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雖勝了一場。可她卻不敢大意。畢竟。這次若非對手輕敵。她不可能贏得如此輕鬆。匕首在五指間旋轉了一個圈兒。十二緊抿着脣線。看向選手區中剩下的三名傭兵。場內。唯有這三人是她最爲強勁的對手。也是塊硬骨頭。
車輪戰頗爲消耗人的體力。十二連勝七場。對手都是四五階的武者。勝得雖不如第一場利落。卻好在是拿下了。汗水滴答滴答順着她的額頭漫過眉峰。從下顎滴入草地。天空上紅日高照。這大地似也快被烤焦一般。散發着熾熱的溫度。
十二微喘了口氣。雙手撐着膝蓋。擡袖抹了把額上的密汗。她體內的鬥氣已近枯竭。最多隻能再撐上兩場。且對手還不能太強。若不然。定會被打敗。
她被陽光烤得異常紅通的臉頰。嘴脣乾裂。看得臺下的明夜等人心揪揪的疼。
爲什麼要安排車輪戰啊。太不公平了。雲若水氣惱的跺着腳。看着十二咬牙硬撐的模樣。她心疼得心都揪成了一團。
雲若寒雖未如她這般直白。可那雙素來深沉的眸子。這一刻更是幽暗無光。彷彿凝聚着風暴一般。握着骨扇的指骨隱隱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午時。當第八場的對手被十二一腳踹飛。她整個人也幾乎虛脫。不停的喘着粗氣。長髮滴水。喉嚨彷彿都在冒煙。車輪戰消耗的體力。饒是精神力駭人的十二。也吃不消。後面還有五場戰鬥。若她能勝。則可從衆多參賽選手中脫穎而出。成爲第一個代表玄武國出戰四國比試的人。若她敗了。今日她連戰八場的消息。也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不論勝敗。再不會有人說司馬如意是廢物。
可十二卻不甘心。她已衝到這裡。離勝利僅一步之遙。怎能輕易認輸。更何況……
她虛眯起眼。看着選手區中。八風不動的三名傭兵。更何況。她期待的強敵還未上場。若不能與他們放手一戰。十二輸也輸得不甘心。
當太監總管準備宣佈比賽繼續時。玄武帝忽然出聲:且慢。
衆人心頭一凝。總管太監當即小跑過石橋。挑開簾子進入涼亭。約莫一刻鐘。他纔再度出來。朗聲宣佈道:午時已到。聖上體恤諸位奮力拼搏。已於宮中設宴。款待諸位。宴會後。比賽方可繼續。
他一甩浮塵。視線晦暗的從十二身上一掃而過。皇上這一舉動。分明是要給司馬如意一個休息的機會。難道皇上當真格外看重此人。
司馬雄聞言臉色一黑。五指在膝蓋上緊握成一團。他不明白。爲何當今聖上會幫助司馬如意。不明白的人何止是他。連十二自己也不清楚。不過這結果對她來說再好不過。當太監引着衆人往偏廳的宴會地行去時。明夜和蘭心當即跑到十二身邊。雲氏兄妹也從看臺上一躍而下。
許多人在經過十二身側時。紛紛對她投以複雜的目光。有羨慕。有崇拜。也有戰意。而那三名傭兵。則是一臉慎重。顯然十二這八場連勝給他們造成的衝擊不小。
至少在這三人心裡。司馬如意絕不是能夠任他們揉捏的軟柿子。
等到衆人消失在御花園。十二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跌坐到地上。整個人氣喘吁吁。汗流不止。累得是說話的力氣也沒有。看上去狼狽、落魄。可她臉上掛着的卻是暢快的表情。
如意姐姐。喝口水吧。雲若水拿着從看臺的長案上偷來的水壺遞給十二。
謝……謝了。十二也不矯情。伸手接過後。仰頭咕嚕嚕喝了個乾淨。她是真累了。這種與人戰鬥到精疲力竭的感覺。讓她累得只想找張牀倒上去。可一想到下午還有五場比試。十二又只能強打起精神。
小姐。你怎麼樣。能起來嗎。蘭心抱着小奶包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問道。說實話。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十二。
明明累得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可那雙眼卻熠熠生輝。
主子。我扶你起來。明夜伸手想要攙扶十二。卻被一人搶先。只見空中一道紅影一閃而過。一句喑啞的話語在衆人耳畔響起:她。我帶走了。下午見。
欸。雲若水心頭一驚。剛要運氣追趕。卻被一旁的雲若寒止住。卻見他彎下腰。從地上撿起十二掉落的匕首。用袖袍擦拭過後。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一向溫柔淺笑的臉龐。蒙上了一層陰霾:那人武功太高。我們是追不上的。
那人是誰。明夜咬着牙。黑沉着臉問道。
當日護城河畔的紅衣男子。雲若寒一字一頓的說着。幽森的瞳眸遠望二人消失的方向。這一刻。他心裡竟升起一股強烈的從未有過的不甘。那人何時來的。他竟會不知。只能任由那男人從他的眼前將十二帶走。
該死。
雲若寒心底咒罵一句。當即轉身。
雲若水急忙追了上去。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自家老哥情緒失控。明夜和蘭心對視一眼後。決定在原地等待十二回來。除了等。他們別無他法。
十二被一個溫熱的懷抱抱着。她咬牙提起一口氣。想要掙扎。卻被凌宇寒緊緊固住。動彈不得。微涼的風縈繞在兩人身側。凌宇寒的速度極快。在空中幾個跳躍後。便在皇宮北邊一處院落內飄然落下。
他妖冶的臉頰上浮現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笑。這裡無人。你可以自行調整內息。
你先放手。十二冷聲道。不知爲何。在他的懷中。她渾身都不舒坦。雙手更是不知該往哪裡放。整個人顯得格外無措。
凌宇寒還是第一次見到她臉上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表情。似惱怒。似羞澀。他心尖一顫。垂下頭。湊近十二的臉龐。幾乎與她鼻尖交對。他俊美的臉龐近在咫尺。近到十二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那溫熱的呼吸。一股熱流自她的臉上徒然升起。十二怒聲道:你靠這麼近做什麼。
凌宇寒眉眼彎彎。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你在緊張嗎。
他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十二。雙手宛如兩把鉗子。將她緊固在自己的懷中。
四周微風徐徐。這破敗的院落荒無人煙。頭頂上明媚的陽光肆意灑下一地光輝。他俊美絕倫的臉龐。在光暈中顯得格外迷人、魅惑。十二不知爲何。竟突然間覺得口乾舌燥。尤其是在凌宇寒那妖冶的笑容下。她的心快得不受控制。
這種感覺。讓她厭惡。讓她不安。
身體不停的扭動着。她粗着嗓子吼道:放手。
好啊。凌宇寒難得的變得聽話起來。五指一鬆。十二甚至連驚呼也沒有。整個人驀地落到地上。她現在四肢無力。別說是站穩。即便是調整身體的角度也做不到。只能無助的閉上眼。等待着痛楚的降臨。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襲來。盈盈一握的腰肢被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摟住。耳畔一聲低不可聞的輕笑。竄入耳膜中。十二刷地睜開眼。看見的赫然是凌宇寒那張討厭的笑臉。她面頰一紅。咬着牙。扭動着身體。整個人竟生生在凌宇寒的懷抱中轉了一圈。然後筆直的摔落到地上。狼狽的跌了個狗吃屎。
細碎的石子把她的掌心割出一道道細碎的紅色血痕。十二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可小腿卻不停的打着顫。一次次爬起。一次次跌倒。無限循環。
凌宇寒慵懶的站在一旁。食指點着嘴脣。雙眼滿是興味的看着十二的動作。他從不知。一個少女能倔強的這樣的地步。明明已經毫無力氣。卻依舊不肯向他求救。瞅見十二那雙固執的黑眸。他心頭一軟。出聲道:女孩子。何必這般倔強。恩。
關你屁事。十二心情糟糕透頂。一個眼刀狠狠的瞪了凌宇寒一眼。這男人擺明是要看她笑話。簡直是可惡。
凌宇寒被她罵了一通。也不氣。反而撩開火紅的衣袍。席地落座:你現在鬥氣乾涸。最適合修煉。何不試試。
當鬥氣盈滿時。吸納天地靈氣的速度很緩慢。這便是爲何許多人喜歡在生死邊緣歷練。來提升修爲的原因。因爲只有在千鈞一髮之際。纔會有可能達成突破。而十二現在的狀況便是如此。連續的車輪戰。讓她體內的鬥氣乾涸。此時調整內息。自然是事半功倍。
十二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她咬着牙。雙手在地面上一撐。整個人歪歪斜斜的坐好。修煉前。她還沒忘記瞪凌宇寒一眼。彷彿一隻炸毛的小貓。凌宇寒被她瞪得頓時失笑。看着她閉眼盤膝的模樣。心底說不出的柔軟。
他從未見過有誰拼命成這樣。明明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應該在閨閣中受盡父母寵愛。可她呢。一次次與自己的極限抗爭。一次次打破塵世俗規。讓那些曾經小覷她。低看她的人。後悔不迭。
爲什麼你就不能別這麼倔強呢。他眸光深幽。凝神看着十二。心底默默嘆道。
可如果她脆弱了。退縮了。那還是她嗎。
凌宇寒搖了搖頭。撂袍走近十二身側。挨着她盤膝坐下。在她身後一掌推出。雄渾的鬥氣從他的筋脈中推入十二體內。加速了十二斗氣運轉的速度。
兩股鬥氣幾乎在碰撞的瞬間融匯成一道。就好似魚碰見了水那般默契。
十二自然知道這股氣流是來自於誰。她心頭一暖。可下一秒。又倔強的不願受人幫助。硬生生將那股氣流自筋脈中走上一週圈後。原封不動的推回給凌宇寒。
她纔不要受人之恩。這世上最難還的便是人情債。更何況。凌宇寒是什麼人。他有什麼目的。十二一概不知。所以她拒絕他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