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沒有立刻回答,仔細打量了邱樓四人幾眼後,纔開口道:“原地休息。”
深夜上山,若只有她一人,或許可以闖一闖,但她如今身上揹負着四條人命,一步也不能大意!否則,如何對得起,把命交到她手中的邱樓等人?
翻身下馬,伸手順便將小奶包也給抱了下來,隨便找了一處乾淨的地兒坐下,地面像是結了冰,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料,依舊難擋從地底下冒出的寒氣。
雲若寒和雲若水牽馬,在樹樁上捆綁好,明夜抱來一大堆乾的柴火,又用火摺子和烈酒將柴火點燃,火苗跳動,映紅了五人的面頰。
“你們先喝點酒暖身。”十二拿出女兒紅,放在地上,將小奶包扔給邱樓,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單手揪住暗色請求的衣襬,擡步就要往山路中走。
“如意,你要做什麼去?”雲若寒皺眉問道,這麼陌生的環境,他怎麼可能放心她獨自一人上山?
“打獵。”十二頭也沒回的丟下一句話,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她的修爲已經達到武尊巔峰,怎是雲若寒等人能攔得住的?
眼睜睜看着她在眼前消失,雲若寒垂頭苦笑,看着不停跳動的柴火,呢喃道:“偶爾也讓我履行一下身爲一個男人,應該盡的責任吧?”
這麼下去,他會覺得與她的距離,越來越遙遠,遠到,明明她就距離自己不遠處,可無論他如何伸手,也再無法觸碰到她了。
“老哥,你在想什麼?”雲若水和邱樓並排坐在柴火邊上,看着後方,挨着巨大岩石坐下,垂頭不語的雲若寒,疑惑的開口,明眸皓齒,靈動的眼鏡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甚至帶着一種彷彿能看穿人心事的魔力。
雲若寒搖了搖頭,伸手,握住一支枯樹枝,一邊攪動着柴火,一邊道:“我在想如意單槍匹馬進入山林,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不會。”這次回答她的是孤坐在對面,形單影隻的明夜,他說的堅決,甚至連一秒的猶豫也沒有。
“爲什麼?”雲若寒不信,他不知,這座山之所以被列爲四大懸崖之一,它有多危險。
“主子的任何決定都是正確的。”哪怕有偏差,有錯誤,可在明夜眼中,即使是錯誤,那也是對的!
司馬如意,她是他信仰的神!
是他此生的唯一。
對上明夜狂熱的目光,雲若寒心頭一怔,是啊,她所做的決定,從來都不會出錯。
這麼一想,他心底的擔憂倒也散了不少,只是依舊會習慣性的回頭看看後方的山路,看看她是否已經打獵歸來。
明夜雖嘴上這麼說,可心底若說一點擔憂也沒有那是騙人的!
兩個男人在柴火下,牢牢注視着那漆黑的山間通道。
邱樓無力的聳聳肩,指了指明顯已經處於神遊狀態的兩人,湊到雲若水耳畔,低聲衝她耳語着:“若水,你快看他們那副樣子!”
分明是爲了同一個人牽腸掛肚。
“邱樓,現在最重要的是等如意姐姐安全回來,你就別搗亂了。”雲若水皺着眉頭,不贊同的開口說道。
“我哪有搗亂?”邱樓撅着嘴,可一見雲若水露出那種想要反駁的表情,立馬在脣上做了閉嘴的動作。
不讓她說,她自個兒想還不成嗎?
“來,喝點酒慢慢等。”雲若寒搖頭失笑,將酒罈子的紅布掀開,仰頭,咕嚕嚕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喉,漫過他的脣齒,甚至有少許順着他纖細的脖頸滑落到衣襟之上,可他卻渾然不在意,反而豪爽的一擦嘴角,笑得暢快,與平日裡溫和的表象不同,此時的他,多了幾分屬於男子的狂放、大氣!
擡頭看了明夜一眼,手臂一揚,將酒罈扔了過去。
“來!喝!”
明夜也不拒絕,不僅是這天氣太冷,或許還有那麼一丁點原因,是因爲她吧,因爲那個強悍到根本不需要他們幫忙的少女,堅強到讓他們覺得自卑,覺得無能的少女。
烈酒滾入喉頭,就像是一團火苗,在焚燒!有些發寒的四肢,很快便暖和起來,尤其是整張臉,更是滾燙,緋紅。
邱樓不甘寂寞,奪走酒罈自己喝了一大口,她那點酒量,興許也就喝喝清酒,哪裡適合喝這種男兒喜好的烈酒?
“咳咳咳咳……”嘔着喉嚨,她彎下腰,難受得只咳嗽,雲若水在一旁給她拍背順氣,嘴裡卻笑罵道:“既然知道自己不會喝,幹嘛還要喝?自作孽。”
“我就想試試,平時不是見如意一個人喝得很起勁嗎?”邱樓漲紅了一張臉,眼角甚至溢出了一層水光,擦了擦眼淚,她重新坐下,可這次,卻再不敢去碰那酒罈了。
吃一次虧,學一次乖。
“就你,還想和主人比?”明夜斜睨了她一眼,餘下的話即使沒說,可那一臉譏諷的表情,卻已經是不言而喻,他仰頭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熱流順着血液滑入五臟六腑,那種火焰般灼熱的感覺,讓他渾身說不出的舒暢!
兩個少女坐在一起竊竊私語,說着貼心話,兩個男人自顧自的喝着酒,靜等佳人歸來,山腳的氣候冷得滲人,可這烈酒入肚,倒也爲他們散去了不少寒氣。
隱隱的,月光下,漆黑的山路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雲若寒與明夜眼眸一亮,同時出聲。
“主子?”
“如意!”
十二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攬着一個寬大的類似荷葉的綠色葉子,步伐不緊不慢從山路中走了過來,直到她的身影真真切切出現在視線,四人提高的心纔算是落到了實處。
“主子,我來幫你。”明夜立即將酒罈放下,迎上去,接過十二手中血粼粼的兔子,以及那一大包用葉子裹起來的東西。
“恩。”聞到他身上那股酒味,十二眉心一凝,走到柴火邊,烤了烤火,隨後,順手拿起明夜遺落的酒罈,咕嚕嚕,喝了好幾口,冰涼的酒水順着她的脣角縫隙滑落出來,漫過她削尖的下顎,落入她雪白纖細的脖頸中,隨着呼吸的吐納,胸口時起時伏的波濤,更是爲她增添了幾分讓人口乾舌燥的春色。
即使十二的容貌清秀得近乎平凡,可在有情人眼中,卻賽過這世上萬千嬌娘。
有道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好酒。”十二幾乎一個人就喝掉了小半罈子酒,散去了渾身的冷氣,她纔將酒罈擱下,倒也沒喝多,剛好夠她暖暖身體。
趁着明夜和雲若水在烤兔子時,十二眸光明亮,彎下腰湊近柴火邊,開口道:“我剛纔進山打量了一下地勢,整座山,幾乎沒有任何猛獸,有些地方甚至是寸草不生,越往上走,氣溫越冷,活物的蹤跡也越少,看來木離沒有說錯,只要過了這座懸崖,再過一座,就可以進入千年雪山的山腳了。”
“沒有飛禽走獸的蹤跡?”邱樓倒抽一口冷氣:“不是吧?這麼大座山脈,居然沒有猛獸?這……這怎麼可能?”
“不奇怪,這裡的氣候太低,不適合大部分生物生存,良禽擇木而息,這麼惡劣的條件,沒有野獸願意存活,很正常。”十二淡漠的開口,隨後,視線落在明夜手中已經被剝了皮,灑上調味料的兔子身上,“這隻兔子,還是我廢了很大的力氣,走了很遠的路,才找到的第一隻活物,那些,”她又指了指被明夜擱到地上,用巨大葉子包裹着的東西:“都是可以充飢的水果,我吃過了,沒有毒。”
“你是想嘗試神農嘗百草嗎?萬一有毒怎麼辦?”雲若寒聞言,臉色驟變,頭一次,對十二露出了凌厲的表情,宛如一把鋒利的刀,叫人不敢直視,渾身散發着一股不比十二弱的冷冽氣息,“你就沒想過,如果你一個人在這山裡出事,我們會有多着急嗎?”
他的口氣並不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惡劣,但話裡卻充滿了真情。
只要一想到,她爲了嘗試這些水果是否有毒,自己拿去吃,他心裡就有一團火,蹭地洶洶燃燒起來。
明夜烤着兔子肉的動作一頓,目光也同時轉向十二,這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將十二固定在自己的視線當中,若非十二早已練就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本事,恐怕真的要尷尬了。
“我自有分寸。”心底淌過一絲暖流,雖然知道他們是在爲自己擔心,可十二並不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什麼不對,他們所帶的乾糧萬一不足以支撐到他們進入玄女宮,或者途中遇到什麼險境,那麼,這山林中的野生東西,就可以成爲儲備的糧食!
五人中,唯有她修爲最高,她不試,誰試?更何況多年的特工生涯,她對危險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十二至少有一半把握,可以相信,她不會有事。
既然是這樣,那還有什麼可考慮的?
這些,十二通通沒有告訴他們,因爲沒必要,她從來都不是喜歡長篇大論,喜歡向人解釋的人。
看着十二一臉毫不知錯的表情,雲若寒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氣也出不來,只能卡在喉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向溫和的表情,這一刻,居然變得糾結萬分,怎是一個囧字了得?
“噗,”邱樓一個沒忍住,捂着嘴,哈哈大笑,“若寒,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你剛纔那樣,笑死我了!太好笑了。”
雲若水也是一臉忍俊不禁,十二倒沒覺得什麼,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而明夜,他看似正專注的烤着兔子,可心裡邊有沒有暗爽,那估計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