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渺渺步步緊逼。
顧玄武卻變了臉色,他皺眉:“只是夢境而已。”
“可是那樣真實,她說要我提她報仇……”
陸渺渺眼底噙着淚水,她沒有再攔着我們,她就那樣一個人站在那條小路上,失魂落魄的樣子好像我們欺負了她。
顧玄武心有不忍,但是他終究沒有回頭。
陸瑤瑤的屍體被裝在那口棺材裡,紅色的錦緞蓋在上面,陸母用了一輛驢車拉送,等到了祠堂,那中年女人早早地便等在那兒。
陸村長變了臉色,來回搓手:“顧先生。實在不好意思,祠堂出了點事兒,安魂的事情,只怕是……”
“怎麼了?”顧玄武輕聲問道,那女村長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顧玄武說他弄不明白,不過是安魂之事,他們偏偏要弄得那麼複雜,尋常也有人要他去別的村子安魂,左右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通陰陽,把黃泉路上的厲鬼掃除乾淨。
可平白無故沒有那麼多的事兒。
“你就別問了,你們快點離開村子。”陸村長態度懇切,就差給顧玄武跪下了,她攥着顧玄武的袖子,“就當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求求你們。”
“是不是祠堂出了什麼事情?”顧玄武皺眉,盯着陸村長看。
那女人點頭,說今晨她去祠堂,不知道爲什麼那座觀音像上,會流血淚。
“這是不詳的預兆,肯定是我沒有按照規矩,將你們放進村子,我們這個村子,你也清楚,是個女人村。”陸村長輕聲道。
我微微愣了一下,抱緊懷裡的鬼嬰。
顧玄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觀音泣血?”
陸村長點頭,說他們陸家村就靠這觀音庇佑,絕對不能得罪了,再者說。她也可以把陸瑤瑤的屍體安葬,不需要我們在這裡逗留。
顧玄武見爭執不下,便將陸瑤瑤的屍體留下。
楊安急了:“顧先生,若是不安魂,瑤瑤她走不過黃泉路,再折回,她又只能成爲厲鬼了。”
“你也不過是她人生的一個過客,她未必會承你的情,走吧。”顧玄武在前面帶路,我與沉硯對視一眼,他面色凝重,沒有多說什麼。
離開陸家村的路,與來的時候不一樣,更爲狹窄的通道,是穿山而過的甬道,我走在顧玄武的身後,將鬼嬰遞給他。
“顧先生?”楊安依舊執拗,他說這一趟不能白走,就算是死,他也要爲陸瑤瑤做點什麼。
可是顧玄武卻怒了,他呵斥一聲:“觀音泣血,本就是不詳的預兆,就算祠堂給了我們也沒有用!”
陸瑤瑤的根歸於陸家村,她是被寫進族譜裡的。按理來說不會被虧欠纔是,楊安的擔憂完全沒理由,可是他依舊固執地很。
沒走幾步,他便捂着肚子,說疼得難受。
“顧先生,我先去解決一下。你們先走,我很快便追上你們。”
顧玄武怔了一下,楊安已經往回跑了,這條隧道很長,早前說是要建造通往山裡來的鐵路,可是造了一半又戛然而止。
顧玄武問我猜不猜得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又不是神。
他忽然在前邊兒停住了,本就幽深漆黑的通道,光都沒一點,他陰測測地盯着我看。
他說傳說有兩個版本,這也是爲什麼他聽到觀音泣血,想着馬上離開,不得逗留。
“哪有這麼玄乎的事情,那村長肯定是想趕我們走。”我輕聲道,轉而問了沉硯一聲,“你說對吧。”
沉硯寵溺地摸摸我的腦袋,他輕聲“嗯”了一下。
顧玄武說傳聞當時造路的時候,陸家村人其實是不同意的。但無奈領導執意爲了陸家村人方便,繼續要求施工隊進山。
“當天晚上,有人就說聽到有女人的哭聲,還有人見着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就在你現在站的這個位子。”顧玄武盯着我看。
我猛地感覺後背一陣發涼,嘀咕道:“師父,你乾脆去說鬼故事算了。”
“那工人被嚇得屁滾尿流,想逃的時候,有大風從洞外刮進一堆落葉,將他死死地堵在這個東西。”顧玄武輕聲道,那人後來逃出來之後就瘋了,一直喃喃自語。說是見到了女鬼。
可沒有人會相信,一直到後來,他們在山裡挖到了一口棺材。
“該不會也在我現在站着的地方吧?”我喃喃,顧玄武點頭,我頭皮發麻。
卻見着沉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這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簡直討厭死了。
“那口棺材被挖出來,當中有人貪婪,擅作主張把那棺材打開,想從裡面淘些死人戴在身上的值錢玩意兒。”
顧玄武說,他們把棺材裡的東西都分掉了,生怕被人發現,又將那口棺材焚燒,他們自以爲狠狠地賺了一筆,卻不想那天晚上,厲鬼索命,駐紮在山腳的施工隊裡的人一夜之間全部死掉。唯獨一人逃出來,去敲陸家村的門。
陸村長生了惻隱之心,將門打開,可惜依舊沒能逃過這場災難。
顧玄武說這事貪慾帶來的殺戮,我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會講起這件事情。
“那天晚上,也跟現在這樣。陸家村祠堂裡的觀音像,流下了帶血的眼淚。陸村長說是她放了陌生男人進村子,受到了報應。”顧玄武輕聲道。
我剛要轉身,隱約之間,好像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沒有這麼邪乎吧。
我心底毛得很,可是看顧玄武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凝聲道:“楊安去了那麼久,該不會出事吧?”
我皺眉,那一閃而過的紅色身影,我還沒有看清楚,就聽到甬道里響起詭異的笑容,一抹紅色的影子落在我們面前。
沉硯立馬攥着我的手。我以爲顧玄武所說的事情會成真,從陸村長要我們走這條路開始,就像是在算計了什麼一樣,但是顧玄武卻乖乖地從這條路下來。
他是怎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我知道。顧玄武也是在算計。
等那抹身影清晰的時候,我驚覺:“陸渺渺?”
“怎麼,沒想到吧?”她輕笑出聲,猩紅的眸子格外的刺眼,她伸手指着我跟顧玄武,冷笑出聲。“殺了他們。”
身後巨大的強迫感,像是要將這座山都衝破一樣,陸渺渺一襲紅衣,堵在那個出口,她不是一個人來的,等看到那隻巨大的鬼影時。耷拉着腦袋,臃腫的身材,身上坐着三隻小鬼,面露憎惡之色,脖子上掛着一圈窟窿。
“鬼母?”沉硯輕聲道,盯着那隻被陸渺渺操控的女鬼看。
我的心被攥緊,這麼巨大的一隻鬼,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身上坐着的三隻小鬼,可有恐怖的意味。
沒想到陸渺渺居然能操控地了鬼母。
可細看那鬼母的模樣,隱隱有些熟悉,說不出來哪裡詭異。
“你帶着小川先走。這裡交給我。”顧玄武冷聲道,卻見着陸渺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個都逃不掉,送上門來的食物,她怎麼會不吃?”陸渺渺嗤笑出聲,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沉硯,那眼底流轉的光芒。
我知道。她想要操控沉硯。
我心底升起一絲害怕,若是在陸家,可能還有迴轉的餘地,但是在這裡,我害怕陸渺渺會將沉硯操控。
“乖乖地坐好。”鬼母往前面走來,她身上一顫一顫的,坐在肩膀上的小鬼在那兒笑着,渾身散發着腐臭的味道。
我很焦灼,沉硯卻是一臉淡然,他伸手,指間多了兩張符印,木製的符印。垂下流蘇,上面有一個很大的“陰”字兒,不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
我的視線始終落在那張符印上面,等到鬼母的身子快要靠近的時候。
他伸手一把彈開那張符印,鬼母皺眉,其中一隻小鬼跳了下來。一把將那符印接住。
鬼母視線鎖住那張符印,全然變了臉色,她渾身顫抖,一層層淤泥一樣的東西掉落下來:“你……你是……”
“見此符印,如見陰司大人,你雖爲鬼母。但卻依舊承陰司殿庇佑,不然早就入了厲鬼淵,燒的連渣都不剩了。”沉硯語調輕鬆,他一手扣着我的腰肢。
逆光之下,我看清楚他的容顏,好似在變化。
我原以爲會是一場惡戰。可是偏生幾下便將危機化解。
那鬼母嚇得不行,帶着三隻小鬼,連連跪下,說是她有眼不識泰山。
“你退下吧。”沉硯輕聲道,鬼母臃腫的身子,慢慢消失在那甬道之內。
那張符印再度落入他的指間,隨即便消失不見。
陸渺渺嚇得不行,她臉色慘白,原以爲能將局勢拿捏,可不想卻這般輕易就被沉硯破了局。
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像是自嘲般的笑意,又好像是在感慨,她沒看錯眼,沉硯就是那樣優秀的男人。
“你……你們究竟想做什麼?”陸渺渺蒼白了臉色,卻來了一個惡人先告狀,我還想知道她想做什麼,將我們騙到這條山路上,不就是爲了甕中抓鱉。
有顧玄武,還有一個沉硯,她勝算的可能性太小,但是天生鬼母,能爲她所用,她的能耐又漲了三分。
陸渺渺咬着下脣:“爲了給我姐姐報仇,就算是要我死,我也無怨無悔。”
她猛地衝了過來,可就在她的人快來靠近我們的時候,一個婆子忽而將她死死地拽着,那是陸半月。
“傻孩子,留的青山在,你偏要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我怎麼跟你說的,將他們趕出陸家村便好,你卻偏偏不聽。”陸半月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