會親手拍碎我的頭顱。
我根本來不及想太多,血妖童巨大的手掌已經當頭對我拍了下來!
一陣風聲,夾雜着大海等人的驚呼過後,我只聽見“噗”的一聲,血妖童的手掌從我面前揮過,卻狠狠的,攔腰掃在了那個老者的身上。
那個老者悶哼一聲,直接像一截斷了的木頭般被掃出去好幾米遠,頭和腳都滾成了一團。
所有人再次被驚呆了,都剛部族的人羣裡,發出了一陣騷動。
我吃驚的張大嘴巴,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一動不動的也看着我的血妖童,好半天才喃喃道:“你……你還認得我?”
血妖童居然輕輕的,對着我,點了點頭!
旋即我心裡突然響起一句熟悉的聲音:“我永遠都會記得你的……爸爸……”
——我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他還記得我,他居然還能叫我爸爸!
我有些發瘋的跌跌撞撞的跑到大海他們面前,不由自主的跪下來喊道:“沒事了,沒事了,血妖童還認得我,我們沒事了!”
我甚至忘了幫他們鬆綁,又跑回血妖童面前:“貝貝,你還能變回原來的樣子嗎?我好想再抱抱你!”
血妖童低低的在喉嚨裡發出一聲輕吼,然後我就看見幾個都剛部族的人,像是被人用鞭子抽着一般,迅速的解開了綁在大海他們身上的繩子。
而血妖童則是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之後,居然默默的轉頭,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個被他撞出來的山洞!
我的手對着血妖童的背影伸了伸,卻無語的縮了回來。血妖童的舉動讓我感到有些不解,而且,從他的眼神裡,我似乎看到了一些讓我感到陌生的東西。
這時候大海他們已經被鬆綁,幾人走到我身邊,何建按着我的肩膀,看着血妖童離去的方向道:“怎麼了?”
我喃喃道:“他雖然記得我,但是——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貝貝了!”
小瑜有些不捨的樣子道:“爲什麼?爲什麼不是原來那個貝貝了?他,不能變回從前的樣子了嗎?”
我搖搖頭苦笑:“現在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呼瑪嘆口氣:“這裡纔是屬於他的地方,我們走吧,不要讓石頭等我們太久……”
“石頭?”聽呼瑪這麼一說,我吃驚道:“石頭呢?石頭怎麼沒和你們在一起?還有老爺子……你的眼睛——”
“我沒事……”呼瑪慘笑道:“我甚至希望自己兩隻眼睛都瞎掉,這樣,也就不用再看到身邊的人,逐個離我而去了……”
大海拍着我的肩膀:“爲了救我們,石頭他……掉到懸崖下面去了……”
我燃起的希望再次熄滅,只好和大海一人一邊攙扶着呼瑪:“走吧,找到石頭,我們送他回家……”
我們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卻沒想到幾個都剛部族的人,卻再次把我們團團圍住了!
“妖王吩咐,讓你們留下!”那個剛纔打算灌我吃藥的巫師,分開人羣走了出來,對我們說道。
“什麼?!”我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你確定這是你們妖王的意思?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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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們只是按吩咐辦事!”那個巫師說完對身後幾人一揮手:“帶他們去祠堂!”
於是,我們幾人又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被“押送”到了都剛部族的祠堂。
到了祠堂才發現,在空蕩蕩的祠堂裡,血妖童正坐在祠堂裡一個居首的位置上。默默的看着我們。
那幾個人在把我們送進來之後,就退了出去。血妖童站起來,一步步走向我們,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的看着我。
“你……讓他們去休息吧,我的人,會幫他們解掉身上的蠱!我不會害你們的,留下你們……是因爲,我有話想對你說。”我心裡再次響起血妖童的聲音,不過這次,我才忽然發覺,他的語氣非常怪異。
雖然他的語氣落在我心裡,還是如以往般稚嫩,但是從他說的話裡,我也已經感到,這些話,絕不會是以前那個血妖童所能對我說出來的。
我只能點點頭,同時他又在我心裡說道:“父親,現在我再也不能領會你的意思了,你……能在心裡聽到我說的話,但是我,只能聽到你嘴裡說出來的話了。”
我轉頭對呼瑪他們說道:“貝貝說,讓你們先好好休息一下,你們身上還沒解掉的蠱,會有人幫你們解的。”我的話音一落,祠堂的門被推開,幾個都剛部族的人走進來,恭敬的說道:“各位,請隨我們來吧。”
“貝貝!”小瑜出去的時候,還對血妖童揮揮手:“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樣子!”
血妖童低下頭,一聲不吭的等他們走出去之後,才慢慢的變小了許多,然後,我就看見自己所熟悉的那個貝貝,站在我面前,擡頭望着我。
不過在他的臉上,卻是帶着一種在他這種年齡的臉上,不應該出現的那種複雜表情。
他看着我,伸出雙手:“父親,貝貝也很想讓你再抱抱……”
“貝貝……”我鼻子有些發酸的抱起他:“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貝貝在我懷裡掙扎了幾下,然後推開我:“對不起,父親。從我成爲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不能和你們在一起了!在血池裡,我傳承了以前的妖王們所有的記憶。我知道,這裡,纔是屬於我的地方。走到外面,別人只會當我是怪物,而在這裡,我是王,都剛部族至高無上的王!”
“可是——”我剛開口,他打斷了我:
“你聽我說,父親。你知道我爲什麼在傳承了妖王的記憶之後,還會記得你嗎?”
我搖頭。
“那是因爲你給了我一個名字!”他說道:“那個控制我的人,一直都不知道,我有自己的名字。他只當我是工具,在剛離開我的時候,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他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不過我心裡卻一直覺得有人在叫:貝貝!一開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後來我想起來了,那是我的名字!那是父親你給我起的名字!”
血妖童說着,忽然又變成了妖王的樣子。幾步走到剛纔他坐着的那個座位上,有些激動的在我心裡叫道:“傳承的時候,我就一直告訴自己:我叫貝貝!我一定不要忘記我自己!我做到了!我再也不是殺人的工具!我擁有了屬於我自己的思想!而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父親!是你,給了我一個屬於我自己的生命,也是你,讓我知道,我活着的意義,不是隻爲了殺人!”
說着,他又變成了小孩模樣,讓我能完全的感受到他現在複雜的心情。血妖童有了自己的思想,可笑的是,那個老者還不自知的把他當成一件“工具”。那個老者機關算盡,卻算不到自己居然死在了自己的“工具”手裡。這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報應吧。凡是有思想的東西,都有屬於自己的尊嚴,都不會心甘情願的淪爲別人的工具。
血妖童有些落寞的走到我身邊道:“父親……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想我現在存在的意義,應該是教導我的族人,我也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活着的意義,也不應該只是爲了殺人!現在,你的朋友們應該都沒事了。如果你現在要走,我派人護送你們下山。”
我站起來,看着他說了一句:“走之前,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說吧父親,能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今天晚上,我們能睡一起不?”我說。
血妖童這次真的笑了,笑得和以前我認識的那個貝貝一樣。
第二天,是血妖童親自送我們下山的。
在山下,我們找到了石頭已經摔得不成人樣的屍體。把他背在背上,我能感到他臨死前的那種坦然。
血妖童終於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義,但是石頭呢?也許到臨死前的那一刻,他應該明白自己活着的意義,同樣也是爲了讓別人能更好的活下去吧!
希望到了另一個世界,他的眼神,不再迷茫。
血妖童把我們送到那條河邊,就一直默默注視着我們,我們到了山頂,似乎都還能看見他的身影,像是一尊矗立了幾萬年的雕像般,默默的靜立在河邊。
看着血妖童孤單的身影,我突然問自己: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義之後,又代表了什麼意義呢?
——就算明白了生命的意義,又能如何?
其實每個人都是血妖童,都是從懵懂到看透。即便是看透了,卻也都在做着自己不願意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
——血妖童終於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義,你呢?
——你活着的意義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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