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意低沉。
我渾身冰冷,就像是被她控制住一般。
脖子上變得冰冰涼,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需要我替你回憶一下,那夜冥婚。”女人歪着腦袋看我,叫我最好不要亂動,“小七在生人的面前,可是很殘暴的,它只有一個牙,在你脖子上留道痕,你就得死。”
她就是那個在尉遲蓮那兒放蛇的人,也是那個把死蛇寄到我家裡來的人。
女人說我警惕性倒是高,不然那些蛇蛋孵出小蛇,我現在也已經死在這兒。
我謹慎地很,那條名爲“小七”的蛇慢慢地從脖子後面往前面爬過來,等與我四目相對,那銀色的身軀,碧色的眼睛盯着我看,是一條銀色的小蛇。
特別虎視眈眈。一看就不是善茬,我不敢亂送,生怕它會突然衝過來給我一口,我肯定會死。
那女人勾脣,眼眸之中滿是恨意。
“記起來了嗎?”她這樣問我,我想起尉遲蓮的事情來。那不過是個誤會,上錯花轎而已。
可從這女人的嘴裡聽出來,似乎是我有意爲之,爲的就是搶走她的尉遲蓮,我這會兒才明白,這個女人或許跟尉遲蓮有關。難道是杜雨微?
但之前不是說杜家女兒心有所屬,喜歡的人可不是尉遲蓮。
那女人的手,慢慢將黑色的面紗解開,我看到她的臉時,嚇了一跳,兩道血紅色的大口子橫埂在她的臉上,她嗤笑一聲:“看到了嗎?這都是拜你所賜。”
“你是杜雨微嗎?”我吸吸鼻子,她冷聲道,說什麼是誰有那麼重要麼。
她將手指放在脣瓣,輕輕吹了一下,那小銀蛇像是接收到了訊息一般,身子微微動了一下。立起身子,一副虎視眈眈就要撲上來的模樣。
我渾身顫抖。
“害怕嗎?讓小七咬一口,你就能了結此生。”她猙獰着一張臉,忽而大笑出聲,“可你以爲,我會這樣如你所願,你不是喜歡尉遲蓮嗎?我就把你送到他的身邊。”
“你弄錯了,我跟尉遲蓮壓根不認識,那只是一個誤會。”我忙解釋。
“誤會?”她冷聲道,“天底下有這樣的誤會,當夜冥婚之事,只有尉遲蓮知道,還有我杜家的人。你又爲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難道不是你跟尉遲蓮串通了,要上演這出上錯花轎嫁對郎的戲碼?”
杜雨微篤定是我與尉遲蓮商量好的,甚至篤定我是尉遲蓮相好。
她說既然這樣,爲什麼一開始尉遲蓮還要去杜家找姑娘,與我情投意合,爲什麼不直接與我冥婚。
“我查過你,祁小川,你的命才能鎮得住尉遲蓮啊,之於他,你纔是最好的選擇,爲什麼你們要親手毀掉我?”杜雨微渾身顫慄。越說越激動。
不管我怎麼解釋,她都不聽,她私心裡覺得我就是跟尉遲蓮商量好的,做了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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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我從小就被杜家拋棄,只因爲我出生的時候,魚塘裡死了一池子的魚。烏鴉來家中棲息,滿滿一院子的烏鴉屍體。”杜雨微沉聲,眼淚順着她的臉頰落下來。
她說我該死,說我這樣心腸歹毒的女人該死。
“等等。”我尖叫一聲,小七吐着信子,與我的脖子貼得很近。我僵着身子,生怕它會忽然衝我過來。
杜雨微說她不是殘忍的人,如果我有什麼遺願要交代,她倒是會看心情,替我做到。
“等一個晚上,我夫君回來,你就知道了,我要冥婚的人不是尉遲蓮,而是我的夫君,鬼夫君。”我顫抖着嗓音,是真的焦灼了。
杜雨微說可以給我一晚上,但是如果過了這個晚上。她會將我製成藥人,她會要我承受她的痛苦。
“你替我上了花轎,我便成了孤魂野鬼,有身體也回不去。”杜雨微嗤嗤地笑着,她說她死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
我心尖顫抖。她又就着拇指吹了一聲,我看到那條小銀蛇慢慢地隨着我的脖子下去,杜雨微輕笑一聲:“你跟我走,最好不要耍詐。”
杜雨微說這些的時候,我在摸我的脖子,癢癢的,跟被毛毛蟲辣到似的,特別難受,又紅又腫,稍稍碰一下都難受的不行。
杜雨微帶我往老城區那條路上走,害怕我會逃跑似的,她那把刀子還抵在我的身後。
我心底發憷,沉硯說他有些事情要處理,很快就會回來,可是眼見着太陽都要落西山了,卻不見沉硯的蹤跡,我是心底慌,怕他會出什麼事情。
雖說杜雨微要挾我。到了小巷子口,她指着旁邊那座破舊的小屋子,要我先進去,老城區這兒快要改造了,平常也沒什麼人。
我跟杜雨微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那間院落,甫一進門我就嚇了一跳。滿屋子的蛇,爬滿了,倒掛着的,在地上爬着的,有些纏繞在擺件上不明顯。
落腳的地兒都沒有,杜雨微見我恐懼地站在那兒:“我說過給你一晚上,就不會食言,你別怕,這些蛇不會咬你的。”
我頭皮發麻,話是這麼說,可是真要見着這樣的場面,那也是嚇得不行。我慢慢朝前面走去,走得很謹慎,杜雨微說蛇就喜歡我這樣畏首畏尾的,咬起來帶勁。
這話說得,感覺立刻就要成爲羣蛇的口中餐了。
“要是你那位鬼夫君不來的話,我的蛇寶貝們就有新的食物了。”
“杜雨微。你不是不愛尉遲蓮嗎?”我有些不解,她嗤嗤地笑了,眼眸之中滿是恨意,她在給臉上兩道傷口塗藥膏。
她說她不愛尉遲蓮,可是杜家給她牽了冥婚,不去的話,她會死。
“冥婚而已,雖說尉遲蓮狠厲,可他終究是鬼,我是人。”杜雨微眯着眸子,說什麼不料我卻壞了她的事兒,她原本想要藉助尉遲蓮這事情徹底脫離杜家。
我坐在旁邊。杜雨微很愛說話,就跟平常沒人跟她交流似的,一肚子委屈,用冰冷的話語說出來。
我僵直地靠在那兒,就聽着她慢慢說話。
她說她是杜家的棄子,本想着藉助尉遲蓮跳脫出來。可沒有想到,時至今日一切都被我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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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微的恨意寫在臉上,她是很直接的女人。
“杜家宗祠裡都有我的名字,想要徹底離開杜家,嫁出去纔是最好的選擇。”杜雨微說神鬼之事從來都說不清楚,“我祖祖輩輩都是走陰人。到了我這一輩,是我的妹妹繼承了家族走陰人。”
杜雨微嘆了口氣,要論天賦異稟,她纔是最適合做走陰人的人,可是她的父母不願意,倒是白白成全了她的妹妹。
杜雨微是她的妹妹是那種從小寵到大。甚至因爲家裡做黑白生意被人嘲笑會回來責罵父母的人,杜雨微說她從來沒有奢望過埋怨她的父母。
“興許是我活得太卑微了吧。”她嗤嗤地笑着,眼眸之中多了一絲精光,“你也別恨我,我杜雨微從來都是有仇必報的,你算計你的。我算計我的。”
杜雨微說我坐了花轎離開,她成了孤魂野鬼,被午夜出沒的厲鬼帶走。
“他很兇,我試圖反抗,可惜不是他的對手,我看着遠去的花轎。心底慢慢升了絕望。”
杜雨微被厲鬼帶走,囚禁在一個黑色的牢籠裡,她說她以爲自己會命喪於此,那厲鬼夜夜笙歌,與她有肌膚之親,從來都是用強硬的手段對她。
我心尖一顫,沒有想到會這樣。
“可是新婚夜那些蛇……”
“他們不過是想來尋我罷了。”杜雨微說着,竟然哭了起來,她說她身上已經沒有什麼是珍貴的,她已經孑然一身。
“你不是還有一個奶奶。”
“連我奶奶也去世了。”杜雨微凝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杜雨微眼眸含了悲傷的神色,我看着牆壁上掛着的老舊鐘錶。滴答滴答地走着,心底卻在祈禱沉硯快要來。
我與杜雨微聊得倒是投機,她完全打開了話匣子,也不管我是不是仇人,嘰裡咕嚕說了好些。
她低聲道:“如果累了,就坐這裡休息會。我不會讓你糊塗死了的。”
“你這是何必呢,你明明清楚,我不是有意害你。”
“這是我的原則。”杜雨微執拗得很,她說她是秉承原則在世上,一切按部就班,我被反駁地說不出話來。
無話可說,我便抱着雙腿,坐在凳子上,生怕腳放下去,會有蛇纏繞上來。
入夜之後,涼風陣陣,總是聽到杜雨微的哭聲,我睡地迷迷糊糊,她哭得倒是帶勁兒,那是真的悲傷纔會有的眼淚。
衆蛇都圍在她的身側,我愣了一下,擡頭去看她,沒有白天看到那麼猙獰,那麼恐怖,杜雨微也不過是個小姑娘,照着外婆的話說,杜雨微是比我還要小的姑娘。
可她看着卻比我懂事地多。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院子裡有一道火光,刺鼻的味道襲來,濃煙彌散開來,我驚覺猛地站起來,腳不甚踩到了一條蛇,它忙逃跑。
“杜雨微,醒醒,好像着火了?”我聲音顫抖,那味道越來越濃。
杜雨微嚇了一跳,她盯着我看:“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