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你也認識的吧?”我看向母親,她神色變得很詭異。
“認識,餘家那姑娘,小的時候來過家裡,只是你不記得了。”
我媽輕聲道,我印象裡可沒有餘歡這兩個字,可我媽執拗,說肯定是我忘記了。
“你爸的壽命,原本該很長的。可是因爲祁家祖上欠下的陰德……”我媽凝聲,對我說。
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爲之。
“你懂一個人在逆境之中,滿門被滅,還要重新站起來,東山再起的感覺嗎?不,你不懂,川兒你還小,不會明白那種掙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心。”
我媽嘆了口氣,我是不會明白。至死也不會明白爲什麼一定要通過傷害別人來掙扎着生存。
“就跟我一樣,現在也能感覺道自己在慢慢成爲一個怪物,多少次我走到天台上,想着就那麼輕輕的跳下去,便可以了卻餘生。”
我媽哽咽着開口,她說她不能。
“我放不下你。放不下海生,放不下你外婆他們。說到底,還是我心太膽小了。”我媽凝聲,抓着我的手,“川兒,就算媽求求你。這件事情千萬不要跟你爸爸提起。”
“可是……”
“就當是媽媽最後的心願,我也清楚自己時日無多。”
“媽,你別這樣說。”我被我媽壓得,她步步緊逼,完全知道我狠不下心來,跟她站在對立面。
我媽很擅長用親情的手段,起碼在這次交談之中,早前主動權還掌控在我的手裡,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了。
“你爸是個好人,我生命垂危的時候,是他用自己的陽壽替我續命,那個時候。我們還不是戀人呢。”我媽臉色蒼白,我真的怕她一個沒有呼吸順暢就背過去。
沉硯也要我放一放,這件事情不能着急,越是逼迫的緊,他怕我媽會出什麼意外。
我皺眉:“我也有一件事情求您。”
“你說,只要你不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爸爸,你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懂嗎?”我媽盯着我看,她說多希望我是個普通的姑娘。
我點頭:“放了餘歡吧,她不欠我們家的。”
“可是餘歡的鬼奴,也是你爸的關鍵。”
“媽,她還是你認識的孩子呢。”我繼而道,不想這樣冷冰冰的話從我媽嘴裡說出來,她答應我會去試試看的。
“但是誰都不是徹底乾淨的,你真以爲錢老婆子那些年沒作怪麼,都是看在孩子還小,沒有撕破臉皮,她倒是好了,打着你外婆的名號,在外面騙了不少人。”
我媽低聲道,說這大概就是因果報應,不信都不行。
“餘歡吶,倒是個好姑娘,可惜太文靜了。”我媽輕聲道。
之後的話。我沒怎麼聽,我媽打得一手苦情牌,說得都是小時候的事情,這些我完全記不起來究竟有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這件事情誰都不要說,就算是你外婆問起來,也不要說。”
我媽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我卻從她的眼底看到了一絲絕望,這種感情特別有衝擊力,就像是徹底擊潰了心房一樣。
我微微皺眉:“媽,你的身子……”
“既然已經成了藥人,徹底死掉之後,你爸也會將我製成鬼奴。但是川兒你要明白,我是自願的,不要去怪你的爸爸。”我媽平靜地很。
她說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無怨無悔。
“爲什麼?”我眼眶含淚,聲音顫抖,“之所以會有今天的果,都是因爲之前造的因啊,媽,這不該是你來承受的,也不該是像餘歡那樣的姑娘來承受。”
我心底酸澀,忽而覺得這就是我,我來承受的惡果。
我是祁家的後人。
“川兒。祁家本家並不是你父親這一脈,只是當年的事情之後,祁家便沒有旁支,就剩了這一脈,所以……”我媽喘口氣,“祖墳裡面。沒有我們這一支的任何訊息。”
我們的名字都是不入宗祠的,雖說如今祁家也只能是我父親做主。
這些都無所謂,可就在這會兒,我媽卻猙獰地開口;“有所謂,你爸窮盡一生,犧牲那麼多,爲祁家揹負罪孽,爲什麼名字連宗祠都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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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不了宗祠的名字,便不能遷入祖墳,像祁家這樣的家族,都是有巨大的家族墓,死後葬在裡面,往後子孫的福澤都能庇佑,而且靈魂是不受地府管制的。
死了之後,名字被子孫後人所銘記。
這就是我父親要的榮耀。
“這又是何必呢?”
“川兒,這些事情,等你長大一些纔會明白的,人生不經歷一些事情。不能懂的。”
我跟我媽再聊不到一塊兒去,她總是用人生來壓着我,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轉身回了房間。
將房門反鎖,沉硯要我放寬心,這事兒沒我想象之中那麼糟糕。
“可是在餘歡之前那些人。已經成了鬼奴,我想到他們的白骨上面爬滿了花朵,我一想到這一切,我都要瘋了。”
沉硯忽而抱住我:“川兒,你要明白,暫時不能改變的事情,着急只會加劇你的煩躁。”
“可是……”
可是我的父親已經入了深淵,入了泥潭,我在不伸手,他整個人都被會那些沼澤所吞噬。
沉硯摟着我,哄我入睡,他說我神經高度緊張。這樣下去是會崩潰的,他怕我會多想,一直在那兒開導我。
我迷迷糊糊地躺在他的懷裡,入睡之前還聽到他在那兒哼着調兒,充斥着異域風情的歌曲,我聽不懂的語言。但是聽着卻是異常的悲情。
沉沉地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九點的樣子。
接到顧玄武的電話,我正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他說他要走了。
“什麼?”我訝異的很,“解世昕的事情都解決了?”
睡了好久才稍稍清醒一些,可是聽到顧玄武說解世昕的事情都解決了,我猛地愣住,難道我媽的效率這麼高?
我出門,想找找我媽在哪兒,可是屋子裡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什麼人,我媽沒在家。我給她發信息也都沒有回。
顧玄武在電話裡告訴我,解世昕有了他自己的歸宿。
“祁小川,你也算是我顧家子弟,雖說沒什麼教給你,就送你一個禮物。”
顧玄武在我家樓下,他沒有上來。我走到下面的時候,看到背對着我站在樹蔭下的顧玄武,他見我下來,忙從布袋裡拿出一根白色的東西。
他遞給我。
“這是用蕭玥的琅琊木做得笛子,我將它重新雕塑,裡頭還有顧家先人的舍利。”
外面刻着奇怪的符文。顧玄武說這笛子可以驅魂,算是給我保命用的。
“興許以後還會再見的。”顧玄武的聲音很輕,但是透着一絲悲涼。
“謝謝你,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救了我,也謝謝你……”
放過我。
顧玄武嗤笑一聲:“謝什麼,該謝謝你這陰命之身才是。如果不是陰命,我怕是也不會看上你了。”
顧玄武說他不是多管閒事的人,薄情寡淡纔是他的調調。
可是相處的久了,卻也覺得顧師父其實也是會關心人的,起碼早前言語之中總是能透着關切。
“餘歡的事情,是沉硯動的手腳吧?”顧玄武忽而問我。說餘歡那具白骨上面的花突然就凋零了,屍骨也自動地合成了一個身子。
他便讓解世昕選擇,是與餘歡同墓,還是在她的墓邊相伴。
解世昕選擇了同墓。
“你將他活埋了?”我皺眉,顧玄武說怎麼可能,他只是暫時將解世昕的魂魄封存起來。他的陽壽未盡,身體跟餘歡在一塊兒。
顧玄武說他三年之後會將解世昕喚醒,到時候便問問他,還想不想繼續這樣下去。
“嗯。”我點頭,沒有再問什麼。
兩人相顧無言,顧玄武擡頭看看天,說很晚了,路燈都快滅了,他要連夜趕回楊家村去。
“往後便不會再見了吧。”
“不見纔好呢。”
顧玄武的身影消失,還留下這句話,沉硯伸手,輕聲道:“他倒是捨得放血。這琅琊木,可是多少人想要卻拿不到的,偏偏做了驅魂笛送給你。”
“這是吃醋了嗎?”我挑眉,看向沉硯,男人嘟囔着,說他纔不會吃醋。不過一個破笛子罷了,能驅魂也抵不過長相伴。
他攥着我的手,在夜色下走了許久,可就在我們走出小區的時候,一道黑影急匆匆地過來,等見到是我的時候,她猛地尖叫出聲。
“小川,顧先生不見了,他……他去哪裡了?”彭輕輕焦灼的很,盯着我問道。
“我又不是他的管家,怎麼知道他去了哪裡?”
“可你是他的徒弟啊,我跟着顧先生去薔薇園幫他,可誰知道跟他說着說着,我就睡着了,再醒來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彭輕輕說那可不行,她能看得出來,顧玄武的心底有她。
“你瞭解顧先生多少?你難道不知道,他心裡藏着一個深愛多年的姑娘嗎?”我低聲道。
彭輕輕像是嚇了一跳:“你怎麼不早說?”
“你的脾氣,早說了也不會善罷甘休。”
“那自然是的,你就告訴我,顧先生是不是回了楊家村,我就不信了,磐石也會給他撬開。”彭輕輕問我,眼瞎之意好像是要追到楊家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