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北市立幼兒園。
方蕾已經當了幼兒園老師7年，當時選幼兒教師並不是因爲成績的問題，而是真心喜歡這份職業。她一向對軟軟糯糯的蘿莉正太們沒有什麼抵抗能力。她的朋友都說她見了小孩子就會有母性氾濫的症狀，就是爲幼教而生的。但是這段時間入學的兩個學生，真的把她搞得頭昏腦漲，又哭又笑。
新學期開學沒多久就轉來一個小女孩，白白胖胖，像是年畫裡走出來的中國娃娃一樣，見到自己就甜甜地叫“老師好”真是看着就歡喜，她的爸爸見過幾次，長得也是很好，也難怪他的女兒的基因這麼好。
每次不不的爸爸來接女兒來班級，總會引來年輕監護人的竊竊私語。
但是這個叫“不不”的小女孩行爲舉止真的很奇怪。
她很喜歡曬太陽。
曬太陽的時候，會張開雙臂，閉起眼睛，一動不動，不是上課鈴響了去叫她，她能保持那個姿勢好幾個小時。
次數多了，方蕾很擔心，喊過不不過來談話，問“你爲什麼那麼喜歡曬太陽？”
“因爲我在長身體，我想快點長大，像我的爸爸和叔叔們那樣厲害。”
看着不不紅撲撲的充滿希冀的小臉真想捏一捏她。
“你想長身體就要多吃飯，乖乖睡覺。以後才能變得和爸爸一樣，知道沒有？”
“可是我試過了，多吃飯沒有用，還是曬太陽有效果一點。老師再見，我去曬太陽了，每天要4個小時呢。”
“……”
不不這個小女孩還總是口出驚人之語，都說童言無忌，她可是有好幾次把大人氣的吹鬍子瞪眼睛的記錄。
有一次是一個同學的姐姐討論現在翟祁煜的緋聞問題，她用豐富的“娛樂知識”和“成人用語”把幾個姐姐說的差點哭下來。
倒不是因爲她得罪了學生家長，而是那些詞從孩子嘴裡說出來實在不妥，這一點也和不不的爸爸溝通過。
但是好像並沒有什麼改進。
但是湊巧，這樣還算幫過自己一次。
算起來自己也30歲了，雖然是市立幼兒園的老師，自己的終身大事卻還沒有定下。那天和媽媽介紹的對象去相親。那人一開口，就不是很喜歡。但是礙於長輩介紹的面子也就沒有當面拒絕，打算試情況再做決定，結果正好碰到不不來買冰淇淋。
倒是她先發現的自己，立刻歡天喜地地跑到自己這邊，舉起胖嘟嘟的小手問：“蕾蕾老師要不要吃這個冰淇淋，草莓味的，不不最喜歡吃。”
我摸摸她的頭，“不不乖，老師不吃，你吃吧。”
小姑娘一臉可惜，吃了一口手中的冰淇淋，又擡頭問：“你真的不吃？”
我看着她的包子臉點了點頭。這才發現對方看着我和不不的樣子很久了，我趕緊介紹：“這是我幼兒園班上的孩子，叫不不。”
那人這才撇撇嘴，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你既然下班了，這孩子就不在你照料的範圍裡的吧，現在畢竟是私人時間，我們這兒還……”
“老師，老師……”不不搖了搖我的腿，也打斷了男人的話。
“怎麼了？”
不不舉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雙手張開：“抱抱，抱抱……”
她的嘴上還沾着白色的冰淇淋，我用餐廳紙給她擦完，把她抱到腿上：“是不是想吃桌上的水果啊。”我捻了一顆葡萄送到她嘴邊。
她看着我手中的葡萄一會兒，還是吃了然後盯着對面男人防備地看着：“老師，這個看不見眼睛的人是誰？”
那個男人有點尷尬，他又推了推眼鏡，“我是你老師的相親對象，相親呢就是……”
“跟孩子說什麼呢？”我鮮少生氣，一貫柔和倒是有些把對方嚇到，他立刻止住不說，又換了個說法。
“小朋友，你家長呢？你出來這麼久，你爸媽該擔心了，早點先回去吧，啊。”
不不沒有理他的問題，奮力地扭過頭問我：“老師，你打算以後和這個人結婚嗎？”
“額，這個老師還在考慮。”
不不甩了甩小腿，“老師，你不要考慮了，千萬不能和這個人在一起。”
“哎，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老師你看這個人，眼睛那麼小，眉毛都長歪了，鼻子也很大，長得那麼醜，你和他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對面的男人聽得臉都綠了，但是也不好和孩子發作，只好忍着。
我摸了摸不不的頭：“你還小，很多事情不明白，看人不應該看外表。知道沒有？”
對面男人的臉色稍微緩和。
不不胖乎乎的小手拽着我，着急地說：“老師，你誤會了，你看那邊做的光頭，他也長得很醜，但是他還不算是個壞人，就算是他我也會同意的。但是這個人真的不是個好人。”
“你這小孩……”
我趕緊把不不抱下來，對着那人說：“孩子小，不懂事，這樣吧，她的家長一定等急了，我先把她送回去，宋先生，今天咱們先到這兒吧。”
“我和你一起送吧。”他也起身，轉身去拿掛在身後的外套。
我剛準備說不用了。誰知不不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他面前仰着頭對他說：“我纔不要你送呢，你離我們蕾蕾老師遠一點，不然我讓我爸爸打你！”說完便跑了出去，我想趕緊追上去，於是匆匆對宋先生說了句“下次聯繫。”
“不用聯繫了，誰知道你和那孩子的爸爸什麼關係！哼！”
不聯繫更好，這樣也不用和老媽交代什麼了。
不管他，我追了出去。
“不不！不不！”
“老師蕾蕾老師”我轉身看去，才發現不不躲在牆角鬼鬼祟祟地朝我招手。
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我無奈地朝她走過去，她跳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做了個虛的動作：“那個人走了沒？”
我看了看他停的車，位置空了，“走了。”
我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就知道調皮，知不知道你今天壞了老師的事情？”
她皺了皺鼻子：“老師你說謊，你現在自己明明很開心。你也一點都不喜歡那個人。”
我看了她一眼：“你個小人精，你什麼都知道了。”
她驕傲地昂起頭：“那是！”她半墊着腳拽到我的手：“老師今天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要怎麼謝謝我，爲了你，我連最喜歡的冰淇淋都沒有好好吃完。”
“老師給你重買一個賠罪好不好？”
“好！我要巧克力和草莓的。”
“吃兩個你會不會吃不下？一天吃三個對小孩子來說太多了。”
不不立刻反抗：“纔不會！我燭九陰叔叔一天吃十幾個也沒事呢。”
這都怎麼給孩子做榜樣的？我彎下腰和不不商量道：“那今天就買先一個，明天老師再給你買兩個補回來，這樣你就一共可以吃3個，怎麼樣？”
她捧着小腦袋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有些失望地決定：“那好吧，這次我要個巧克力的。”
“好沒問題！”
我和不不一路走，送她回家。
她抱着冰淇淋吃的開心。
就這樣還不忘和我講話，一面嘖着嘴，一面說，吐詞都不清楚：“老師你下次就不要做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了。今天你見那個人的時候，明明不開心。”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不不，你還小，有些事情還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不開心就可以不做的。”
“爲什麼啊。”她眨着不解的大眼睛。
wωw¸тt kΛn¸C○
我蹲下來拍拍她的臉：“就比如說啊，不不你和你爸爸出門，看到你一個很像吃的東西，但是爸爸和你都沒有錢，所以就不能買，不能得到你喜歡的東西你是不是不開心？但是你也不能去搶去偷，所以只好放棄。這下你明白了？”
“不不還是不明白，沒有帶錢的話，我和爸爸可以回家去拿或者叫吳念叔叔送過來，買了那個我很想要的東西，我就又開心啦，怎麼會有這樣的煩惱呢？”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打了一個很差的比喻，和孩子果然不能用暗喻借代這樣的修辭手法。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的，總是用最簡單思維解決你認爲複雜的問題。
我幫她順去被風吹亂的頭髮，“對，你說的對，是老師想得太多了。”
她得意地又咬了一口冰淇淋：“老師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問題都可以來問我，我知道的可多了。”
“你先把你的算術問題給解決了吧。”
她立刻搭攏了腦袋，氣勢也蔫掉了：“算術問題除外……老師你太壞了，就知道挑我不會的說。”
“老師是怕你太驕傲。”
她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送到她家門口，出乎意料的，她家在一個叫九念簡餐的餐館裡，我還以爲市立幼兒園的孩子都住在豪宅呢，出來接她的人看起來應該是這家店的老闆，我聽着不不叫了一聲吳念叔叔。
吳念很客氣地謝了我，倒是和她爸爸給的感覺不一樣。
不不臨走時還不忘囑咐我，遇到想不明白的要告訴她。
我想，以後要是有機會生女兒，也會像她一樣可愛吧。
——
方蕾從那天的回憶中回過神來，思緒有落到了另一個“問題兒童”身上。
梓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