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白子旭驚呼一聲,整個人從牀榻上半坐起來,一頭如瀑的墨發自然堆砌的肩頭,他眨了眨眼,渾身一震刺痛,就像是身體被馬車的車輪狠狠碾過,每一塊骨骼都在咯咯作響,五指死死揪住棉被的被角,他星朗的眸子輕輕轉向一旁,卻在看見那靜靜立在客房中央的兄妹倆時,猛地一縮:“你們是……”
“我是雲若水,他是我老哥雲若寒。”雲若水急匆匆開口,繞過雲若寒快步上前,凝眸皓齒,一雙清澈的眸子,深深凝視着白子旭:“我們在路上救了你。”
“雲若寒?”白子旭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個並不陌生的名字上,眸光晦澀,打量着不遠處,溫潤儒雅的少年,他就是雲若寒?跟在如意身邊的雲天門的那個雲若寒?
“正是在下。”雲若寒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笑如春風。
“如意呢!?”白子旭神色一蕩,激動的想要從牀榻上走下來,誰料,渾身虛弱無力,整個人狼狽的往下一撲,滾落在地上。
“哎呀,你小心!”雲若水緊張的勾起他的手臂,一手扶住他的腰,想要將人給拽起來。
“她在哪兒?是不是在這兒?”白子旭看也不看身旁的雲若水,一雙眼滿是血絲,神色近乎瘋狂,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塊浮木,半是希望,半是絕望!
“你找如意何事?”雲若寒嘴角的笑深了幾分,一雙深邃的眼眸,審視着地上一隻手揪住自己衣襬的少年,啓口問道。
“我……木離說只有她才能夠阻止天下大亂!只有她可以!告訴我,她在哪兒?”白子旭甚至不顧周身的疼痛,一個鯉魚翻身,從地上躍起,雲若水本來全力的想要將他攙扶起來,他這一動,雲若水整個人啊的輕叫一聲,跌坐在了牀沿。
屁股疼得鑽心,她齜牙咧嘴的低下頭,只覺得肉痛。
“木離?青龍國國師木離?”雲若寒反問一聲,眉頭已然皺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白虎國三皇子莫名其妙出現,再牽連到青龍國木離國師,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看似毫無關聯,可卻又彷彿因爲什麼聯繫在一起。
“既然你知道我,就該知道我同如意的關係,”雲若寒笑得篤定,輕輕扯動着寬鬆的衣袍袖口,拂袖落座在木桌旁的長椅上,姿態悠然,神色溫和,看着白子旭:“或許你該從頭到尾把事情告訴我。”
如若他膽敢對十二不利!他就立馬將此人擊殺在這裡!
“是啊是啊,你把事情仔細說說,說完了,或許老哥會帶你去找如意姐姐。”雲若水也在一旁幫腔。
白子旭定了定神,緩慢啓口,將白虎太子白子墨的詭計和盤托出。
白子墨利用他身受重傷,逼迫玄武國交出十二,玄武帝恐懼十二的實力以及她背後的神王殿,所以拒絕,白子墨趁機引發白虎人對玄武國的怒火,打着要爲白子旭討回公道的名義,引起兩國戰火連天!
而他,不希望成爲天下人口中的罪魁禍首,拼命從皇宮逃出,被木離國師所救,木離國師占卜之術名揚天下,他既然說,如意能夠拯救蒼生,能夠平息戰亂,那就一定不會錯!
更何況,如意那麼厲害,如果是她,一定能行!
白子旭對這點深信不疑。
聽完他的長篇大論,雲若寒低垂着頭,十指交叉託着下顎,一言不發,房間裡,唯有三人的呼吸聲繞樑不絕,氣氛尤爲凝重,好似空氣也結了冰,雲若水大氣也不敢喘,只能看看一臉緊張的白子旭,再看看緘默不語的老哥,幾次張口,卻礙於老哥此刻一身深沉氣息,話到了嘴邊,又給嚥了回去。
明媚的陽光從紙糊的窗戶裡投射進來,將三人的身影籠罩着,深深淺淺的光暈中,雲若寒臉廓冷峭,連素來溫和的笑容裡,彷彿也染上了幾分刺骨的冷意。
白子墨……
好一個白虎太子!
果真是心思縝密得讓人害怕!
如今,天下人不會說他是罪人,因爲他重情重義,爲了替弟弟報仇,不惜引起兩國戰火!他們不會怪罪白子墨,只會恨如意與白子旭!
明明是他自己狼子野心,卻博了個好名聲。
還有比這更諷刺,更好笑的事嗎?
雲若寒眼眸深沉,仿若一泓死水,可在他看似平靜的眸底,卻涌動着滔天巨浪!
“現在可以帶我去見她了嗎?”白子旭死死握着拳頭,緊張的盯着雲若寒。
“老哥,我帶他去神王殿!”雲若水冷不防開口,“你先行一步回雲天門,等我將他帶去見了如意姐姐,去馬上啓程尋你。”
“你要留下?”雲若寒眉頭微微一蹙。
“是……是啊,你回去報個信,免得爹孃日夜牽掛,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雲若寒悄悄瞄了白子旭一眼,心咚咚跳個不停,胸腔裡充斥着的悸動,從未有過。
雲若寒深幽的眸子定定端詳着雲若水,看得她心頭髮虛,“老哥?”
“那就這樣定了。”雲若寒微嘆口氣,他是不知道爲何自家小妹會對這白虎三皇子另眼相看,但是,若他所言非虛,那麼,這件事應該儘快告訴如意,讓她早作打算!
雲若寒心裡總覺得不安,白虎國太子,這個密謀想要引起天下狼煙的男人,究竟對如意……
他定了定神,將心底的不祥預感壓制下,最終決定與雲若水分開行動,他得回去雲天門,若白虎太子敢把主意打到如意身上,他定不會放過此人!
絕對不會!
第二天一大早,兄妹倆在城鎮裡分道揚鑣,目送雲若寒離去,雲若水才扶着虛弱的白子旭上了馬車。
“你好好休息,我來駕車,等到了神王殿我會告訴你的。”她咧開嘴,揚起一抹比頭頂上的紅日還要燦爛的笑。
“恩,有勞了。”白子旭慘白着一張臉,點了點頭。
車簾輕輕放下,雲若水揮舞着馬鞭,馬兒馱着低調的車廂,急速往神王殿行去。
十二此時尚且不知,雲若水給她帶來的怎樣的麻煩。
她正坐在神王殿的書庫中,翻閱着神王殿內存封已久的卷宗。
如今凌宇寒掌管神王殿,需要接手的事物數不勝數,每日,都能看見煙雨樓內徹夜不滅的燭光,十二看在眼裡,嘴上雖未說,但心裡卻是想爲他分擔一些的。
神王殿的底蘊太過強大,門人近三萬,僅僅是戰堂,就有八千人,分別是暗殺部隊以及精銳,暗殺部隊始終處於暗處,助神王殿清洗敵人,部隊中,個個是精英,實力最遜的也是武者巔峰十二階!跨入武尊之境的更是近四千多人,而另一批精銳,則是神王殿的守衛者,一旦有人擅闖神王殿,立馬會遭到他們的血洗!
另外還有內政部,刑堂,以及情報收集部,等到十二將卷宗看得七七八八,她才恍惚的驚覺,這神王殿儼然像是一個小型的王朝,設立個個部門,相輔相成,也難怪神王殿能夠屹立在玄武大陸頂端百年不倒。
“神王殿……”十二將手中的卷宗放下,一手支着頭,揉着痠疼的眉心,想要徹底掌控整個神王殿,還真是困難,神王殿的個個部門,都快比得上皇朝的各機構了吧?
她揚起一抹苦笑,也難怪這幾日凌宇寒會徹夜不眠。
光是重修正殿,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以及風水位置、樣式圖形挑選,就足夠他忙一壺的。
“聽守衛說你從正午開始就一直沒從這裡出去過?”凌宇寒身着一襲火紅的錦袍,推開書庫的房門,嘴角擒着一抹妖冶的笑,穩步進來,正好瞥見十二埋首案几中的樣子。
掃了眼她肘邊堆砌的一疊疊卷宗,凌宇寒繞過長案,走到她身後,體貼的爲她揉着肩膀,“這些事自有我來打理,你當初不是拒絕了殿主,不願繼承神王殿嗎?現在怎麼忽然想到來看這些東西?”
十二輕輕閉上眼,將身體放鬆,靠在花梨木椅上,享受着他的揉捏,清秀的臉廓,在明明滅滅的油燈光暈中,顯得極其柔和,彷彿被燈火籠罩上了一層柔美的暈色。
“我只是隨意看看。”
“承認你想要幫我有這麼困難嗎?”凌宇寒調笑道,一雙桃花眼溢滿了零碎的笑意,目光灼灼看着十二的側臉。
這女人,還是這般口是心非,怎麼就比彆扭得這麼可愛呢?
十二刷地睜開眼,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冽,叫凌宇寒臉上的笑不覺僵了幾分。
“我會幫你?”她惱羞成怒,口中一聲冷哼,啪地一掌直逼凌宇寒的胸口,後者宛如一道閃電,迅速側身避開,十二一掌擊出,卻未曾命中,只能收手,挑眉道:“你躲什麼?”
“你這算是謀殺親夫嗎?”他最愛逗弄她,看着她像是野獸炸毛一般的表情,嘴角的笑又深了幾分,眉宇間縈繞着絲絲魅惑,好似要將這紅塵俗世霍亂的妖精!
“親夫?你想太多了!”十二冷笑一聲,身體自木椅上站起,寬大的黑色衣袖在案几上一撫而過,“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麼境界?武神?”
“你猜。”凌宇寒一手託着下顎,饒有興味的眯起眼,一副無賴的模樣。
“打過就知道!”十二口中冷喝一句,身影宛如鬼魅,徑直逼向凌宇寒。
這些日子迴歸神王殿,她始終找不到能夠練手的人,縱使是一個人修煉,可速度卻極其緩慢,遠遠比不上在生死間歷練來得迅速!
凌宇寒見她戰意如潮,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再不退讓,與十二糾纏在一起,兩股鬥氣在空中碰撞,雄渾得近乎恐怕的威壓幾乎要將整個書庫的房頂給掀翻!
暴戾、恐怖、威壓重得叫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