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玥緩步走近。周景安墨發散在榻上, 眼眸緊閉,眉宇舒展,睡得很舒適。
襄玥放下心, 心裡的自責就冒出來了, 周景安很累吧。襄玥的手輕輕的落向周景安的下頜, 指腹把新長出來的鬍渣壓下。
睡夢中的周景安突然伸手準確握住襄玥的手, 用力把襄玥拽上了牀榻, 動作自然的將她抱在懷裡,啞聲:“別鬧。”
襄玥鼻子撞在周景安的胸膛上,感受到悶悶的震動, 但很快平穩下來,有規律的起伏着。
周景安沒有醒, 許是感覺到了襄玥的存在, 本能告訴他, 摟着襄玥睡,會更安心。
襄玥任周景安抱着, 漸漸有些受不了,夏日還抱着個大火爐就是襄玥現在的感受。還躲不開。
襄玥嘗試着平緩呼吸,但額上仍是浮上黏膩的汗珠,熱的無法忍受。襄玥用手撐開些距離,搭在腰間的手臂立刻緊繃將她按回去。
恐動靜太大, 吵醒周景安, 重複幾次後, 襄玥妥協了, 順從地窩着, 隻眼眸煩躁地睜大。
襄玥偏了偏眼,正能瞧見周景安不知怎麼散開的衣衫下分明的鎖骨線條和隱約可見的結實胸膛。以及, 不可忽視的汗液,從脖頸順着線條流暢的身軀流淌進兩側的衣衫。
周景安分明比她還熱,襄玥看着,奇異地覺得沒那麼熱了。
就像與人吃同一串葡萄,自己正酸得蹙眉,但轉眼見身側人酸得齜牙咧嘴,就會覺得,哦,也沒這麼酸呀。襄玥此時,就是這種心理。
如此,襄玥躺在“舒適”的環境裡,也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因爲面上忽視不了的溼漉漉的觸感。不用睜眼,襄玥都知道周景安在幹嘛。
襄玥一把推開人,翻身坐起,攏了攏頭髮。
“醒了?”
周景安沉聲,從鼻子裡發出輕哼。
“還氣。”襄玥揉了揉眼角,歪頭睨周景安。
周景安立時說不出話了,剛睡醒的人勾人的眼霧濛濛的,眼角白嫩的皮膚上一小塊齒痕紅豔豔的,仿若染了上好的胭脂。
他剛剛咬的。
周景安又看了幾眼,沒捨得移開目光。
見此,襄玥自顧理好衣衫,起身邊走邊道:“就當你不氣了。”
“我去準備點膳食,賠罪,然後翻頁。”襄玥手從右往左划過去,見周景安沒有異議便走了出去。襄玥沒有看到周景安的眼睛亮了亮。
院內並沒有膳房,襄玥問着人尋到了古寺的膳房。
襄玥正要進去,就見迎面出來的僧人看了她一眼,就立時眼神躲閃地垂眼避開,臉一下子紅透,面色十分糾結。
襄玥終於忽視不了這一路走來的詭異感了,所有見到她的人都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的。
襄玥喊住僧人。不待襄玥說話,年輕的僧人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雙手合十一禮後便匆匆走開了,嘴裡念着:“善哉……”
襄玥愣住。須臾,聯繫到醒來時的一幕,襄玥哪能不明白。嘴角抑制不住地扯出冷笑,襄玥幾乎想衝回去撓花周景安的臉。
打人不打臉,什麼都不能往臉上招呼,他不知道嗎?
襄玥咬牙,靠近小院時突兀頓住腳步,招手讓最近的一個護衛過來,吩咐幾句後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周景安躺着,想襄玥惱羞成怒的樣子,想她會怎麼發脾氣。
窗扇忽然被有規律的叩響,周景安立即肅了神色,起身走到屏風後。
“進來。”
來人一抹輕煙般飄進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聽着來人的話,周景安正在整理腰帶的手頓住,僵硬地動彈不了。
稟完事情,來人等了會兒沒聽到吩咐,又如來時般悄然無聲地離開。
許久後,衣着妥帖的周景安從屏風後走出來,看着空蕩蕩的屋內,他恍然回神。這麼久了,襄玥呢?
周景安推開門,敏感地察覺到不對,院內的人看着各司其職沒有變化,實則少了許多人。
周景安冷着臉看向偷偷瞄他的長冽,長冽立刻抖擻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爲什麼王妃乘馬車帶人走了。”
周景安目光一緊,握着門的手狠狠捏下來一塊碎木,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長冽識趣地補充:“剛走一會兒。”
那個被襄玥就近招來的護衛正是那個領路的人,許是想將功補過,襄玥吩咐完,就聽他鼓起勇氣道:“王妃,我想起來月儀小姐在的地方了,就在左邊的山頭。”
於是,原打算給周景安一個驚嚇先行回府的襄玥,又輾轉往陳月儀所在的山頭去了。
周景安尋着車軲轆的痕跡快馬追來時,襄玥正從馬車上下來,打量着眼前灰敗的古寺。
周景安勒馬停下,神情晦暗,啞聲:“你若是來尋陳月儀的,不用進去了,她死了。”
襄玥猛地回頭,上挑的眼微微下垂。
“剛有人來稟,昨夜溺死的,已經在送回府的路上了。”
襄玥沉默下來,抿了抿脣上前拉住面色不好的周景安,無聲地問詢和安慰。
周景安回握住,探手摸了摸襄玥的眼角,見人僵住,神情漸漸兇狠又忍耐的柔和下來,心情平和許多。
“沒事,回府吧。”
周景安看了眼灰敗的古寺,從這裡看不到水塘,但腦內有卻畫面自然冒出。女子臃腫變形的臉,長長的黑髮比水草還密,飄蕩着像無形的網攏住臟腑。
周景安一直命人盯着陳月儀,剛纔來稟告的人帶來的消息,除了陳月儀的死訓還有許多許多。
周景安想,會沒事的,就不要讓襄玥爲他憂心了。他牽着襄玥的手,珍重地託着人上了馬車。
襄玥進了馬車,須臾又探頭出來,凝視着周景安,“真的沒事?你…真的沒事?”
“嗯。”周景安肯定地頷首。
襄玥顯然不是特別相信,欲說些什麼。就看到周景安點了點自己的眼角,“是你有事。”
“呵——”
車簾毫不留情地在周景安眼前被甩上。
…………
回到王府,兩人在通往前院和後院的岔道分開。
周景安見襄玥頭也不回地走了,面色變得凝重,回到書房喚人出來,“問清楚了嗎,陳月儀說過哪些瘋話。”
另一邊,襄玥回到扶月閣,見姜嬤嬤坐在院裡做針線活,陽光暖融融的曬在她身上。
姜嬤嬤放下東西起身迎上來,福身一禮,“王妃回來了。”
襄玥扶起人,瞥見姜嬤嬤擱在一旁的面料細軟,不大的一塊。
襄玥問:“嬤嬤在做什麼?”
姜嬤嬤笑呵呵:“王爺王妃成婚也許久了,有些東西該要先準備上。”
“嗯?”襄玥細看了一眼,壓在下面露出一些的是雙做好的虎頭鞋。
襄玥:“……嬤嬤,現在不需要。”
“嗯,現在不需要。”姜嬤嬤笑意盎然,手上動作不停,“要準備的東西可多咧,皇后娘娘不在,王妃的母親也不在身前,沒人提點,王妃怕是不曉得這些……”
襄玥欲哭無淚,看着姜嬤嬤慈和的笑,不忍告訴她,自己和周景安之間還是清清白白的。
襄玥點點頭,生硬地扯開話題:“嬤嬤,皇后娘娘生前是怎麼樣的?”
姜嬤嬤頓了頓,擡頭看襄玥。
襄玥抿脣顯出些微羞澀:“王爺很敬重皇后娘娘,可惜我無緣給她盡孝,便想多知道些。”
姜嬤嬤眼裡掠過懷念、複雜、痛苦等許多情緒,最後融爲帶淚的一笑。
姜嬤嬤很快抹抹眼角,自言自語道,“我答應過皇后娘娘,她不在的日子我要開心。”