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風呼呼的吹打着面頰,像是野獸在低泣,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特別是在這荒山野林的山巔之上,更是如此。
邱樓嚇得一身寒毛倒豎,脣齒髮顫,一溜煙從火麒麟背上跳了下來,蹭到十二身邊,死死摟着她的臂膀,短暫的歇息後,十二明顯感覺到,體內的鬥氣有恢復的症狀,盤膝坐好,開始瘋狂的吸收天地靈氣,除了明夜外,其他四人見她如此,也紛紛靜心打坐。
明夜眸光一暗,總覺得,自己好像距離他們的世界很遠,這種毫無預兆的想法,很快就被他踢出腦海,一邊留心着四周的動靜,一邊打量着這座懸崖斷壁的頂峰,四周一片荒蕪,沒有雜草,除了他們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呼吸有些不順,像是胸口被壓了塊巨石,又像是喉嚨被人遏制住,需要大口大口喘氣,才能勉強呼吸。
他走到荒蕪的大地邊緣,下方是不見底的雲層,比起紅袖門的懸崖來,這裡明顯陡峭了一倍!所有的岩石都被打磨得很光滑,根本沒有他們立足之地,若是再沿用麻繩的計劃,要麼繩子不夠長,要麼,就準備被懸掛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來,嚐嚐凌空吊墜的滋味吧。
明夜深吸口氣,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拋下深淵,意料之中,沒有任何迴音,即使有,或許傳上來,他也聽不見。
這下,該怎麼辦?
“不能下去。”雲若寒率先從坐定中醒來,走到明夜身旁,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下方,搖頭道。
“同感。”明夜附議,他擡起頭,第一次認真的衝雲若寒開口:“若是你,有沒有把握憑藉修爲,跳下去,安然無恙?”
若是他可以,那麼主子也一定可以。
雲若寒面色古怪,從上到下將明夜掃視一圈後,纔開口道:“在你眼中我是大羅神仙?”
明夜一怔,“不。”
“或者,你以爲我會騰雲駕霧?”他又指了指山下深淵的雲層,眼中一抹狡詐掠過。
“不。”明夜再度否認。
“那麼,敢問明公子,憑着我區區武尊的修爲,從這裡跳下去,還要毫髮無傷,你確定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嗎?”雲若寒噙着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可說出的話,卻與他這副三月春風的表情截然相反。
充滿了諷刺與自嘲。
他是武者沒錯,可武者不是神,要想飛天遁地,除非有極品的武器傍身,若不然,頂多也就是可以飛行,以及修煉心法,如此而已。
“抱歉。”明夜只是關心則亂,他蹲下身,無力的看着這被雲霧環繞的深淵,一時間腦子裡亂糟糟的,沒有一個清晰的想法能夠供他參考。
若是主子的話……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他仔細一想,瞬間打了個寒顫,若是主子,恐怕會直接跳下去,然後在生死一線之際,尋找辦法,他太瞭解十二,她本身就是個瘋狂的好戰分子,體內的血是屬於戰士的血!總喜歡把自己逼到絕境,然後去嘗試突破。
當初在魔獸森林修煉時,十二採用的就是這樣的方法,對敵人殘忍,對自己同樣殘忍。
她就像是在被什麼追趕着,瘋狂的想要變強,不惜一切代價。
雖然現在主子收斂了很多,可明夜不敢去賭,他知道,十二最後想出的辦法,一定是直接從這裡躍下去!而且是她來充當先鋒部隊。
這種滑稽、於理不合、甚至是驚世駭俗的事,她絕對幹得出來。
“你有什麼辦法嗎?”明夜擡頭看向雲若寒。
他卻只是孤身站立在懸崖邊上,一襲藍色錦袍,在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用玉冠高高豎起的黑髮,在背後左右搖曳,像是亂舞的妖精,劃出一道道優美、動人的弧度,雙手背在背後,雲若寒眯起眼,眺望着遠方,忽然,他看見了對面,雲層後,彷彿有一座隱隱若現的山峰!只可惜唯有影子,看不清真實的模樣。
“你看見什麼了?”明夜喚了雲若寒好幾次,他卻只定定看着一個點,彷彿連三魂七魄都被一同勾走似的。
“你看那邊。”雲若寒猛地回神,嘴角的笑染上了幾分喜色,他指着白茫茫的雲層,讓明夜看清楚後方的影子。
明夜眯起眼,卻只能朦朦朧朧看見一團嘿嘿的東西,他沒有鬥氣,五感自然比不上雲若寒和十二等人,但對普通人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那是什麼東西?”明夜將問題拋給了雲若寒。
“我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另一座懸崖。”
“……啊?”明夜驚呼一聲,臉色驟變。
“根據目測,這兩座懸崖相隔應該有五百多米,你看這附近,沒有木橋,沒有木梯,我們根本無法過去。”雲若寒冷靜的分析道,不過,既然能夠看見第二座懸崖,那麼也就是說,木離給的路線圖沒有出錯!只要能夠達到深淵的底部,找到通往千年雪山的小道,就可以進入玄女宮!
明夜緊貼在身側的雙手一緊,怒視雲若寒一眼:“所以,我才問你,你讓我看它做什麼?”
“你先別急,至少我們確定了,木離的路線圖是正確的,他沒有撒謊騙我們。”雲若寒理智的開口,臉上掛着一幅如沐春風的笑,當真是公子人如玉。
的確,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很信任木離,畢竟,木離可是青龍國師,他也算是世界上少數幾個知道玄女宮、神王殿所在的人,可他爲什麼會把這些東西告訴如意?把自己收集多年的地圖,給如意觀看,甚至默許她摘錄下來,給她通往玄女宮的地圖,幾乎是助她來此。
爲什麼?
若是如意此番行動失敗,那麼,玄女宮必將根據她的行動,找到給她線索的人,而木離,絕對是第一個遭殃的,或者,還會牽連整個青龍。
所以,雲若寒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百分百相信木離,直到現在!
他才肯放下戒心。
“有辦法過去嗎?”十二不知何時走到兩人中間,掃視了一眼深不見底的深淵,將視線擱到二人身上,眸光晦澀。
雲若寒搖了搖頭:“想要過去,難如登天,你的魔寵實力還未恢復,恐怕想要帶我們過去,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樣的高度,這樣的距離,以火麒麟損耗之後的這點微弱力量,恐怕到時候會一屍多命!
“那麼,下面呢?”十二眸光一閃,指了指腳下。
“牆壁太光滑,我們帶來的繩子也不夠長,如果按照山峰的高度推算,恐怕這深度……”雲若寒苦笑一笑,話只說了一半,可十二和明夜都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懂的。
“也就是說,飛過去不行,跳下去也不行?兩條路都是死路?”十二眉心一凝,聲線冷漠,她絕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已經闖過了第一關,只要再穿過懸崖之間的小道,他們就可以抵達玄女宮的山腳,上了千年雪山,就可以殺入玄女宮,她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放棄!?
眉宇間掠過一絲堅定,“大不了,我們跳!”
“你瘋了?”雲若寒立馬抓住十二的胳膊,唯恐她一時失去冷靜,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來,“你想想,這下面有多高?你跳下去,是自找死路!”
“萬一我成功了,怎麼說?”十二眸光森冷,犀利的反問道。
“這種機會小得可以直接忽略!”雲若寒壓低了聲音,儘量不讓自己的態度太過強硬,也怕把十二給逼急了,他深吸口氣,勉強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拍着十二的肩膀,柔聲寬慰道:“不如這樣,我們姑且再想想,如果你的魔寵能夠恢復,說不定它可以馱着我們飛過去,或者跳下去。”
當然,這種可能性也很小。
“你覺得,它現在這個樣子,我會勉強它嗎?”十二指了指被這懸崖給整得氣若游絲的火麒麟,它龐大的軀體就靜靜的躺在山巔的空地上,一身火焰般紅色的鬃毛,彷彿是去了活力,軟趴趴的搭在它身上,若非它腹部時上時下的起伏,甚至和死掉沒什麼兩樣。
十二有些心煩,她閉上眼,悄聲問道:“火麒麟,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主子,這個山脈被下了限制!”火麒麟的嗓音聽上去十分虛弱,甚至稱得上痛苦。
十二心頭一跳,臉色更是冷了幾分,眉梢彷彿結了一層千年難化的冰霜,拳頭在身側緊握,她冷漠的開口:“什麼意思,說清楚!”
也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在她平淡的語調中,暗藏着的,那絲絲急切。
火麒麟心頭暖暖的,至少它的主人在關心着它,不是嗎?
“是馴獸師佈下的,只針對高級魔獸的限制,越是等級高的魔獸,被壓制的力量就越大,在半山腰的時候,我只是隱隱覺得不適,可越往上行,那股制約就越霸道,現在,我體內六成的力量都無法驅動,這是專門用來捕獲魔獸的限制,只有帝王馴獸師纔有可能做到!”
馴獸師與魔獸,一直以來的關係都是敵對的,馴獸師爲了抓捕魔獸成爲自己的魔寵,用盡了手段,甚至於,一些心存歹意的,再將魔獸抓捕後,自己不用,卻反而在拍賣會、在黑市中,轉手賣給別人,用魔獸來換取利潤。
如此奸詐的人類,魔獸怎麼可能與之和平共處?
而火麒麟所說的這個限制,是玄女宮用來捕獲魔獸的手段之一,兩座懸崖峭壁,是玄女宮的天然防禦,他們怎麼可能不在此處設立陷阱?若想進入千年雪山,要不,就依靠魔獸空中飛行,到達對面的懸崖,要麼,就從這裡跳下去!
只有這兩條路,而現在,火麒麟體內六成力量被壓制,只剩下一條路。
十二睜開眼,神色漠然,下顎冷峭,渾身散發着冷冽的氣息。
玄女宮!
殺我蘭心,壓制我同伴,這兩筆賬,我定要和你們好好算一算!
不得不說,在聽火麒麟敘述着這樣的限制後,聯想到他們瘋狂趕到山巔時,一路來,火麒麟的異樣,以及它的拼命,它的堅韌,都讓十二心頭窩火。
有些東西,越是在乎,越容不得旁人欺辱半分!
十二幾乎咬碎了牙,才剋制住心底澎湃的殺意,可那雙素來冷清的眼眸,卻是猩紅一片。
“如意?”雲若寒被此時的十二給嚇了一條,她渾身籠罩着的殺戮氣息,讓他心底發麻,這種猶如實質的殺氣,究竟要殺多少人,才能累積起來?
而一旁的明夜雖然也是一驚,卻沒有云若寒那麼深的想法,他的命是主子的,不論主子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君王還是乞丐,他都將不離不棄!
“我若跳,你們可敢?”十二眯起眼,臉上竟浮現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笑,笑得絕美,卻又帶着一股慘烈,彷彿一朵有毒的罌粟花,誘人魂魄,一雙漆黑的眸子深如寒潭,裡面什麼也沒有。
她指着腳下的萬丈深淵,一字一字緩慢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